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鸣鸢噙着冷笑：“鲁将军，就你这二三十号人，也敢跟梁军主力硬碰硬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驭马挥枪，将马前蹄边的敌人刺了个对穿。

她也险些死在这里，是程云秀一路拖着她，才逃回了永宁关。

那是一场她到死都不会忘记的惨败。

她的行踪被卢孝文出卖给了陆文奚，花了无数心血组建起来的奔雷骑，几乎在这里被消灭殆尽。

皮革制成的硬鞍磕到了他的胸口，他忍不住大叫一声。

沈鸣鸢嫌雪凝剑太窄，挂在鞍袋上并未拔出，而是提了一柄长枪。

骏马疾驰，长枪落处，血肉横飞。

梁盛已有和约，本不应该开战，她此行来，也不是奔着将梁军杀个一干二净的。

骏马冲入人群，鲁铁锋只觉得脚下一轻，已被沈鸣鸢提住后衣领，反手扔上马背。

他的前襟有一道尺把长的血口子，还在汩汩地流着鲜血。

但是一看到鲁铁锋等人深陷险境，她就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来。

有一骑占据高度优势，很快鲁铁锋队伍周围的梁军就被清理干净。

关隘之处源源不断地涌出梁军，身后的天枢军也飞快占据此地。

铁蹄踏开一道口子，包围鲁铁锋部的敌军被她强行冲开。

她方才纵身越过的，正是赤渊谷最窄之处。如今她只身来到关隘的南边，还抢了敌人的马，提着一柄剑左突又砍。

没了山壁的遮挡，眼前的视野瞬间开阔了不少。

兵荒马乱之间，她瞥见梁军队伍中段，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铠甲繁复华丽的中年男人。

她利剑一挥，朝着那个人大喝：“楚王陆明昭！杜冲，给我往死里射！”

箭镞划破空气，直直朝向楚王而去。

楚王侧身躲过，后箭又至，正中楚王的肩头。

楚王怒喝一声：“沈鸣鸢，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鸣鸢被密密麻麻的步卒包围，砍人如切菜一样不亦乐乎。

她冷冷地“哼”一声：“欺人太甚？公然违反梁盛盟约，出兵永宁关，我看楚王殿下才是欺人太甚！”

“是你北盛违约在先，杀害我国七皇子陆文奚！我堂堂大梁，怎能容此国耻？势必为皇子报仇！”

楚王的部下本就有半数是陆文奚原本的下属，听到楚王提及那位入洛京为质却死在北盛的皇子，他们的心中更是燃起一团复仇的烈焰。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杀了他！”

“为皇子报仇！”

他们当中不少人都是北大营多年的老兵，和陆文奚并肩作战十年，有着深厚的情谊。

被楚王这番话刺激，他们一个个攥紧了武器，像是疯了一般，杀红了眼。

骑兵破开一条道路，几个人朝着沈鸣鸢围攻而来。

鲁铁锋骑马在后支援，却被密密麻麻的步兵挡住，鞭长莫及。

正在这个时候，山谷中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谁说我死了？”

这人说话中气十足，经由赤渊谷的山壁回荡，一圈一圈地漾开，叠加在一起，显得更加响亮。

这一声像是有某种魔力，梁军之中不少人听到这道声音，都怔在了当场。

目光齐刷刷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天枢军中让出一条道路，缓缓走出一个男人。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女人。

以及后面黑压压的一片玄贞营残部。

“嗒”、“嗒”。

靴底踩进积水之中，溅起一片片水花。

陆文奚缓缓走上前来，面色平静地说道：“北大营各位同袍，不认识本皇子了吗？”

静谧。

山谷之中只有细密的雨声。

不知道是哪个人先喊了一句“是皇子”，随即这句话伴随着巨大的喜悦，在梁军之中炸开。

马背上的楚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抬手一指，指向陆文奚：“放屁！陆文奚已经被盛狗害死在洛京城中了！这人分明是盛狗派来绕乱军心的冒牌货！给我杀了他！”

话音未落，离他最近的沈鸣鸢就冷笑了一声：“陆明昭，你莫要空口白话污蔑我大盛！文奚皇子乃我大盛的客人，何来身死之说？贵国北大营认识文奚皇子之人，少说也有几万，你敢不敢让他们上前来认认，这是不是贵国文奚皇子？”

楚王的指鹿为马，已经压不住北大营老部众的声音。

最前面的那些人已经开始兴奋地喊道：“皇子！是皇子！皇子回来了！”

楚王气急败坏道：“你们莫要扰乱军心！陆文奚出现在北盛军中，便是已与沈鸣鸢同流合污！尔等若是再追随于他，便是军法处置！”

刚刚被陆文奚凝结起来的军心又瞬间动摇。

是啊，带着他们所向披靡的文奚皇子，怎么会和盛军在一起。

难不成他在洛京时日久了，被敌国策反，投靠了敌人？

人群中响起议论纷纷的声音，不少人都陷入两难的境地。

陆文奚正是在此时开口了。

隔着黑压压的人群，隔着细密密的雨水，他遥遥盯着楚王，眼中只有杀气。

“今年正月十二，本皇子率玄贞营北渡翡玉江，在翡玉江遭人暗算，之余残部苟且偷生。我亦坠入江中，生死一线。”

他抬手，双指指向楚王：“此人以其私生子陆文柬冒名顶替，而我则身中重毒、武功全失，险些丧命！”

听到此处，北大营将士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楚王当时针对的是玄贞营。对于北大营他早已觊觎已久想要接手，而玄贞营是九嶷族组建而成，断不可能听他号令，他必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玄贞营出事的事情，北大营将士并不知晓。他们同样不知晓，他们的皇子“陆文奚”，早已经被换了个人。

他们一直以为皇子是半个月之前死在洛京城，被楚王蛊惑、一门心思想来永宁关替陆文奚报仇。

没想到听陆文奚说出当初世间原委，竟然还另有隐情。

顿时怒发冲冠。

陆文奚却继续说道：

“楚王穷兵黩武，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不惜发动无意义的战争，任凭我们这些血肉之躯在前线生死相搏，他却在梁都坐收渔人之利。为了争夺皇位，他暗害皇亲、软禁太子、戕害圣上，简直恶贯满盈！北大营众将士，请同我一起捉拿此贼！”

同时鞍袋中的雪凝剑也被瞬间拔出剑鞘，她双脚退镫，在马背上纵身跃起，朝着前方一个敌军的骑兵而去。

利箭穿胸而过，沈鸣鸢抬脚一踢，那人就落到了地上。

喊杀声不断，兵器相撞发出耀眼的火花，空气里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沈鸣鸢侧过脑袋，问马上的鲁铁锋：“锋哥，行吗？”

赤渊谷曾经是沈鸣鸢惨败的地方。

鲁铁锋无所畏惧：“还能再杀十个！”

“接枪！”

沈鸣鸢手中的枪在头顶转了个方向，朝着鲁铁锋扔去。

如今两年过去，奔雷骑已经被重新组建，天枢军休养生息、兵强马壮。

梁军又无陆文奚这样用兵奇诡的主帅，只凭一个陆明昭，根本不足为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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