山雪向东方英道：“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跟我母亲说了吧！”山雪一旁站着，像是监督东方英一样。

东方英知道，小山洞里面封着的是她谋害死的人，是她亲侄女的母亲，也是这个教派的创立者。所以，走进墓园的一刻，东方英就有点害怕。

东方英以戴罪之身跟在山雪身旁，身后又有那么多白衣女看着，心里确实不好受。

只是，东方英不是像逍遥派里的罗山珍那样，性格刚毅，罗山珍在事情败露后，敢于去面对死亡。东方英没有这样的凶狠劲，她其实是一个表面厉害，内心却比较软弱的女人，得势时凶狠，失势时可怜兮兮。

第二天辰时，山雪就带着夏笙、东方英和长老、堂主，还有其他随侍人员，总共五六十人，往陵区走去。山雪要举行一次正式的祭陵典礼。

打扫过后，山雪又让侍女燃起香火，拿进来并摆上祭祀用物，跟着让其他人都站碑亭外侧，只带着东方英到祭台前跪拜。

明楼前面有墓碑，碑外有亭，用以遮风挡雨。墓碑有一人来高，宽二尺左右，上面的刻字是“九华山白衣教创派祖师步清华之墓”。墓碑有两面，后一面记录的是步清华创立白衣教的概况与功绩。

碑石边缘刻着凤鸟与花草图案，做工还算不错。

这一刻，就站到祭台前，面对了近在咫尺的墓口时，心里就更虚了。

到墓园外面时，山雪让多数随从在墓园外面等候，只带了夏笙、东方英和长老、堂主们走了进去。

到里面来，山雪她们先象征性地对陵墓的碑亭、明楼打扫了一遍，山雪出于对母亲的缅怀与敬爱，是亲自带队打扫的。

好在旁边有个山雪陪着，不然东方英还真感到怕得很，脊背发凉，一刻也不想多待。这也是东方英心里比较软弱的一个表现。

山雪让人在祭台前面铺了一块小地席，专供祭拜着跪拜的。如此，东方英就跪了下去。

不过，东方英也知道，这是一个形式，山雪必须要求她这么做的，否则山雪不会原谅她。如此，东方英哭丧着脸，把她心里的愧疚都当着山雪的面说了出来。

再往外就是一个四五丈见方的小墓园。因为山雪定时让人来照看、修整，所以比较整洁。

跟着，俩人都擦了擦眼泪，然后整理衣衫，走出来面对其他长老和堂主们，包括夏笙。

这时，山雪又把夏笙叫进，然后她俩并肩对着墓门口祭拜，这个祭拜主要是俩人向步清华宣告他们的关系，他们想结为夫妻。

俩人拜完后，山雪又让江白露、郭永芳和堂主们一起祭拜。

三次祭拜下来，因为中途要换祭品和仪式，所以忙完时，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祭拜完后，众人又回教廷。

这天午后，山雪安排好了教派的日常事务，便带着苏星等七八个贴身随从，跟着夏笙一起，正式启程往宣城去。

宣城距离九华山并不远，大约二百多里路，而且山雪来往许多次，道路也熟悉。

不过出来时已经是午后，半天难以赶到，所以山雪她们反而走得不急。此外，夏笙还想买一点送给未来岳父的见面礼，所以走去了池州州城，先买东西，然后住宿。

这种陪未来夫君买东西给父亲的感觉山雪没有经历过，心里感觉很幸福，欢喜而激动。一旁跟着的苏星她们，心里也是满满的欣喜、愉悦。

夏笙买的东西有人参、燕窝、鹿茸等名贵补品，普洱、龙井、铁观音名茶，再加一件毛皮好冬衣和两方端溪真砚。

本来山雪知道她爹最喜欢名贵字画以及孤本书籍，但这两样东西不好找，而且即便发现有，夏笙带在身上的钱应该也不够买，所以没有说出来。

果然，山雪想的没错，就在上面的东西还没买齐时，夏笙的钱袋就快空了。

这让夏笙挺尴尬，也羞愧于自己太穷了，用的钱有一大半都是父母给的，要是没有父母接济，他哪里有钱买东西给岳父？再说到彩礼钱和婚事，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么想时，夏笙才发现，人生在世，除了武功好，钱还很重要，他父母辛辛苦苦做买卖，是正确的。

