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白商递给她一张帕子：“莫哭了，哭伤了脸可不成。”

白商呼出一口雾气，紧紧搂住身上的大氅，继续往前走着。

这里的确是太冷了，城中街道上，人烟稀少，几个叫卖的老翁穿着皮裘，包裹得只剩一双苍老的眼睛。

宁国北地城，从上空俯瞰，仿若一块精美冰玉。晶莹雪光终年包裹着这里，北风啸如野兽，帅旗铮如鬼嚎。

那姑娘叫唤了两声，赶紧爬起来，也来不及拍身上的雪渍，就跑到白商面前，皱巴着一张小脸对她说道：“对不住姐姐，对不住，我马术不精，真的对不住……”

听得马蹄声响，猛然转身。

“吁~”马背上那人猛然下令，一匹棕马嘶啸一声，前蹄忽地跃起，朝她直直踏过来。

那姑娘接过帕子，又流了大把大把的眼泪。

那马一挣，马背上那人未曾抓紧缰绳，坠下马来，“哎呦，哎呦”的叫唤。

是个姑娘。

“你又闯了什么祸？”

这声音从头顶传来，却不见人影，声音循着风声传来，良久，从上空飞来一个穿道袍的男子，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身形矫健清丽，面庞清瘦，眉宇之间略显神性，他身不动稳稳地落在地上。

声音威压低沉，眼神直直看着那个姑娘：“你又闯祸了？”

眼看着那马蹄就要踏在她的身上，电光火石之间，暗卫将她拦过，两人齐齐滚到一侧，沾了满身的雪。

“嗯嗯嗯嗯！”那姑娘频频点头，激动地说“可以可以可以！”

那道士在身后扶额。

“姐姐要去哪里？雾庄还是风驿？还是也来找什么如风山庄，不过姐姐可千万不要去暮崖，那里全是坏人。”

白商瞠目：“怎么说？”

“我初来此地的时候身上有些银两，都是因为暮崖的人，全抢走了！杀千刀的！”

白商哑口不语，兀自点点头，却偷偷向她问了暮崖的去处。

两人走的很快，只余暗卫道士之人落在后头，看着她们的身影。

那道士不好意思的对他们说：“小徒顽劣，见笑了。”

“在下杜孟秋，从上京而来，阁下如何称呼？”

“贫道……长安，从南都来。这位蒙面的兄弟呢，如何称呼？”

“我没有名字”

“可怜，可怜。”

暗卫斜他一眼：“……”

“阁下莫要误会，在南都，没有名字的，皆是无父无母之人。”

暗卫不语，垂眸握拳，骨指咯咯作响，无患拦住他的胳膊，提醒他切莫妄动。

白商与那姑娘聊了一路，得知她叫岑穗，从南都来的，今年方十六，家中为她安排了亲事，她不愿意，便从家中逃了出来，又遇到匪贼，被身后那个道士所救。

岑穗觉得说得还不够多，又偷偷对她道：“虽说他是道士，可我看他杀贼从不留情，定然是个妖道！”

她带着白商一行人在客栈安榻。

睡至半夜，白商从床上起来，蒙上面，披上厚厚的斗篷带着素萍准备趁着深更半夜悄悄离开。

楼下，无患一身便装站在门口，手执短剑：“主人要去哪里？”

白商一愣，她本不打算带上他。

“身为奴子，要片刻不离主人。我同主人一起去。”

“此去艰险非常，你可想好？”

“嗯。”

无患重重点头，不容置疑的坚决，在他的世界之中，主人若有危险，奴子便可替他去死。

白商出了门，去骑马，马鞍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素萍将马鞍清理干净，三人骑着往暮崖方向走去。

暮崖，在北地城外的一处荒崖建立，穿过常年瘴气的雾魇森林，便到一座枯木吊桥，过了桥，就到了暮崖。

这里被暗黑笼罩，无论是雾魇森林还是暮崖，终年不见天日，天空中飘着一层绛雾，遮蔽光明。

白商下马，捏紧手中物什，走进面前的茶馆，对小二道：“今年新春的碧螺春，还有吗？”

小二手上动作一滞，抬眼打量她，目光尖锐精明。

“客官随我来。”

