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快一个小时的路程，他硬生生压缩了一半。

他故意没有提前给她打电话，让她先下楼，因为这一次，他决心要等她，而不是再让她等了。

因为他知道了过去的一切，知道了所有的真相，知道了薄烟的善良，也知道薄烟曾经到底有多爱他，为他付出了什么，又承受了多少。

那个傻女人，要是换成别人，早早就离开了他，可是她等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每晚每晚都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等待一个总不回家的男人。

他是那么的想要见到薄烟，是那么的迫不及待。

只有她，才能抚平他内心所有不好的情绪。

可是薄烟，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一次，你不要再等我了。

这一次，换成我奔向你，好不好？

所以，车子停在了地下车库，他才拨通了她的电话，“薄烟，我到了，你下来吧。”

他把车速已经开到了最快，但仍旧觉得不够，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那么，他就能够早一些看到她了。

只有看到她，他才会觉得安心。

“这么快呀？”薄烟稍稍有些惊讶。

他嗯了一声，“我等你。”

“好，那我马上下来。”她挂断电话之前，他还听到了她火急火燎往外跑的脚步声，还有和她的好姐妹打招呼，“甜甜，薇薇，陆北宸他来接我了，我先走了哦，改天再来陪你们。”

换成我来等你，好不好？

好像她是稀世珍宝，只要稍微一松懈，就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北宸，你怎么了，勒得我好疼。”薄烟难受的说，“唔，我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男人的力道总是在有些时候，没轻没重的，直到薄烟喊疼，陆北宸这才稍微回过神来，终于松了松力道，但仍旧没有放开薄烟。

他舍不得放，他想要这样抱一辈子，珍惜她一辈子，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淡淡的体香，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抚平他不安的情绪，让他不那么难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薄烟，我很想你，很想这样抱抱你。”

“你别动，让我就这样抱抱，好吗？”

薄烟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陆北宸，你是不是喝酒了，身上的酒味好重，而且说话都好奇怪。”

“是喝了酒，有点醉意。”他喝得不少，身上的酒味自己闻不到，但换成别人，肯定是能闻到的。

况且薄烟都这样说了，他也没必要扯谎，“但薄烟，我说的话并不奇怪，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薄烟，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求你，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卑微的奢求，薄烟笑了，“看来，你是真喝醉了，我没说要离开你啊，傻不傻的。”

在这一秒，陆北宸终于也笑了，“嗯，不离开，永远不离开。”

薄烟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别抱了，回家吧，回家再抱。”

“嗯，回家。”这会儿薄烟说什么，他都顺着薄烟，只要薄烟能够高兴，他愿意用任何条件去换取。

就在陆北宸松开了薄烟，准备发动车子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薄烟的声音，“等等。”

陆北宸下意识的停下了动作，“怎么了？”

“你喝了酒，怎么能开车呢，让我来吧。”说完，薄烟便已经推开车门，率先下车了。

陆北宸也乖乖的照办，下车坐到了副驾驶，和薄烟调换了位置，看着薄烟娴熟的开车，把车子开出了地下停车库。

窗外夜色绮丽，路上车水马龙，四周全是高楼大厦，街头人来人往，城市的繁华，在这个点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薄烟的声音，还是耳边数落，“陆北宸，你肯定是开车来的吧，不是我说你，陆北宸，喝了酒怎么能开车呢，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外面那么多代驾，你还有司机，干嘛偏要酒驾呢，我警告你哦，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否则，我就不理你了，也不接受和你在一起，我气死你，谁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意识。”

“嗯。”陆北宸配合的点了点头，“你骂得对，我的确该骂，但放心，你都警告我了，我以后自然不敢再犯，就是再借我一百二十个胆子，我都不敢，不会再让你担心我了，好吗？”

陆北宸真诚的样子，让薄烟满意的哼哼两声，“这还差不多。”

