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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 作者:希昀
  • 类型:修真
  • 更新:2023-09-30 13:49:52
  • 字数:17412字

王书淮轻轻嗤了一声,他何尝不知, 信王之所以留着正妃之位,怕是想等登上大宝后娶谢云初为妻。

他做梦!

“您离京时吩的动静....事无巨细禀给您。”这盏花灯过于华丽, 夫人那头搁在杂物室没扔, 他不敢擅自做主, 只主意。

“的嗓音暗沉如裂帛。

看,不由打了个寒颤,

“公子, 信王殿下私下总是试图接近夫人,怕是想故意激怒您。”

王书淮心里微松了一口气。

齐伟悄悄打量了下王书淮的脸色,私心以为王书淮不如人家信王做得好,同样远在异乡, 人家信王千里迢迢赠精美花灯,他家主儿出来一个半月一封家书都没有。

王书淮面上阴沉得滴水,一字一句吩咐,“你回京,追随夫人左右,不得叫任何人伤害她,靠近她。”

王书淮双目如同黑窟窿, 木然盯着那张兀自转动的华丽宫灯,许久没有说话。

他没说仍, 齐伟只能松手,慢慢将花灯搁稳放在窗台,

“顺带,盯紧了信王府,将信王暗中举动一一查明,他想夺嫡,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王书淮原先没想淌这趟浑水,既然信王屡屡碰触他的底线,少不得想法子彻底料理这个人。

齐伟刚到金陵又得回京,忍不住有些发愣,他看了看那张花灯,有些懊悔将它捎过来,“那您这边怎么办?”

齐伟觉着, 拿这盏花灯刺激刺激王书淮也不是不成的,总归,他也没错, 谁叫他只是个侍卫, 做不了这盏花灯的主呢,齐伟暗暗撇撇嘴。

齐伟转身。

王书淮眸光忽然被那灯色给闪了下,他叫住了齐伟,“等等。”

齐伟折回来,“公子有何吩咐?”

王书淮道,“休息一夜,明日清晨去市集,挑一些时新的好料子带回去给夫人。”

上回给她的刻的玉簪她不喜欢,便买些她用得着的东西。

王书淮心里这样想。

齐伟心里有些失望,信王现成的范例摆在这呢,依葫芦画瓢做一盏花灯送回去不更贴心么。

主子的事他一个侍卫不好置喙,便应了下来。

齐伟离开后,王书淮独自回到书案后坐下,他将那张宫灯搁在桌面一角,就那么冷冷清清地瞧着。

八面绢绣慢慢流转。

一株红豆极是醒目的是刺入眼帘。

红豆表相思。

朱昀还真是胆大包天,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

故意刺激他,逼得他跟谢云初和离,好叫他有机会得逞?

想都别想。

明丽的灯芒一片一片覆过他瓷白的面颊,他双目就这么钉在那灯盏上,王书淮也不知坐了多久,久到灯盏的灯芯燃没了,屋子里重新陷入黑暗。

不仅仅是黑暗,更是一片寂静,寂静得像无边无际的深渊,什么都探不着,摸不到。

屋子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哪怕住了一月有余,他每每回来都觉得不适应。

没有那幅素日挂在桌案对面的夫妻合作的山水画,没有那盆她每日亲自更换的菖蒲,更没有夜深人静她挽袖熬好的参汤.....

