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莫胡说！”沈瑞叶打断她的话，将手放在窗沿上稳稳地敲了三下：“以后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了。”

“嗯。”

沈瑞叶靠近那扇灯火通明的窗子，用指骨轻轻敲了两下，声音立刻传到了白商的耳中。

她透过窗子，看见他的侧影。

说罢又忍俊不禁地看了一眼沈瑞叶，便大步离去。

“谢谢你，否则我现在可能……”

“你怎么咳了起来，是不是着凉了”沈瑞叶急切的几乎要趴到窗子上。他看不见她的样子，又担忧她是否穿足了衣物，是否盖严了被子，眼下还未到夏季，时暖时寒，屋子里是否烧足了炭。

白商听见他关切的声音，唇边涌起笑意：“屋子里很暖和，你不用担心。”

听见屋里人的回应，沈瑞叶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窗前。

“昨日……”

听见她讲话，沈瑞叶又连忙收回已经挪出去的步子，仔细听她的话语。

而眼前，云开望月，皎兮皓兮。不由得开始期待明日的好光景。

夏季宁国，时常有洪灾，旱灾，白帝便请司天监卜卦，由此立了一个规矩，每年夏季七月中旬，便要让皇子公主等一众年轻人，以皇宫为中心，东南西北四个角，各寻一处寺庙，来祭拜，为民祈求平安。

这日白帝将一众皇子公主召进殿内，连带的还有沈瑞叶等一众陪读。

沈瑞叶听完，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才朝外慢慢地挪了两步。

“回父皇，儿臣抽取的是一寸半的签。”

回话的正是白昭，他看着手里那个短签，又短又孤单，好像在对他说：这次出行，就没有好兄弟陪着喽。

白商也回话：“儿臣抽取的是三寸的签。”

白廷将签藏匿在手心中，回道：“儿臣的也是三寸的签。”

四皇子白安微微一愣，看向白廷，目光疑惑，随即竹签折于手中道：“儿臣，是二寸的。”

白青哼声：“儿臣，也是二寸。”

“那礼儿，便是四寸签了”白帝笑着，捋了捋斑白的胡子：“不错，便按照这签，相同的便一起去，独枝的，便只能自己去喽。”

白帝走后，白昭立马垮了脸，自家妹妹与二哥一起，三姐和四哥一起，大哥年长，这些事情得心应手。

唯有自己，对这些礼数了解得尚不周全，唯恐出了差错。

白廷则走向白商，微微一笑：“六妹妹，我与你的签，是一样的。”

白商还以微笑：“妹妹年纪尚轻，很多事情都不多，此去多劳烦二哥了。”

只有白青脸色不好，站在大殿上高傲地等着白安前来找她。

白安怯懦地走过来，声音放缓：“皇姐”

“嗯。”白青的声音好像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很是闷哼。

“弟弟……”

“行了！”白青打断他的话，将手中短签随意一扔，轻蔑道：“别给我添麻烦就成。”

声音不大，足以使场上的气氛凝滞了一瞬。

白安低头敛眸：“是……”

几个公公走来，打破了尴尬，他们手上各自托着漆盘，每个漆盘上都放置着龙盘凤舞的锦绣香囊。

众人看过去，几个公公按照顺序端着他们面前，领头的太监总管看着手中卷轴，照本宣科的读着去祭祀时要做的事项。

完毕之后，众人领了香囊，白商将那东西拿在手里，看似轻飘飘，真拿着，却觉得沉甸甸的。

大家众说纷纭，议论这香囊之中到底是什么。

白商同白廷走出殿外，沈瑞叶则默默跟在她身后。

“此物珍重，妹妹一时好奇才先拿了，后知后觉……唯恐照看不好，还是交于二哥更为合适。”

白商说着将香囊递了出去，白廷从她手下接过，手与手接触之间，香囊便转移到他手上。

“明日启程，我会在宫门口等你。”

白商回头，看见正下台阶的沈瑞叶，他面色凝重，见她看过来，才换上一副笑容：“如何。”

“明日启程”白商浅笑，与他并排走着：“届时，二哥会在宫门口等我们。”

“我们……”沈瑞叶喃喃。

“对呀”白商笑着看他，他也回看，只看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哥哥独自一人去了金台寺，没有人陪着我……”

“我……会害怕”

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敛了眼眸，声音极小，被风轻飘飘地送入沈瑞叶耳中。

沈瑞叶心下化成了水，柔声应道：“好。”

第二日沈瑞叶便收拾好了包裹，在公主府外等候。

白商从门里出来，穿了一身明亮的浅绿色镶边衫裙，外头披了一层缀花鹅黄纱衣，裙摆及背后刺绣着对对蝴蝶，头发梳成流苏髻，一根丝绸飘带从后坠着，遇风飞扬。

这身装扮已是低调，可落在沈瑞叶眼里，当真是明艳极了。

沈瑞叶眼尖，看见她腰间别着一块儿环佩，质地上好，油润饱满，衬得她温婉可人，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白商便摘下：“你也瞧见这玲珑环佩了？”