说完，薄烟便专心致志的开车了，陆北宸坐在副驾驶，窗外的光线照了进来，他看着薄烟的侧脸，一时间都舍不得移开视线，就这样直白的看着。

他才想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坐薄烟开的车，坐在她的副驾驶上，其实薄烟在什么时候考的驾照，他都不知道，因为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刚刚变得很差，他故意不去关心她的一切。

但他记得，最初他考驾照的时候，她陪过他两天，吐槽说真麻烦，他拿到驾照的第一天，便开了家里面的车，带着她出去兜风。

她说，坐他的车真舒服，不用开车真享受，她说，她以后才不要考驾照，这么麻烦的事，他一个人做就好了，犯不着再多加她一个。

他问她，“那你以后要用车，怎么办？”

她笑眯眯道，“那你来接我不就行了吗，陆北宸，我有你就够了，大不了，我委屈自己一下呗，嫁给你当老婆，然后一辈子都坐你的车，这样我自己就省事多了。”

她说得那样自然而然，好似以后他们就一定会和她说的那样发展下去，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未来他会随叫随到，替她开一辈子的车，当她一辈子的专属司机。

他当时听到这话，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冷冰冰道，“长得不美，想得倒是挺美的，劝你一句，不要异想天开。”

“我就喜欢异常天开，怎么啦？”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冲他做了个鬼脸，“陆北宸呀陆北宸，你这辈子遇上我，算是栽了。”

当时他想，他的确是栽了，栽在了她的手里，因为他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最后，在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明白，原来到头来，栽的是薄烟自己。

薄烟若是没有遇到自己，后面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承受那么多的痛苦，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苦苦煎熬，生不如死。

这些苦难，全是他带给她的。

十几岁的陆北宸以为自己将来，一定会带给薄烟幸福，却没想到，恰恰相反。

他亲手将单纯美好的她，推入了悬崖，万劫不复。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在今天得知真相，听到录音里，薄烟痛苦的哀嚎，到底有多后悔。

如果一切能重来，他一定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他一定会去挽救那段不堪的过去，要让薄烟知道什么是幸福，并且百倍千倍的去享受幸福。

但最可悲的是，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卖，他也回不到过去，只能用余生的每一天，去赎自己犯下的罪孽。

无比庆幸的是，薄烟忘记了，他还有赎罪的机会。

“薄烟……”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沙哑而哽咽，“对不起……”

“嗯？”薄烟在专心开车，似乎没有听清楚，“你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

“骗人，我刚刚明明听到了。”

“我说，第一次坐女人开的车，感觉不错。”

薄烟不敢相信，“是吗？怎么这话，没什么可信度呢。”

“真的，我没必要骗你。”这点，陆北宸还真没有撒谎，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妈除外。”

“哈哈！！”薄烟听到后，心情大好，开心的笑出了声来，“那你可有福气了，以后你有的是时间坐。”

“能遇到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干嘛，突然这样肉麻？”

没有肉麻，说的都是真心话。

的确，他遇上了薄烟，他觉得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可惜薄烟遇上他，则是恰恰相反，倒了八百辈子的血霉了。

过去的太惨痛，只愿她余生的每一天，都开心幸福，平安喜乐。

那么，他便心满意足。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宋小姐的事情，你已经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你放心薄烟，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你面前，也没有机会再伤害你分毫了，我向你保证。”

“那，你做好和我过一辈子的打算了吗？”

他当然做好了，并且求之不得，“你呢？薄烟？”

“现在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障碍，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做好了和我一辈子的准备了吗？”

薄烟微微歪着头，冲着他浅浅一笑，“这个嘛，我还需要考虑考虑。”

“要是你以后表现得好的话，说不定，我还真就有这个想法了。”

“所以，革命还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说完，薄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阳光灿烂。

陆北宸望着她，一脸认真道，“放心，我会努力的。”

“这一次，一定不再让你失望。”

薄烟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相信你。”

经历过这一晚，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更好了，也越来越离不开彼此，每天在家里腻歪就算了，结果到了公司里，也不见收敛。

