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清冷的冬风似乎刮红他们的脸, 却刮不走他们全身心都掩饰不住的欢喜。

尤其一想到自己身后的轩殿里藏着偷偷下凡的仙人, 他们那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堪比年节时有幸获了丰厚打赏的快活。

再者, 朝堂之上，人走茶凉。

他昏睡数年，最近才恢复了清醒意识，只是四肢不调，还需像幼儿般重新学行走坐卧，练字习武。

暗卫走后, 轩辕昭默默回忆在后宫里留下的几个暗子，也不知还有几个得用的。

只是，这些宫人们的面色和往日的怏怏无趣不同。

长夜漫漫。

良久，这处厢房的烛光才被吹熄，室内重新被墨色席卷吞没。

远远的, 几人看到本该休息的其他宫人们抬着几个木箍食桶过来了。

雪月轩。

负责看守的几个宫人和往常一样守在外面, 不允许任何人无故进出宫室, 更严禁里面的选侍们出来。

还没到送午膳的时候。

“今儿怎么这么早送饭！也不知皇后殿下过寿，会赏些什么难得的吃食。”

小宫人红枣咋咋呼呼地迎上前去, 脸上满是好奇和馋意。

翌日。

红枣简直想跟进去了，却被管他的宫人玉溪拉了回去，继续在门外值守。

“就这么馋？别忘了你是来干嘛的！若是有公公来巡视，仔细你的皮。”

面容和善的玉溪轻声细语，却吓得红枣连忙回去站好，只是他心里还在想着奇怪的地方：

平日只有一个食桶，今天怎么这么多？

以往都是里面的人自己搬进去，今天怎么是玉兰哥哥他们送进去的？还直接关了殿门。

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比如——进去搜刮选侍们的财物！

玉溪哥哥他们可能也有份，所以才放行地这么痛快！

红枣的脸越来越白，生怕事情败露后自己也会被牵连。

那可是陛下的人啊！说不定哪一天就飞上枝头得宠了。

怎么办？怎么办？

我可不能陷进去……

对了！我可以告诉皇后殿下！善良仁爱的殿下一定不会怪罪我失职的，一定。

红枣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吃了定心丸，不再慌乱。

一墙之隔的雪月轩里。

带人搬了几个木桶进去的玉兰却没有像红枣想象中那样轻举妄动。

他殷殷地站在原地，和其他宫人们俱是翘首以盼地望着不远处的宫室。

很快，一个人影走出来了。

那哥儿被诸多容貌秀美的选侍簇拥着，恍若身处百花盛开的花园里，却丝毫不掩其惊艳绝伦的风华，反而更显其容色灼灼迷人眼，缥缈出尘惑心魂，衬得其余人都成了凡夫俗子。

“乔公子！”

玉兰认出来人，他脸上浮现两团兴奋的红晕，一双丹凤眼噙着晶莹的水光，迫不及待地唤道。

“见过公子。”

他含羞带怯地行礼，而后扶着木桶，几乎不敢直视美人那天仙般清艳脱俗的容颜，甜甜道。

“奴是玉兰，最近天儿愈发冷了，玉兰担心公子受寒，所以来送些衣物被褥，还有内务府新出的银丝炭。”

“对对，还有玉笙！奴义父在膳堂里，听闻公子大病初愈，玉笙特意求了些温补的吃食，还请公子笑纳。”

另一个跟在玉兰旁边的哥儿笑吟吟地说道，他天生一张笑脸，看起来十分讨喜。

剩下的红豆和红燕几人年纪不大。

又一次看到这仿佛喝仙露长大的美人时，他们脑子晕乎乎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眨巴着眼睛盯着那乔公子，恨自己只能干些搬东西的苦力活，不能给美人献上得用的物件儿。

乔瑜正愁怎么度过这个冬日，却有这份大礼从天而降，心下疑惑时不掩惊喜。

这些宫人们昨天也来过，只是在殿门口。回想起来，昨天在殿门口看到的宫人们数量不少，他们似乎一个带一个地过来绕一圈。

“多谢玉兰和玉笙！若不嫌弃，便唤我阿瑜吧。你们送来的东西简直是及时雨，我，我……”

