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格林德沃暂时没有发现他并不意味着安全，预知者的能力能够帮助格林德沃在需要的时刻看到梅林的样貌，这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邓布利多用手指抚摸过魔杖，“他至少得先离开格林德沃的势力范围……欧洲以外，美国的伊法莫尼，或者是……”

“霍格沃茨。”

尼可摇了摇头：“没有，他只说他看到了一个孩子，有一双紫色的眼睛，就在我们实验成功的时候，他看到了……”

邓布利多沉吟了片刻：“从你们成功到写信请我来，已经过去了两周，我想，如果格林德沃真的看到了足够多的信息，我能看到的大概只有满地狼藉了。幸运的是，我看到了你们。这也证明了格林德沃的不幸，他没有真正看到那个孩子的样貌，也不清楚那个孩子意味着什么。”

邓布利多握住尼可的手，尝试安抚他的情绪：“他有没有说他看到了什么？”

至少在此时此刻，邓布利多很感谢梅林缺乏紧张感的表现，这让他不必进一步克服焦虑，只需要压制住胸中复杂的感情，就能够进行冷静思考。

佩雷内尔看了他一眼，将尼可扶到沙发上，叹了一口气：“又忘了说？”

梅林轻松地笑了笑：“不要这么严肃嘛，我以为不重要来着。”拍了拍手，他继续说，“好了好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列颠诸王史记载的‘梅林’也是个预知者，我本来应该拥有能够看到现在一切的千里眼，事实上，在刚被召唤的瞬间，我的千里眼还在，并且和另一位预知者对视了，但只有那一瞬间，之后我的千里眼就消失了。把千里眼封印的情况也有，但我敢肯定梅林从来没有封印过自己的千里眼，这一点也挺奇怪的，不过召唤能成功都是奇迹，我就没介意了……格林德沃看到的应该就是那一霎的千里眼。”

尼可看向好友深思的蓝眼睛。

邓布利多尝试和他一起露出微笑，可惜不太成功，他弯了弯嘴角，只能让声音显得平静而不动摇：“这听起来是个暂时的好消息。”

梅林“嗯嗯”了两声，显得毫不紧张，仿佛那个差点被格林德沃看到、会被抓起来研究的孩子并不是他。

邓布利多微微颔首：“是的，霍格沃茨。”

他下定了决心。

夜 勒梅宅中

他说着说着，抬手指向自己的眼睛，梦魔的尖细瞳孔藏在一片深郁的紫色中，没有一点魔力运行的迹象。

“这一切总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梅林的声音温柔轻快，“我会回来看你们。”

“除非欧洲安全了，否则绝对不可以。”佩雷纳尔严厉地说了一句，语气很快又缓和下来，“听阿不思的话，Lily，保护好你自己。我和尼可都爱你。”

梅林眨了眨眼，嗓音轻柔仿佛平野上的一阵微风：“谢谢你们。”

邓布利多从佩雷纳尔手中接过梅林的手，郑重地向他们点了点头，梅林转过身最后向他们挥了挥手，然后伸手拉上兜帽，和邓布利多一起消失在了门前。

只余巴黎温柔的夜色。

梅林只觉得天旋地转，像被塞进了一条管道里，拉成长长的一条，接着又被甩了出来，双脚刚落地，他就蹲下身干呕了几声，晃了晃脑袋才把眼前的残影都甩掉。

这是一个草木丰茂的悬崖，草丛甚至盖过了梅林的膝盖，邓布利多友善地向他伸出手，梅林晕乎乎地搭上他的手，忍不住问道：“我以为我们会先坐火车，然后再转上去轮船，阿不思。但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邓布利多挑了挑眉：“但我们是巫师，那是麻瓜的方式，厄莫瑞斯。”

“梅林，或者Lily。”梅林竖起两根手指。

邓布利多从善如流地点头：“好的，Lily。刚刚我带着你从巴黎幻影显形到了英吉利海峡，这是幻影显形的最大范围。”

梅林问：“所以，我们要在这里约船？”

邓布利多笑了笑：“这还是麻瓜的方式，巫师很少这样麻烦，除非是为了旅行。我们现在可没有观赏风景的空闲，格林德沃的眼睛紧紧追在我们的身后呢。”

梅林老成地叹气：“有千里眼的时候，我从没觉得看别人是什么大事。失去了千里眼，反倒陷入了被别人观看的境地，真是命运的捉弄啊。”

邓布利多耸了耸肩：“有时候，眼睛也会欺骗我们。”