陆北宸简直可以说是用命在对薄烟好，就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薄烟，公司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

所以这段时间，大家茶余饭后讨论的，都是他们俩，走到哪里，都有羡慕的声音传来，“啊，我的天，我真的好羡慕薄小姐啊，能得到陆总这样毫无保留的付出和疼爱。”

“而且，他们两个的感情好好，就算隔了老远，我都觉得他们之间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好甜好甜的呢。”

“唔，就是就是，我也想要谈甜甜的恋爱，可惜了，我怎么就遇不到陆总这样的人呢，一旦真正认定了谁，就是一辈子。”

“陆总以前走了不少弯路，也是直到这些年才认清了自己的心意，要不然，他当年和薄大小姐也不会离婚。”

“说起来，这都要怪宋芊芊，呸，都是因为宋芊芊那朵白莲花演技太好，蒙骗了我们陆总，要不然，咱们陆总早就和薄小姐甜甜蜜蜜了，哪里能等到今天？”

“希望陆总和薄小姐的感情一辈子都这么好，对于我们这群打工人来说，都是有好处的，至少，陆总再也没有甩脸子，或者发脾气给我们看了，和薄小姐一起后，他连性格都变得温和起来了。”

“没错没错，看到我们这些员工，都会主动打招呼呢，以前我们整天担惊受怕，现在再也不用了，陆总万岁，薄大小姐万岁！！”

“你说，咱们陆总啥时候和薄大小姐求婚呀，我希望是越快越好，求婚成功后，结婚不就顺理成章了吗，我想参加他们的婚礼。”

这句话一出，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就连不远处的陆北宸听到，都不自觉的止住了脚步，嘴里默念着这两个字，“求婚？”

对了，求婚，他怎么忘记了这茬。

他口口声声要薄烟再嫁给他一次，可是，他却没有求婚，这换成是哪个女人受得了？

何慕说过，女人天生喜欢浪漫，他以前没有对薄烟浪漫过，现在更是应该加倍补回来才对。

他要弥补薄烟的，太多太多。

于是，当天他便找到了何慕，替他出谋划策。

他不想仅仅是普普通通的求婚，他想要给薄烟一个惊喜，所以就得策划一场特别的求婚仪式才对。

“求婚？”何慕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忍不住笑了，“我说老陆啊，你怎么也搞这出了，你不是最讨厌搞这些形式的东西了吗？”

“当初你和薄烟结婚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上心，甚至连一场婚礼都没有准备，就那样领证就算了，连家都不肯回，那时候，薄烟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都盼不回你。”

“怎么现在你吃回头草，反倒吃得这么不同寻常了？这真是让人费解，你心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总之我这个正常人难以理解。”

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就是因为以前很多东西没有给薄烟，而是草草了事，现在他更要用心的去准备，去弥补才对，“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是叫你出谋划策的，不是让你说这些风凉话。”

“我说什么风凉话了，我看是你自己当初对薄烟不好，做贼心虚了吧。”何慕哈哈大笑，“说实在的，当年你多薄情，没想到，还会有今天啊。”

“最近因为薄烟，老陆你真的变了太多，不出来喝酒，也不出来交际什么的，一心就陪在薄烟身边鞍前马后，生怕半点冷落了她，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都被你直接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会儿好不容易想起我们来，我们还以为你良心发现，终于也知道抽空陪陪兄弟，结果不曾想，你这一来，开口就是问求婚的事，说到底，还是因为薄烟。”

“我们这群兄弟，看来是不重要咯。”他叹了口气，“唉，失宠了失宠了，对吧，顾琛。”

一旁坐着的顾琛，埋头喝了一口闷酒，什么都没有说，只有镜片下的那双眼睛，透着幽深。

最近，陆北宸和薄烟的感情越来越好，他也是知道的。

说实话，他想要祝福，想要他们好，可替他们高兴的话，他是一句都说不出来，替他们高兴的事情，也是一件都做不了。

薄烟现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所以才会和陆北宸好，倘若有一天她想起来了呢，带给她的，会不会是更多的痛苦？