很少感情外露的青年一时词穷，只能一直微微地笑着，请这几位宫人去殿里喝些温水。

玉兰几人却连连拒绝，只道：“瑜公子，我们先把东西抬进去，这些木桶还是借来的，待会儿就要还回去。”

几十个选侍也来帮忙，很快，这六个木桶里满满装着的东西都取了出来，归置到了房间里。

随着上好的银丝炭被点燃，这冷宫般的雪月轩里，第一次变得暖融融且无烟无味。

最后取出来的是一瓮细参养身粥和几样颇有油水的炒菜，足够所有人饱腹一顿。

忙完后，玉兰几人便陪着美人一起吃了这顿午膳。

有美人在侧，那劲头堪比喝了烈酒，他们几乎快活得要找不着北，脚下轻飘飘地，似乎踩在天上仙界。

唯一的遗憾，便是他们发现的太晚——

直到昨日，他们这些负责值守雪月轩的宫人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看守着这样一颗举世无双的珍宝而不自知！

那一刻，他们所有人都要心碎了，回去后更是想尽了一切法子，要改变这清苦磨人的环境。

只是，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将美人带到皇帝面前的。

既然那独爱皇后的男人视满宫选侍如无物，那只能说明他和美人有缘无分！况且身子都不干净了，也压根配不上冰清玉洁的美人。

所以美人是大家的！

他们这些宫人完全可以照顾好乔公子！

饭后。

几个宫人将要抬着木桶离开。

性情开朗的玉笙仍旧恋恋不舍，眼神几乎拉丝般缠绕在乔瑜的身上。

“若是瑜公子不嫌弃，我后日能进来玩吗？”

“我很会收拾房间的！还，还会烹煮清茶！”

玉笙绞尽脑汁地说着自己的优点，旁边的玉兰几人也羞怯搭腔。

乔瑜笑着应了，他在众人劝告下回了室内，外面的宫人们这才敢敲开雪月轩的大门离开。

“怎么样？”

今日负责值守的玉溪候在门外，见玉兰他们终于出来了，忍不住拉住关系好的玉兰单独问道。

“妙不可言～”

玉兰凤眼迷离，只丢下这一句话便轻声哼着快活的小曲儿，带着几个宫人们离开了。

徒留羡慕的玉溪，兀自期待着明天的休憩。到时候，就是他进去和美人快快乐乐相伴，玉兰他们在外面守着了！

对了，还得想想乔公子他们还缺些什么，我可不能比不过玉兰他们。

值守的宫人们都若有所思，只有红枣皱眉不安，他眼睛盯着那些远去的木桶，百思不得其解。

一夜过后。

玉溪几人悄悄去筹备过冬的上好手炉等物，却不见一向贪吃的红枣。

谁都不知，红枣起了个大早。

天蒙蒙亮时，他就独自跑到了椒房殿外的宫墙下，抖着腿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曾经说过两次话的洒扫宫人墨桃，出来清扫殿外的小路。

墨桃怀里抱着一罐盐，身后的墨梨抱着扫帚和抹布等物，他们要将这小路上的落雪清理干净，防止贵人们踩滑。

“墨桃哥！”

蹲守的红枣踉跄着起身唤道。

领头的玉兰皱着眉驱赶道，他容貌略显秀丽，在这宫人里也算出类拔萃了。

他没再搭理红枣，只是和守门的几个宫人互相“眉来眼去”一会儿，就成功带着手下的宫人们将那些木箍食桶抬进了雪月轩。

他昨天病休一日, 在寝铺里睡得昏天黑地, 今儿一大早就没看到同寝的红豆和红燕他们，没想到是去帮忙抬吃的了。

真是稀奇！尤其是爱躲懒的红豆，没成想也在休息日出工了。

“雪月轩……”

“好姐姐，好哥哥，这食盒里是什么？这么香！”

红枣跟在那六七个宫人旁边, 直咽口水。

“去去去！小声点。”

最快还需数月调养，才能恢复至常人，也怨不得手下们大都投效轩辕仲了。好在还有皇家暗卫护持左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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