而像他现在这样，靠着作为普通门徒而从师父百里烟那里领的微薄月钱，除非别消费，否则真的不够用。

山雪现在被爱情迷得晕乎乎软绵绵的，而且夏笙要做什么他也知道，所以她发现夏笙钱不够时，就主动掏腰包来援助夏笙。

夏笙看到山雪伸出的援助之手，心里是既感动又羞愧，也觉得这个事情有点奇怪，这不等于说，他用媳妇的钱买东西送给岳父么……

夏笙既感动又难为情时，发现店铺门口跟着的苏星她们，正笑眯眯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和山雪，她们可能无聊，忍不住想看。

夏笙脸上忽然飞红。苏星她们意识到不妙，急忙撇过头，相互之间认真地说：

“今天的天气真好，都这个时候了，天还没黑！”一旁的侍女意识到，今天的天气是一般的，之所以没黑是因为时辰没到。

如此，一个侍女回到：“是啊是啊，走这么久，我肚子都好饿了，什么时候才去吃东西了？”

再一个道：“我想应该快了吧，等夏公子东西买……”

刚说出“买”字，忽然发现问题又绕回来了，于是赶紧住口。

东西买好时，也相当于在池州城里逛了一小圈。众人稍有疲乏，而且天色也黑了，正好找客栈吃饭，完了安歇。

二更初，众人睡下。被窝里的夏笙和山雪都幸福感满满，尤其山雪，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与期待。

不过夏笙想到山雪给他借钱买东西的事情，心里感觉是真不怎么样，按照现在的情况，他没有山雪有钱，他父母也没有山雪家里人有钱……

如此，夏笙又想到了他父亲说的，俩人成亲要门当户对的事……这无疑给夏笙带来了烦恼，好在他一个人睡，山雪不知道他这个不好的心情。

不过，现在俩人的事情，除了山雪宣城里的家人，其他的人都知道了，相当于快生米煮成熟饭了，夏笙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况且真要他舍弃他的“小仙女”，他也很难做到。

如此，夏笙心里轻叹一声，只能睡觉了。

第二天早饭后，山雪众人出州城，向宣城赶去。两地距离一百五六十里，一天时间足够了。

东方家是宣城里的名门望族，山雪的祖父家属于城中士绅阶层的代表之一。到她父亲东方殷时，东方殷凭借文学上的才华和成就，成为宣城士绅界中的凸出人物。

八九年前东方殷便开馆设院，招收子弟，聚众讲学，成为吴越一带小有名气的“宣城学派”。

加上东方家本身就有良田上百亩，所以东方家确实属于城里的大户。

东方家主宅坐落于宣城东北往里六七里处，门前有一条东南—西北走向的街道。

太阳偏西时，山雪便带着夏笙赶到家门外了。冬日里的太阳不热，尤其太阳往西边山头坠落时，那一点阳光照射出来的暖意，便丝毫无存了，反而是随处可见的清寒之意。

东方家的建式属于徽派，白墙青瓦，占地面积五六亩，正大门一进二开间，其实是大门右边有个小门，平日无事，用的便是小门。

门槛厚实高大，左右门柱下各有一个二尺多高的抱鼓石。再往门前，是一对大石狮子，连着底座，有半人来高，颇为气派雄壮。

此时，门前还有左右站列的五六个看门小仆。

如此种种，夏笙远远地看见，心里便惊了一惊，感觉像是要走进“豪门”一样。

挨近时，看门的仆人眯了一会，跟着看见竟然是小主人回来了，心里惊了一惊。山雪回来不多，众人因此没有想到。

领头的忙不及地低头哈腰迎上来道：“小姐！您怎么…怎么回来啦！”急又道，“小的们要不要进去给您通报老爷一声呀！”

