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会努力的。”孟凡辰拭去眼泪离开了病房。

女人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凄惨的哭声响彻在医院的走廊上，久久不能逝去。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啦。”女人强撑着坐起身来。

“还可以。”孟凡辰依旧低着头。

“我只是…想你了。”孟凡辰站在病床边低着头。

“好了，快回家吧，下周日就是奥数竞赛的总决赛了，你一定要拿个冠军给妈妈看看，好不好。”女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妈，我听医生说，你就只能再活一个月了。”他的话语中带着哭腔。

“呵呵。”女人一声苦笑，“孩子，人都会有生老病死，妈妈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你终归要一个人独自面对未来。”

12月5日，周一，晴。

“傻孩子，这些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我走后你要听继父的话，照顾好妹妹，你现在不是小孩了，已经长成男子汉了，以后不能轻易地掉眼泪了，知道吗？”女人温柔地说。

“知道。”孟凡辰的眼泪瞬间涌出。

墙上老旧的挂钟发出“叮叮叮”的闹铃声，我揉着自己眼睛从睡梦中苏醒，看着墙上的时钟，纳闷地想我什么时候定的铃。

我换上校服来到门前穿鞋，没有陈默的催促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走出家门我不自觉地看向对面，心想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医院的病床上呼呼大睡，边想边下了楼，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还早，足够给我留出吃早餐的空隙。来到学校门口，人行道边已经有很多小贩在占位，他们推着自己改装的小车来卖早饭，周围驻足的都是一些像我这样家里没人做饭的学生。我来到一家煎饼果子的小摊旁，买了一张鸡蛋灌饼，随后找到一块干净的石墩坐下，环顾着周围的人群。

“可是我不想你这么早就离开我。”他的嗓音哽咽。

“没有，咱俩又不熟，再说了，我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牵扯。”我义正词严地说道。

“好小子，有性格，我喜欢。”王宁顿时喜笑颜开，“记住，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自己班的同学该罩还是罩着的，以后有啥事就来找我，别见外。”

“哦，好的。”我应付地回答道。

“再见。”王宁说完带着身后两个小弟走了。

“港片看多了吧。”我不禁吐槽道。

“起立！”

“老师好。”同学们异口同声。

“上课前我们先点一下名。”王老师在讲台前拿出花名册，“孙小莲。”

“到！”孙小莲回答着。

“杨阳阳。”她接着念。

“到。”

“陈默。”

“陈默请假了。”我拿着陈默的病例走到讲台边递给她，撒谎说陈默周五晚上回家的时候掉沟里了，没想到王老师居然欣然接受，丝毫的质疑都没有。

“孟凡辰…孟凡辰来了吗？”王老师见无人应答便反复地喊了几声。

“王老师，孟凡辰上周就有好几天没来上课了。”身为班长的杨阳阳连忙回答道。

“他没有请假吗？”王老师接着问。

“应该没有吧，因为我以为孟凡辰给你说过了，所以就没太在意。”杨阳阳挠了挠头。

“奇怪了，孟凡辰从前可是没有逃过一堂课

，算了，等回来我给他家里打个电话吧，同学们我们先上课。”王老师说。

下课了，王丽丽拿着教案和课本匆匆忙忙地离开教室。“头一回见王老师没有拖堂，真是久违的课间时间啊。”我伸着懒腰看向孙小莲。

“是啊，可能她比较关心孟凡辰吧。”孙小莲说，“对了，你不是失忆了嘛，怎么知道王老师经常拖堂的？”

“额…不知道，应该是条件反射吧。”我回答着，“对了，上周五的事情你该告诉我了吧。”

“你说上周五啊，那天我正好值日所以走得比较晚，然后路过那个巷口的时候我听见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我本想赶快离开的，但是突然听到吴狄的叫声，我就知道一定是吴狄又在欺负同学了。”孙小莲将经过详细地说了出来。

“等等！你也认识吴狄？”我一脸不可思议。

“九中的学生，谁不知道他呀。”孙小莲若无其事地说。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好学生不会跟这种人有什么瓜葛的。”我接着说。