原以为不起眼的点点滴滴,在失去后一样一样清晰地反弹出来。

这才恍觉,适应了她无微不至的照料,骤然抽身,那满袍的烟火气随之抽离,只剩下怎么都填不满的空虚。

月色铺进来,落在地面,桌棱,似无处不染的灰尘,又似一层薄薄的秋霜。

他阴郁的身影陷在圈椅里,修长脊梁弯曲,无声无息埋首,形如暗夜里的塑雕。

默不作声饮了一口冷茶,胃里的灼热感淡了些,灵台慢慢恢复清明,凝坐片刻,他点灯,摊开文书,提笔沾墨,一气呵成继续忙碌。

他得尽快将清丈田地推行下去,如此携功回京,方可对付信王。

翌日正是八月十五。

哪怕是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对于王书淮来说,也只是寻常忙碌的一日。

这一月多已摸清楚江南豪族和南京官场的底细,接下来新官上任三把火,该动真枪实刀。

南京六部不过是闲职,比不得京都六部忙碌,中秋这一日,大部分官员回去休沐,只剩下一些年轻没有来头的官员留在衙门当值。

王书淮着人递了一份状子至南京都察院,正是先前冷杉去余杭所查的刘苌一案,这个案子递到京城,敲了登闻鼓,被长公主按了下来,如今祖孙二人既然联手,长公主很痛快地把这颗棋子扔弃,拿给王书淮开刀。

这段时日,冷杉继续跟进案子,拿到了更骇人听闻的实证。

那位叫刘苌的豪族,私下侵占祖籍地的田庄,强抢民女,将当地百姓逼得苦不堪言。

一向文质彬彬的王书淮一改常态,在中秋这一日,扔一块巨石至南京官场,很快此石惊起千层浪,一场势在必行的丈量田地清查人口的国政拉开序幕。

彼时,京城细雨霏霏。

谢云初交了一批货的同时,又拿到了更多的订单,单子已排至年尾,但玲珑绣的绣娘与管事的依旧不疾不徐忙碌着,不见半丝急迫。

七夕节那批衣裳一经流入市面,得到京城官宦富流交口称赞,面料舒适不说,花纹精美做工精致,更难得是款式设计新巧,令人眼前一亮,几乎将女子姣好又含蓄的美发挥到了极致。

很快更多的商家眼馋,纷纷效仿,也有等不到玲珑绣成衣的妇人寻其他商铺仿制,可怎么都比不得玲珑绣的衣裳舒适美观,一来那朵绢花上的颜料是独家秘方,旁人想效仿效仿不来。二来,市面上的绡纱料子几乎被玲珑绣给垄断了。

但仿制层出不穷,谢云初突发奇想,她设计出来的款式凭什么别人说仿就仿,她吩咐掌柜的去衙门递状子,状告旁家拿着她的款式售卖窃取她的成果。

衙门从未接受过这样的案子,顿觉稀奇且棘手,不过谢云初的人说的合情合理,京兆府将案子移交都察院,都察院的人没太把案子当回事。

谢云初等不及,主动入宫寻长公主,并将事由和盘托出。

彼时朝云在场,听了经过,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面将她扶起来,一面与长公主道,

“殿下,我觉着云初说得甚是在理,凡事讲究首创,倘若仿制成风,今后还要谁会标新立异,不如殿下便准了云初所请,在市署设专卖局,任何行当但有标新立异者,可来市署备案,不许旁的商家仿制。”

长公主毕竟深谙朝政,经历得多,看得也更透彻,“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倘若要落地,还有许多细节尚需敲定。”

谢云初忙道,“您看,不如拿我做范例,今后其他行当必有效仿,再集思广益,将规矩完善起来。”

长公主思忖片刻颔首,“这样吧,我吩咐市署令召集商会,商议此事。”

恰在中秋这一日,各路商贾回京团圆,市署趁此机会在衙门召集名商富贾,将此事提上议程,出乎意料,竟得到绝大部分商户的认可,譬如有人酒方子被盗,为人窃取,倘若有这么一个专卖局,各家将方子敬献并申请专卖,旁人哪怕窃取了也不敢售卖,否则触犯了朝廷律法,严惩不贷。

这一日大家集思广益,口若悬河,纷纷敬献了不少好计策,就连惩罚的条律都想出来,最后得知是玲珑绣的幕后当家首倡此议,推举玲珑绣的东家为商会会长。

谢云初深感振奋,吩咐林叔解下此任。

中秋这一日夜里,国公府有家宴,谢云初顺带便将今日商会的概况禀报给长公主知,长公主坐在书案后,接过她写得书折,字迹清秀劲挺,内容条清缕析,言简意赅,很适合上位者查阅,长公主十分满意。

“云初,倘若你没嫁人,我倒是要将你选入宫廷,替我当文书了。”

谢云初笑,“像朝云姐姐那样吗?”