平日里沈瑞叶并不在意这些饰品，或是珍宝，此时连他也注意到了，便还是太过夺目。

白商想着，将那环佩交给身后丫鬟，塞进包袱，这样便不会引人注目了。

两人一同走至宫门口，白廷恰好在那里等候，他拢着袖子站在那里，墙头上斜探出的白玉兰花，开得正盛，他也恰巧穿了一身白衣，相得益彰。

“二哥久等了。”白商率先开口。

白廷抬眸看去，又看了眼白商身旁的沈瑞叶，眸色深沉地说道：“不久，先上马车吧。”

白廷说着上了马车，丫鬟将白商扶上去，沈瑞叶看了看，马车不大，坐了三个人便显得不够宽敞，于是自己便坐在了车头，同车夫一起。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着，光是出城门就用了大半天，沈瑞叶询问身旁的车夫：“咱们去重莲寺，需要几天啊。”

车夫回道：“如今方六月底，去重莲寺一路向西，约莫十来天，不碍事，七月十五之前赶到便成了。”

竟然要这么久，沈瑞叶担忧舟车劳顿。但这车夫亦是为皇家办事，所说的天数已然是最快了。

车夫驱马一路向西，待到天地昏暗，正好行至一处客栈。

白廷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客栈，提议道：“不如在此处歇脚吧。”

“殿下，这恐怕……”车夫犹犹豫豫，“咱们恐怕要日夜兼程才能准时赶到”

这么急？沈瑞叶皱眉：“那我去给大家买碗水喝。”

“我也想去”白商细小的声音从车中传来，紧接着丫鬟便下来了，伸着手扶她。

白商探出一个头，猛地松了一口气——方才在车里，着实闷坏了。

三人将将走近客栈门口，身后就又来了一群人，那人使劲往前拥挤，白商身后的丫鬟被挤得一个趔趄。

“咚”的一声，包袱挤到地上，里面的物什散落一地。

“对不住对不住”身后那个绿衣服连忙去拾起那些东西。

却在摸到环佩的瞬间，眼光一闪。

“我来吧”沈瑞叶沉着脸走过去，将环佩径直从他手里拿过，塞进包袱之中。

绿衣服回过神来，连声说道：“多有打扰，对不住。”

白商已让小二灌满了三个水袋，回过头来便看到这一幕。

“发生何事了？”她疑惑道。

绿衣服见到白商的瞬间，眼中光芒大盛，眼前的少女亭亭玉立，如枝头绿萼嫩蕊一般，双眉微蹙，不画而黑，粉唇微张，额带香汗，皓齿霜腕……只是面色些许苍白，隐隐约约几分恹态。

“姑娘，你有病啊！”绿衣服道。

“你别胡说，我家公……小姐好着呢！”丫鬟护在白商身前，觉得那绿衣服说话好似诅咒，实在是晦气。

白商面色微变，却不显露，只道：“无妨，既然物什都没损坏，就先走吧。”

说着便径直走出客栈，沈瑞叶和那丫鬟紧随其后。

走出老远，还听见那人在客栈里大喊：“哎，哎，我可没瞎说。”

白商上了车，白廷端正坐在车内，他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遇到点小事，现已无碍，有劳二哥挂心。”

“你我之间，不必太过生分。”白廷说着，声音过分柔和，让白商感到十分不自在，从前二人交际甚少，并不熟络，不知为何自校场一事之后，他变得如此奇怪。

此时，沈瑞叶点燃一盏明灯坐上车头，车夫驱车继续往西，直直行到一片密林，看起来浓雾密布，耳边听得虎啸猿啼。

车夫停在路口，犹豫不前。

沈瑞叶抬起手中灯火，向前映照：“前路凶险，我们得早作打算，否则等下野兽出没，及时不入林，也会有凶险。”

“是去是留，还得凭……”车夫话还未说完，眼神瞬转锋利，迅速向左右转头看了看。

沈瑞叶闭上眼睛，两耳敏锐的察觉着四周风声，树叶哗哗声……以及一种奇怪的，类似干草摧折的声音。

“不好”沈瑞叶脱口而出，却看见车夫已经腾空飞起。

远处的草丛中“啊呀呀”跳出一群人来，个个彪悍壮硕，为首的那个粗犷络腮胡戴着眼罩，肩上扛着大刀，在月光下发出阴森寒光。

一群人来势汹汹，不知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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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礼率先抽取，接着白廷上前，依次往下。

“如何？”白帝问道。

高高矮矮的一众年轻血液，齐整地站在殿内，等候白帝的吩咐。

众人大概知晓所为何事，也都愿意去为民祈福，为白帝出力。

白昭隔着窗子大声说道，以防她听不见：“沈瑞叶来了，寒暄了两句，我这便走了。”

白帝让太监拿出几根薄薄的竹签，任众人抽取。

有一根四寸的，两根三寸的，两根两寸的，一根一寸半的。

摆放齐整，从公公手里看来，一般无二。

“商商。”他喊道，带着一丝担忧，又有些羞涩：“你还好吗？”

“咳咳，我还好。”白商咳着，又道：“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我不日便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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