“其实一起开始我也不知道吴狄是谁，但是之前我表哥跟他是同班同学，然后有一天我和表哥一起放学回家的时候他来找过麻烦，所以我就和他结了怨。”孙小莲对我说。

“照你的意思说，吴狄留过一级喽。”我问她。

“是的。”孙小莲说。

“那天晚上你真得报警了吗？为啥我没见有警察来啊？”我继续问。

“喏，你看这个。”孙小莲从口袋里拿出一款老式的翻盖手机。

“原来你有电话啊。”我说。

“不是，我并没有报警，只是打开了一段音频。你看，这个铃声是我妈给我下载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弄来的警铃声，可能是担心我出危险吧。”孙小莲打开手机调小音量，把铃声播放出来。

“哇，你真聪明！”我惊喜道。

“那是。”她得意洋洋地笑着。

“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啊？”我疑惑地说。

“你笨啊，要是真的报警把吴狄抓了，你和我都要去派出所录口供，等吴狄从拘留室放出来肯定会找我们报复，到时候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孙小莲激动地说。

“原来你也害怕啊。”我说。

“废话，我是女生唉，连你都害怕何况我呢，这种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再过半年我们就毕业了，没必要和他闹太大的矛盾。”孙小莲的言辞犀利，令我一时间哑口无言。

“那你没把我和陈默的事情告诉老师吧？”沉默许久，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这个嘛，看你表现喽。”孙小莲朝我做了一个俏皮的鬼脸。

“好的。”我连连点头，“哦，对了，你知道我在医院里遇到谁了嘛。”

“谁啊？”她说。

“孟凡辰。”

“他去医院做什么，他生病了吗？”孙小莲问。

“不知道，就是在大厅遇到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本想跟他聊会儿天，谁知道他直接跑开了。”我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

“他这个人就是挺怪的，总是独来独往，也不和别人说话，最了解孟凡辰的应该就只有王老师了。”孙小莲说。

办公室。

“您好，我是孟凡辰的班主任，请问您是他的父亲何兵吗？”王丽丽拨通电话询问着对方。

“是的，有什么事吗？”电话的那头传来粗犷的男性声音。

“我听班里的同学说最近几天都没有见到孟凡辰来上课，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王丽丽接着询问。

“哦，那孩子可能去医院看他妈了。”何兵说。

“那么方便告诉我具体是哪家医院和哪间病房吗？”王丽丽焦急地问。

“就是市中心那家人民医院，住在八楼812病房。”何兵的语气充满了烦躁。

“谢谢，那…”还没等她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王丽丽放下电话看了一眼排班表，然后背起皮包焦急地离开了学校。

电梯里，她迅速按下八楼的按键，随后快步退到后面，接踵而来的人群迅速地将她淹没。叮，八楼到了，她从电梯里的最后面挤出来，回头望着渐渐关闭的电梯门，她终于松了口气。

王丽丽讨厌医院，但不是因为这里喧闹嘈杂的走廊和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而是她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地方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跟随父母在医院里值班，见证过许多家庭的破碎凋零。她讨厌这里，因为父母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在他们眼里病人永远是第一位。她讨厌这里，因为她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这里的氛围令她感到窒息。她讨厌这里，因为她的选择使她不再想要踏足此地。

王丽丽像所有的年轻人一样有过叛逆期，她逃过课、早过恋、和男同学打过假，甚至沾染上某些恶习。她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么厉害，而是想要去博得父母的关注，但事情往往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因为父母的工作原因，长期缺少对女儿的关爱，导致高中时期的王丽丽愈演愈烈。她喜欢上了一名男生，没有特殊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位男生在生理期时为她买了杯热豆浆，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关心。她很快坠入了爱河，她为此感到高兴，因为她认为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了，而这只是她自己单纯幼稚的幻想。

身为医生的父母很快察觉到王丽丽，母亲将她从学校带回家，一顿训问下她终于说出了实情，她的父亲为此感到蒙羞，甚至想要把王丽丽赶出家门。最后在父母与学校的交涉下，那位男生也被学校勒令转学，失去了他的她再也没有开心过。

她开始厌学、逃课、抽烟、顶撞老师，一度成为同学们口中的异类。高考的失利，使她只能考上一所专科性质的师范学校。毕业后，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来到了这个北方的小城市，她想要重新开始，选择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她因此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希望用自己的双手去保护那些和她有类似经历的学生们。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但是有的人却用一生去治愈童年。曾经的经历并没有击溃她，反而成为她手中的利剑，为她身后的孩子们披荆斩棘，这或许就是她对自己童年的救赎吧。