长公主难得含笑,“正是。”

谢云初虽然佩服朝云,可她志不在此,她前世备受约束,不想从一个樊笼进入另一个樊笼,她想在广阔的天地翱翔。

“没准将来孙媳有这样的机缘。”她随口应承。

长公主纤指轻轻叩了叩折子,意味深长道,“云初,你这字迹很像书淮哪...”

谢云初微微一愣,前世她可不是时常临摹王书淮的字帖么,只因她是女子,没有王书淮那般举重若轻的力道,否则还真能以假乱真,被长公主捉了个正着,谢云初不知该如何解释,垂眸笑了笑。

长公主合上折子,和蔼问她,“惦记他了吗?”

谢云初面露赧然,她这段时日太忙,顾不上王书淮,再者,她也不会傻傻地再像前世那样操心。

谢云初不做声,这种事她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

长公主便当她害羞。

“再忍一忍,等他打开局面,她便可去江南与他团聚。”

她才不想去呢。

谢云初不敢直说,只道,“男儿志在四方,我跟着去不像样,祖母不要为我担忧了,我很好,不就是三年嘛,我等得起。”

前世在长公主的掣肘下,王书淮用了三年时间方平定江南,这一世长公主不仅不曾为难反而处处支持,王书淮只可能更顺利完成大业,些许一年半载便回来了。

她这辈子不要再当一枚陪衬的绿叶。

王书淮固然光芒万丈,可她不想再做追光人,她也要当一束光。

现在,她便是京城市署的一束光。

长公主见她不沉迷于儿女私情很是满意,“你能有这样的见识,我很高兴,成,市署的事我便交给你办,你别怕,尽管大刀阔斧改革,女子怎么了,女子照样能经天纬地。”

得到长公主的许可与支持,谢云初兴高采烈,“多谢祖母,那孙媳便去市署操持专卖局的事了。”

长公主还是头一回看到谢云初兴奋得像个孩子,她面庞明丽,眉眼鲜活,人哪总是端着,没有意思,“你这样就很好。”

长公主留在书房看折子,谢云初出了书房,王家一家人聚在琉璃厅吃螃蟹宴。

王书琴等了足足二十日总算得了玲珑绣一件袍子,今日便穿了出来,王书仪和王书雅围着她欣赏,

“这面料可真光滑,原先觉着香云纱已经够柔软了,不成想这南海绡纱远在其上。”

“这朵绢花也好看,他们家卖绢花吗?”王书雅喜欢那一抹点翠。

王书琴摇头,“绢花是他们家衣裳上独有的标志,不单卖的。”

窦可灵和许时薇也凑了过来,大家都感叹玲珑绣横空出世,引领了京城官宦潮流。

谢云初默默听着她们闲聊,没搭腔,国公府的人还不知她其实是幕后东家。长公主没有声张她的事,她便听之任之。

“这多少银子一件?”

王书琴道,“二十两一件。”

“这也太贵了吧。”窦可灵听着有些肉疼。

她一月份例才二十两,花这么多银子买一件衣裳,窦可灵做不到。

当媳妇不比做姑娘,做姑娘没那么约束,又有爹娘宠着,肆无忌惮,做媳妇的若是铺张浪费了,必定招来婆婆不满,窦可灵手里也不是没有银钱,一是舍不得,得为丈夫孩子精打细算,二来颇有顾虑。

果不其然,那头姜氏瞥了一眼光彩夺目的王书琴,跟王书仪交待道,

“书琴跟你不一样,你如今定了亲,行事得稳妥些,若是穿得这般招摇,难保不被刘家说闲话。”

说完这话,眼神威严地瞥了一眼谢云初三人。

窦可灵便知道,婆母这是借着小姑子敲打她们。

许时薇还在孕中,不能吃螃蟹,丫鬟给她盛了一碗粥,她腹部已隆起,看着漂亮的衣裳是有心无力,“可惜我穿不上。”

“等你生完不就能穿了吗?”书琴接话道,

许时薇看了一眼婆婆,乖巧道,“等我生了孩儿,指不定还瘦不下来,就像二嫂,当初她生了瑄哥儿,可是足足胖了十来斤。”