山雪此时和夏笙都坐在大肥马上，仆人既要弯腰又要抬头，脸上堆着笑，样子看上去倒挺累挺滑稽的。

山雪还不确定是不是要直接带夏笙去见她爹，随口探问到：“我爹在里面吗？”仆人道：“在呢！”

山雪又道：“我弟弟呢？”仆人道：“也在！”山雪安心一些。

夏笙却有点没底，他悄悄把山雪拉过一边，低声道：“要不要我先在这外边找个地方等着，你先进去跟你爹说，探一探他的口风，他要我进去见他时，我再进去见他？”

站在门前的仆人悄悄地注视着，心里都想着，那个年轻小伙子，莫非是山雪带回来的情郎？

按照东方家的门风，除非这个小伙子是山雪她打算成亲的，否则是绝对不能带回家门来的！众仆们如此猜想，看得有滋有味，反正不管夏笙是谁，他和山雪关系怎么样，都跟他们没关系。

山雪听了夏笙的话，疑难道：“可我把你搁这外边，也不是个道理啊？”

夏笙道：“难道我直接跟你去见他吗？万一他不高兴怎么办？”

山雪也有这个担心，因为她知道，按照家里的规矩，她是绝不能带一个陌生男子进家门的。如此，山雪又疑难起来。

夏笙琢磨一下，却有了主意，道：“不然我和苏星她们一块在外面，找个地方喝茶等你吧？”

山雪道：“这跟你一个人等，有区别吗？”夏笙道：“至少我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你心里就不会觉得对不住我啦！”

山雪忍不住一笑，道：“呵，你倒是会想，反过来照顾我的想法了！”

夏笙道：“那就这样了？”山雪道：“好，那你跟苏星她们找个地方喝茶等我吧！”

苏星她们还不知道山雪和夏笙嘀咕了什么，他俩走过来，山雪让她们随夏笙去喝茶，才惊了一惊，没想到俩人会是这个安排。

不过怎么安排都不是她们能管的，况且还能跟夏笙去吃喝一顿，也挺好的。

如此，这一刻东方英像是真的悔悟，也动了真情，她起来后，忽然抱住山雪，流着泪，哽咽着声音道：“对不起，小雪！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无疑是发自东方英内心的，可能不仅包括她对步清华的谋害，还包括这些年她对山雪的阻挠与敌对。

一开始，东方英边说边想，还有点别扭，但说着说着，进入状态后，她好像动了真情感，竟然流泪了。

东方英说的，基本是自责、忏悔与请求山雪母亲原谅的话。

清霞宫所在的东崖又名“插霄峰”。山雪母亲的陵墓即在插霄峰东北后侧的一个山洞里，就是当年她母亲闭关修炼的山洞，距离教廷清霞宫数里路。

所以，山雪听着听着，也动容了，眼角渗出了泪来；当然，这很大原因是山雪对母亲的思念所致。

就这么，东方英的这次忏悔也就成功了，山雪在心里原谅了她，更主要的是，山雪认为她母亲听到的话，应该也能安心了。

跟着，山雪出手把东方英扶起。东方英没有想到山雪会对她做出这么一个动作，这说明山雪心里的冰疙瘩融化了，心里真的原谅她了。

如此，东方英怀着忐忑心情行走。其实东方英昨晚跟山雪谈话，没想到山雪会带这么多人，以这么正式的方式去祭拜。东方英甚至有一种被山雪骗了的感觉，要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

队伍走了一大阵，终于到墓地跟前来，是一处小山崖，里面有一个山洞，只是洞口已经被封了，修成了简单的陵墓明楼形式。明楼左右有墓墙，明楼里面有香案、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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