来到812病房前，她伸出右手的食指，在门上敲了三声，接着转动把手走了进去。病房里有三张床，其中两张都是空着的，只有孟凡辰的母亲独自躺在位于中央的病床上。

“您好，请问您是孟凡辰的母亲孟梅吗？”因为之前的家长会都是孟梅来开，所以王丽丽便一人认了出来。

“是的，啊，原来是王老师啊，您怎么来了呀？快坐，快坐。”王老师的到来让孟梅很惊喜，说着就要起身。

“没事，你好好休息，我来只是想跟您询问一些关于孟凡辰的事情。”王丽丽赶忙上前扶着孟梅的肩膀。

“凡辰啊，他最近怎么样了？是不是又跟您添麻烦了？”孟梅问。

“没有，他最近表现挺好的，我来就是想问问孟凡辰最近有什么异样？”王丽丽并没有把孟凡辰旷课是事情说出来。

“他啊，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经常跑来看我，但都是看完就走。”孟梅回答着。

“那他有没有什么平常自己独处的地方？”王丽丽接着问。

“没有吧。”孟梅想了想回答道。

“那他有没有说过他特别想去的地方吗？”王丽丽说。

“这个还真有，这孩子喜欢海，他说有机会一定要去亲自看看大海。”孟梅说。

“大海？”王丽丽一脸纳闷。

“王老师，是不是孟凡辰没去上课。”孟梅语气焦急。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王丽丽用笑容掩饰着慌张。

“别瞒着我了，我都是快走的人了，有什么就说吧。”孟梅说。

“对不起，我看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想太刺激您。”王丽丽的语气里充满了歉意。

“没关系，自己的孩子我肯定最清楚，他的脾气秉性就是这样，遇到什么事情就会把自己藏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孟梅感叹道，“这个孩子命苦，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失踪了，后来跟着我嫁到了现在这个家里。自从我和他的继父又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家对他的关注就更少了。”

“然后呢？”王丽丽问。

“之后凡辰就变得越来越孤僻，在家里几乎不和我们说话，虽然有时候他的行为很古怪，但是学习成绩没有下降，我们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孟梅接着说，“对了，您刚刚问有什么不一样，我想起来了。就是自从我住院以后，我发现他变得易怒，而且经常伴随着一些暴力行为。”

“暴力行为？”王丽丽说。

“有一次我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在窗户那看到他在医院的草坪上虐待一只小猫，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猫在他的手里来回蹂躏，

而且他脸上的笑容十分狰狞，感觉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孟梅恐惧地看着王丽丽。

“虐待小猫？”王丽丽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老师，您说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孟梅说。

“这个还不清楚，因为您说的这些情况我都不知情，而且平常在学校里孟凡辰表现得都挺正常的。”王丽丽说。

“唉，我的日子不多了，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凡辰。王老师，我求求您，您一定要帮帮凡辰，我没有尽好做母亲的责任，我不想他这辈子就这么毁了。”孟梅泣不成声。

“好的，我答应您，我会帮助孟凡辰的，请您相信我。”王丽丽赶忙安慰，生怕她情绪太激动出现意外。

“谢谢您。”孟梅揉着哭红的双眼。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孟凡辰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您多注意休息，别太伤心了。”王丽丽拿起皮包离开病房，深深地叹了口气。

病房里依旧回荡着那位母亲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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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揍了，怎么了？”我不屑地回答他。

“没事，就是问问。”他说，“你没告诉他你是我的同班同学嘛，这点面子他还是给的。”

“小子，听说你被吴狄给揍了。”一位男性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循着声音抬起头，只见身旁站着三个胖子。

“王宁？”我看着他们。

“辰辰啊，妈妈没什么事，不用老是来医院看我。”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虚弱地说道。

“咋啦，不认识我了？”王宁张着大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冲我傻乐。

“认识，有事吗？”我问道。

“你这家伙怎么那么木讷，刚才不是问过你了吗？”他的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和气。

“辰辰啊，你就是太内向了，在学校里要多和同学们一起聊聊天，这样你才能融入他们。”女人语重心长地说。

“知道了。”孟凡辰终于抬起了头，此时他的眼眶已经充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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