窦可灵一听就来气,“我后来不是瘦下来了么?但四弟妹就不一样了,本就丰腴,有了孩子还不知成什么样呢。”

许时薇很委屈,不甘心被窦可灵挤兑,于是指着谢云初,“也不是人人怀孩子就胖,你看二嫂,她怀珂姐儿时,背影纤细得跟没怀似的。”

谢云初抱着珂姐儿在喂米糊,不知事情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

“我听说那玲珑绣量体裁衣,有些衣裳适合纤细的女子穿,有些适合丰腴的女子穿。”

她话一说完,却发现王书琴一双眼定在她身上,“二嫂,你这一身有些眼熟。”

谢云初身上穿着是暗纹绿底的香云纱,玲珑绣主做绡纱料子,也做一些扎染的香云纱,谢云初身上这一套褙子,面料细腻柔软,扎染的绿水青山,有一种静水流深的秀美。

谢云初笑吟吟道,“开业次日有人尺寸不合退换,被我捡了漏。”

“难怪!”王书琴一抚掌,“我当初便看上这一身,可惜被人抢了。”

窦可灵瞥了谢云初身上的香云纱,忍不住酸溜溜道,

“二兄不在家,二嫂倒是打扮得花枝招展。”

这话成功挑起了姜氏的火,她脸色拉下来,“书淮离开这么久了,天又冷,你可给他捎衣物过去?”

谢云初不咸不淡回,“他出京那日,随船准备了三箱衣物,够二爷穿到回京。”

姜氏无话可说,可瞅着谢云初明光照人,心里不得劲,低声斥了一句,“丈夫不在家,不要打扮得过于招摇。”

谢云初也低声回了一句,“若是穿得太素净,旁人还以为我守寡呢。”

姜氏被噎得心梗。

儿媳妇现在有长公主撑腰,压根不怕她,姜氏憋屈得慌,“这么久了,你可给淮哥儿去信?他可回你什么了?”姜氏吩咐丈夫给王书淮寄了几封家书,无一例外不曾得到回复,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地太宽大了些,顾不得这些家常琐碎。

谢云初闻言更加漠然,前世无论王书淮去何处,她每隔五日总要送信过去,可惜极少得到王书淮的答复,后来王书淮回府,含笑解释,“以后不必送信,我没有消息回你,便是最好的消息,你不必忧心。”

于是谢云初语气平静回姜氏,“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含糊了她没给王书淮写信的事。

姜氏看着儿媳妇第一次生出几分同病相怜,原先的怨愤随之烟消云散。

不一会国公爷将几位爷放出来,大家出来陪孩子。

珂姐儿十一月大了,已经蹒跚学步,乳娘架着她小胳膊在谢云初周身转。

二郎瑄哥儿现在吐字已很清晰,能流畅得表达意思了。

他跟着长房的眉姐儿与大郎林哥儿在庭院里玩,林哥儿手里拿着一根冰糖葫芦,眉姐儿与瑄哥儿追着他跑,纷纷抢冰糖葫芦吃。

瑄哥儿激灵壮实,很快便扯住了林哥儿的袖子,“我要吃糖糖。”

林哥儿不肯给,“叫你娘给你做,这是我娘做给我吃的。”

瑄哥儿道,“我娘不会....”窦可灵没给他做,他说成不会做,众人笑。

苗氏催促着儿子给二郎瑄哥儿分一颗,“不是教你有好吃的零嘴,要分给弟弟妹妹吗?”

林哥儿不管,骄傲地睨着瑄哥儿,“谁叫你娘笨。”

苗氏气笑了,连忙跟窦可灵赔罪,窦可灵不会跟孩子计较。

但小孩子都会攀比,不希望自己爹娘输给别人。

“我娘厉害,我娘会凶爹爹。”瑄哥儿气势汹汹道,

窦可灵脸都绿了。

王书旷躁得要来抽儿子,瑄哥儿跑去祖母身边藏着,姜氏搂了搂孙儿,深深瞥了一眼窦可灵,窦可灵吓出一身冷汗。

这边苗氏见儿子扯出一桩官司来,气得牙痒痒,非逼着林哥儿将冰糖葫芦分给瑄哥儿和眉姐儿。

林哥儿干脆将冰糖葫芦一股脑塞给妹妹,从苗氏身后够出个小脑袋,不甘示弱回瑄哥儿道,

“我爹还能掷色子,你爹会么?”