随着小二的带领，白商走进里屋，里屋是间昏暗的空房，并没有什么茶叶，小二敲了墙壁上的石砖，一个石门悄然打开……

跟着小二走过黢黑冗长的蛇道，到了另一间屋子，小二口中默念什么，随即开门。

眼前却并没有别的，而是一座墓碑，静静地立在此处，似乎已经很多年，但仍洁净无比，犹如一颗扎根大树一样伫立，周边放着熏香，用来除湿。

那碑上刻着“容芳”二字，这个姓倒是熟悉。

“大祭司终于等到你了。”小二深沉闭眼，眼皮抽搐，流下一滴泪水，似乎等了很久。

他不知从那里拿来一把铁锹，随即开始掘地，白商瞪大了眼睛——他在掘坟！

他一边掘坟一边流泪，颤抖说道：“这个地方我守了二十年，今日到头了。”

“大祭司，今日你的心愿，就要实现了。”

他扒开那座坟墓，里面却没有尸骨，是一个红色雕花木盒，他激动又颤抖的打开那个盒子，盒子里除了一个“玉牌”……什么也没有。

这个小二就是守这个玉牌，守了二十年吗？

那小二跪在泥土之上，双手奉呈：“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崖主皆要谨记。”

“崖主？”

小二仍跪在土上，语言激愤：“前大祭司容英，背叛暮崖，离开北地，临走之时曾说会送还一个新的崖主！却不曾想……一等就是四十年……我已在此地坚守二十年，二十年风风雨雨，北地遥寒，雾魇森林如吃人之墓，枯桥晃荡，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谷，甚少有外人进入，崖主，您的民众等了您四十年，一直在等您回来！”

“崖主！接令吧！”小二哭道。

“这…”白商踌躇不前，已经伸出的手抖了两下，又要抽回。

小二逼迫道：“您既来此，对上了暗号，您便是命定的崖主。”

白商退后两步，面色沉重道：“若我不愿当崖主呢？”

“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素萍与无患挡在她身前，素萍怒目看那小二道：“店家莫要哄骗，若不放行只得将你家店砸了。”

无患已抽出刀子抵在那小二的喉间。

谁料那小二突然冷笑两声道：“我在此地并非卖茶营生，只是等候崖主罢了。”

又瞥了眼喉上鱼纹尖刀，双指一推，道：“这位小公子，亦是有缘之人。”

无患愣了愣，将尖刀收入鞘中，侧着脸，垂下眼眸不去看他。

“罢了。”白商凝眸，伸手拿过玉牌仔细看，上头似乎并没有什么端倪，玉牌摸着像骨头一般硌手。

那小二逐渐抽噎，身抖如筛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均磕在那泥土之上，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恭迎崖主！！”

“崖主原路返回，出了茶馆往北再走一里路，有一竹林，竹林中遇一墓，便去敲门对暗号，然后自会有人领你进入总部。”

“墓……”白商惊道。

“崖主，暮崖就交给您了。”

说完这句，小二趁无患不备，拔出他的尖刀捅入胸口。

白商震惊，从小二胸口溅出的鲜血洒在她的衣服上，如雪地里盛开的红梅一样妖艳。

“为何……”她失声道。

“守墓人…毁墓，是……是…大不敬，不过……还好……崖，崖主回来了，值了。”

他呛着一口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说完这句话，随后双眼慢慢合上，嘴角带着笑容，一副安详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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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说边偷偷察看白商的神色。

“无妨，只是想来二位比我们更了解此地，可否指路呢？”

那姑娘看着怯懦，却捏了拳头，一拳捶到他的肩膀，他纹丝不动。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冲撞了这位姐姐，你得替我向这位姐姐赔罪。”

乘马车转而乘船，再骑马，一路舟车劳顿，约莫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白商一行人终于到了北地。

那“道士”看了眼白商，以及暗卫、无患、素萍之人，说道：“贫道多有得罪，望姑娘原谅……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个姑娘替他说道：“只是…我们……并无银钱……可以赔给你们。”

白商看着这一切。

忽地，身后马蹄声起，震彻四周，白商专心观察着，对身后没有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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