梅林拽了拽斗篷，饶有兴趣地问：“你也被骗过吗，阿不思？”

邓布利多苦笑了一下：“被自己的心蒙骗过。”言罢，他握住梅林的手，举起了手中的魔杖，“我不是走正规渠道进入法国，没有正规的入境登记，如果我这么做，一下就会被格林德沃发现。所以，我不得不采取一些小小的门路……Lily，别放开我的手。”

“所以你是偷渡来的。”梅林大声说，“现在你要带我偷渡回去吗？靠什么，游泳？”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而是念了一句咒语：“门钥匙飞来！”

一只破球鞋仿佛受到什么牵引，呼啦一声从草丛中飞出来，落到邓布利多的手中。

“你也用手指勾住它。”邓布利多示意。

梅林将手搭了上去。

下一秒，梅林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球鞋里传来，似乎有一个钩子在肚脐眼后面以无法抵挡的势头猛地向前一钩，带着他两脚离空，飞了起来。

“还有有比这更——”

半截抱怨在空中回荡，微风拂过草丛，悬崖上空空荡荡，人却已经消失了。

“——更不体面的事吗！”

落地的瞬间，梅林总算能把自己的话说完了，他脸色苍白，几缕头发乱糟糟地翘了起来，像一只被狂风刮过的毛绒动物。

“这就是偷渡，Lily。”邓布利多轻松地落到梅林身边，绅士地伸出手让他扶着，“在跨大陆旅行时，我们一般都使用门钥匙。这是个非法门钥匙，有点年久失修……以后你会有更好的经历的。”

梅林的声音发颤：“我只怕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我更喜欢麻瓜方式。”

他定了定神，看向四周，这是一个临海的乡间村庄，十分陌生，但这样的海岸线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是不列颠的海岸线。

撒克逊人从这里登陆，亚瑟王在这里与莫德雷德进行了最后一场惨烈的大战，“他”在塔里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待着，少女放下了手中的圣剑，将它交给了最后的骑士，含笑接纳了自己的结局。

五位湖中仙女护送她的遗体进入阿瓦隆，永恒之王终于获得了永恒的长眠。

梅林惊愕地发现自己的鼻尖竟然微微发酸。

虚浮的感情仿佛骤然有了实处，哪怕细微，却真实存在。他的思维方式似乎不再那么“梦魔”，而是和这个躯体紧紧联系在一起，变得感性起来。

他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一颗心他手下有力地搏动。

他仍然淡漠异常，善于伪装成友善的人类，但在刚刚的那一刻，他并没有任何伪装，也没有任何知性，仅仅是想到了那段过去，仿佛就有一颗种子从他贫瘠的胸膛中破土而出，长出了绿色的新芽。

哪怕这份感情如此稀少。

这不是我的心。他意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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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终于收拾好了行李，佩雷纳尔帮他将小小的挎包带在身上，又为他系上斗篷，不舍地贴了贴他的脸颊。

挎包施加了空间折叠咒，放了所有的行李，斗篷则被施加了驱逐咒，凡是有恶意的人都无法看到这个孩子。

佩雷纳尔正在帮梅林收拾行李，尼可与邓布利多在门口警觉地放哨。

“佩雷纳尔和我还剩下凡人自然死亡的寿数，运气好的话，会有三十年，足够我们见到梅林长大成人。但之后，我们就很难再给你提供帮助了，阿不思。”尼可低声说，“我与佩雷纳尔，我们已经走过了太长的尘世道路，与你的友谊让我们受益匪浅，但或许是时候迎接一场新的旅途了。”

屋子里的氛围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心情沉重，除了一如既往微笑着的梅林。

“那梅林呢？”邓布利多闭了闭眼，略有些忧虑地问，“这孩子知道吗？仙灵的寿命比我们所想象得要更漫长……”

“但这孩子并不是真正的梦魔与人类的混血。”尼可紧张地握着魔杖，向外看了几眼，凑到邓布利多耳边压低了声音，“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魔法石是他的心脏，支撑着这具躯体运行。它的魔力只够维持他一百年的生命，随着时间流逝，他会像凡人一样变得苍老，直到在一场睡梦中安然去世，阿不思。”

邓布利多沉默了片刻，最终慢慢地说：“祝福你们，我的朋友。”

尼可像一个泄气的皮球，露出了一副快晕过去的表情：“感谢上帝。”

梅林忽然举起手：“我想我知道那个……嗯，格林德沃，他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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