他觉得会，所以他并不希望薄烟再次嫁给陆北宸，记忆这种事情，真的很难说，你不能保证她一辈子都不想起。

即便他过是个旁观者，他也不愿意看到那天的到来，不愿意看到薄烟痛苦。

至于陆北宸，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过他，他觉得陆北宸极度的自私自利，且不负责任。

他一直都是在替自己想，从未替薄烟想过，他那样伤害薄烟，甚至害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如果他真的内疚，有良心的话，就该离薄烟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出现在薄烟面前，让薄烟有机会想起。

而不是现在打着赎罪的旗号，去诱骗失忆的薄烟，把他强行栓在身边，什么弥补亏欠，狗屁玩意儿，他不过就是从头到尾，还是那个自私的家伙，根本不顾别人的死活，只要自己心里舒服就行了。

他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要他们出谋划策，给薄烟求婚，真他妈太可笑了，这才知道真相多久，他应该为两个死去的孩子难过才对，沉浸在悲伤中才对，居然还有脸和薄烟浓情蜜意。

想到这种种，顾琛就觉得心里有虫子在啃噬一样难受，捏着酒杯的手，都不自觉的紧缩，手指关节透着力道，泛着苍白。

他的异常，何慕全都看在眼中，“干嘛呢，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

“嘶，顾琛，我发现你最近的情绪，是越来越奇怪了，比老陆还要奇怪，要不然，你干脆去看看医生吧，哦，差点忘记了，你就是医生。”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办，你们聊着吧，我先走一步。”顾琛把红酒杯放在了吧台上，然后从椅子上起身，留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何慕能看出顾琛的异常，陆北宸自然也能看出来，他望着顾琛离去的背影，那双黑眸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顾琛如今的异常，大概都是因为薄烟，虽然他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基本上八九不离十，所以，在叫何慕的时候，他才故意叫上顾琛的。

他就是要顾琛知道，他和薄烟现在的关系有多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用这样的方式，彻底打消顾琛那些心思和念头。

要是换在以前，他也不会用这样仁慈的方式，最近他的脾气已经变好了许多，所以才会看在多年的兄弟情分上，不愿意把他们的关系变僵。

“算了，他要走就走吧。”何慕拍了拍他的肩膀罢，“他最近一直都是这样，奇奇怪怪的，不用管他。”

何慕当然清楚顾琛的心思，但陆北宸在，他不会表现得太直白。

还是那句话，多年的兄弟，这关系自然能维持就维持，崩了对谁都不好，以后想起来，也会觉得遗憾。

只不过，看他们喜欢上同一个女人，他夹在两兄弟中间，也真是难搞。

但，薄烟漂亮是事实，读书那会儿，就招人喜欢的她，就连他都要多看几眼，顾琛上心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嘶……

薄烟那双腿，他摸了摸下巴，倒是有些怀念读书那会儿，她总穿校服裙，露出一双大长腿的时光。

“你这是什么表情？”

耳膜里，钻进陆北宸冷冷的质问。

何慕瞬间回神，面对陆北宸阴沉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不由干笑了两声，“哈哈。”

解释道，“没什么啊，就是想到一些好玩的事情。”

“对你，你今晚找我什么事情来着？为薄烟求婚对吧？”

“别说，还真别说，求婚这事情，你找我还找对了人，我倒是有些个主意。”

陆北宸哼了一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说说说，这就说。”于是，何慕连忙把自己对求婚的想法，全部托盘而出，告诉了陆北宸。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一家精神病医院里，薄烟早已买通了最关键和重要的人手，顺利的进入了一间病房。