大爷王书照爱流连赌场,他这个人乐天知命,晓得自己这辈子不过如此,保不准哪日段家的事被挖出来,他们这一房都会被认定为罪臣之后,还不如享受一日是一日,他自个儿看得开,却经不住儿子拿出来嚷嚷。

立即拽住儿子一只胳膊,将人往怀里一兜,“你胡说些什么。”

大奶奶苗氏也面色躁红,这无非就是她平日唠叨丈夫,被孩子听到学了一嘴。

三太太见媳妇们面红耳赤,笑着打圆场,

“童年无忌,可见咱们做父母的说什么做什么,都得避着些孩子,省得被学了去,闹笑话。”

见长辈没有斥责,大家越发羞愧。

月破云出,阖家团圆,不一会国公爷与长公主一道出来,一家人其乐融融赏月吃饼子。

国公爷说出一道谜语,让林哥儿,瑄哥儿及眉姐儿猜。

“什么动物耳朵长,尾巴短,只吃菜,不吃饭。”

林哥儿想了一遭,指着瑄哥儿道,“那不就是瑄哥儿吗?”

瑄哥儿吃饭总不老实,这事阖府皆知。

国公爷和长公主都被他逗笑了。

珂姐儿见大家都在笑,粉嫩嫩的小手抓起桌面上的银筷,站在母亲怀里手舞足蹈,

“瑄哥儿,瑄哥儿,瑄哥儿.......”

珂姐儿模样虎头虎脑的,国公爷看着她乐得合不拢嘴。

不一会认真的眉姐儿想到了,兴奋喊道,“是兔子,是兔子!”

笑声此起彼伏。

五日后,林嬷嬷收到齐伟捎回来的丝绸缎面料子,谢云初忙着在市署落定专卖局的事,听了春祺禀报,想起中秋那日各房均惦记着王书淮安危,遂做主道,

“将料子分去各房,就说是二爷给她们捎来的。”

宅门大院里,都讲究人情来往,谢云初也得过别人的好处,少不得也得替王书淮打点些,大家面子上好看。

又是几日过去,南京城因刘苌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许多豪族各走门路以求自保,南京城人人自危,事情最终惊动了江南总督江澄。

王书淮受江南总督江澄邀请,在八绝楼用晚宴。

年近半百的江南总督生得比想象中儒雅,他前段时日在东南沿海巡边,近日方回府,到了南京第一日,门口便聚满了官吏,无一不是为了清查人口土地一事来,纷纷请他拿主意。

江澄还不曾见过王书淮,私下褪了官服请王书淮吃酒。

王书淮一袭白衫,广袖翩然赴宴,

江澄第一眼便相中王书淮俊雅清华,眼底惊艳,

“老夫多年不曾回京,才知江山代有才人出,来,我敬王大人一杯。”

王书淮晓得江澄看似儒雅,性情略有桀骜,不喜趋炎附势之人,自然是收敛了官场应酬那一套,神色认真回敬,“该允之敬总督大人。”

“说来当年我在凉州从军时,曾在国公爷麾下效力,我心中一直敬仰国公爷为人,不成想今日见了他嫡孙,王家人才辈出,令江某羡慕。”

王书淮雍容尔雅举杯,“江家世代操练水军,为我大晋一擘,总督大人亦是朝廷柱石,江南百姓安危系于大人一人之身,允之此次南下,还望总督大人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江澄客气回敬。

二人寒暄片刻,江澄开始试探王书淮的决心,

“近日江南都察院闹出一桩案子,案主姓刘名苌,允之可知此人是谁?”

王书淮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杀气磅礴,

“我不管此人是谁,谁触犯了律法,我王书淮便要谁的命。”

江澄眉心一挑,直直望着他清隽的眼。

那刘苌可是长公主一颗棋子,王书淮连长公主的人都敢动,可见破釜沉舟。

要么,二人暗流涌动,谁与争锋。

要么,二人已握手言和,携同并进。

无论是哪一种,均可看出王书淮此番野心不小。

江澄面色凝重,但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他还打算继续看看,看看王书淮有何本事。

“允之说得对,无论是谁,触了律法,决不轻饶,来,允之,尝一尝这几道菜,皆是我们江南名菜。”

侍从在江澄示意下,推了几样菜碟至王书淮跟前。

王书淮一眼就落到左边这盘水晶脍上。

江澄察觉他视线,指着那道菜介绍道,

“这道水晶脍,是镇江名菜,也叫水晶肉蹄,将猪脚剁碎,用硝盐浸泡,皮白肉红,如同透明的卤冻,口感极好,任何同僚来金陵,这道菜是我必推的,你瞧,一块块晶莹发亮,煞是好吃。”

“我在江南这么多年,旁的都吃腻了,唯独这道菜一日离不得。”

王书淮看着这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菜,思绪微有迟钝。

这道菜也是谢云初的拿手好菜,方才江澄的介绍,王书淮从谢云初嘴里听过数次,只是从未上心。

执起银筷,轻轻夹了一片,慢慢放入嘴里。

沁凉的肉感滑入舌尖,咬下去,肉质肥而不腻,甚有嚼劲,只是比起这道水晶脍,记忆深处那一块肉感更加清致绵密,他更喜欢她的手艺。

又或者,更习惯她的手艺。

王书淮尝了一块搁下筷子。

江澄讶异,以至纳闷,他从未见人第一次尝此肉舍得撂筷子,

“怎么?不合允之口味?”

王书淮喉咙一下子被什么堵住,绵密的肉感伴随着丝滑的凉意,充滞着他感官,他长目微眯,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有些粘牙。”

不是粘牙,而是担心这一块水晶脍冲淡了记忆。

怕一旦丢了,再也捞不着。

毕竟,他已经许久不曾尝过她的手艺,往后也不知有无机会。

王书淮淡淡用湿巾擦了擦手,只顾着陪江澄喝酒,没有再进一口饭。

出了酒楼,秦淮河岸的喧嚣扑面而来,满目的灯盏将整片夫子庙照亮如同白昼,画舫舟楫在水面化开深深的涟漪,莺歌燕曲伴随水波送到夫子庙的石栏两侧,王书淮一袭白衫立在河岸口,衣袂飞扬,火辣辣的酒液刺激着喉咙,俊脸被刺得微红,然而神情是冷厉而幽黯的。

无堤两岸,纵横交错的街市,处处挂满了琳琅满目的灯盏。

王书淮在一间铺子前停了下来。

白墙乌瓦的檐角下,独独悬挂一盏美人灯。

灯盏想必挂了些时日,有些褪色,石青色的墨料轻轻勾出美人婉约的风貌,微风拂来,画面皱褶,她仿佛笑起来,像极了当年她羞答答拉着他衣袖,暗示他留宿时的腼腆情致。

再也忍不住,王书淮于冷风中深吸了一口气,问明贵,

“她还没回信吗?”

王书淮怔愣了一下,原想说他很好叫她不必挂念,回想她只言片语都不给捎,想必也不关心,心里忽然闷闷的胀胀的,无话可说。

“不必了。”

“有冷杉在,再者长公主也吩咐人暗中护卫,你不必担心我安危。”王书淮漠然道。

齐伟这才放心,主子既然要对付信王,确实得留中流砥柱在京城坐镇,而他就是这个中流砥柱,齐伟很快端正了态度,“那属下这就回去?”

脑子里似有轰隆隆的雷声滚过, 的愤怒交织着在胸膛,那清冷的怖。

王书淮淡淡应了一声,“以后每半月,将夫人之事报与我知。”

齐伟领命。

黑暗里,男人挺拔修长立在窗棂内,五光十色的花灯忽明忽暗,他的脸色就这么隐在这片昏暗中,齐伟风尘仆仆来,风尘仆仆转身,不知想到什么,愣愣问道,“公子,您可有话捎给夫人?”

齐伟摇头,

“不曾, 这盏花灯是信王府的侍卫送到夫人店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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