这里面，关着的是宋芊芊。

即便宋芊芊没有精神病，但陆北宸还是把她送了进来，让每天都遭受惨绝人寰的虐待。

一进去的瞬间，薄烟就已经闻到了一股肉体腐烂的臭味，臭不可闻，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将脖子上的纱巾往上拢了拢，试图遮掩掉这些臭味。

可惜，这味道实在太过浓烈，别说是纱巾了，恐怕戴上口罩也没用，只有防毒面具才能隔绝了吧。

“薄小姐，她就在这里了。”

病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灰，头发干枯如一把稻草，脸颊深深的凹陷下去，看上去如同一个濒临死亡的癌症患者，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如果不是仔细看，就连薄烟都快要认不清楚，这就是宋芊芊了，而因为靠近，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也越来越浓烈，几乎要将人熏到呕吐。

周围，更是有蚊虫和苍蝇，在围着她打转，不停的嗡嗡作响。

“薄小姐，请坐。”

对方替薄烟搬过来了一张椅子，让她坐在病床旁的位置，能够能清楚的观赏宋芊芊的惨状。

“嗯。”薄烟挥了挥手，驱散了面前的几只苍蝇，这才坐了下去，坐在了那张椅子上，“揭开被子，我看一看。”

“好的。”那人回了一句话，直接走上前去，揭开了宋芊芊的被子。

接下来，薄烟看到了这样一幕。

之前宋芊芊做过子宫摘除手术，腹部的伤口并未痊愈，就被丢到了这里来，没有人好好去处理她的伤口，现在那地方早已流脓，腐烂，看上去像是一坨烂掉的肉，散发出了令人作呕的恶臭。

那臭味，即便隔得老远，都能闻到，更何况薄烟现在和她的距离，这般近，而腐烂的烂肉上，还有白色的蛆虫在不停的蠕动。

被子一揭开，苍蝇闻到了味道，全扑向了那烂肉上，简直触目惊心。

什么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概说的就是现在这副场景了吧。

但薄烟看在眼中，并没有为之所动，脸上的表情，也不曾有什么变化，倒是宋芊芊，因为蛆虫在爬，因为苍蝇在踩，她难受得呻吟，“疼……”

“好疼……”

一张脸，疼得皱巴巴，那双眼睛，也因为难以忍受疼痛，颤巍巍的撑开了眼皮，嘴里还是呢喃着，“北宸哥哥……我错了……”

“你……你饶了我吧……”

“我想出去……我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北宸哥哥……北宸哥哥……”

薄烟冷笑，“呵。”

“宋芊芊，别说你叫北宸哥哥了，你现在就算是叫天王老子，都没有用。”

“没人救得了你的，听清楚了吗？”

这声音？

即便宋芊芊还昏昏沉沉的，却仍旧清楚的分辨出来了这道熟悉的声音，到底属于谁。

是薄烟的！！

她猛然瞪大眼睛，眼珠子往声源处扫去。

果然，入目的是那张可恶至极的脸。

甚至那张脸上，此时此刻，还带着痛意的微笑，在对她说，“宋芊芊啊宋芊芊，当初你在作恶的时候没想到过会有今天吧？”

“还求救呢，谁能救得了你，嗯？”

宋芊芊身上烂成了这样，难以动弹，唯有一双手，紧紧的攥住了被子，一双眼，狠狠的瞪着薄烟，“是你。”

“薄烟，是你。”

她咬牙切齿，恨意深沉，“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不死？”

“我为什么要死？”薄烟耸了耸肩，表现得很无奈，“我又没做坏事，我怎么会死呢，倒是你宋芊芊，坏事做尽，所以现在，才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最近待在这个鬼地方，到底是什么滋味？很痛苦对吧？是不是很想一死了之，可惜了，你死不了，只能生不如死呢，哈哈哈！！”

说到最后，薄烟心中无比畅快，甚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了夸张的笑声，笑得花枝乱颤。

“我没有错，我没有。”宋芊芊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抓住薄烟，面目狰狞的嘶吼，“薄烟，错的是你。”

“是你嘲笑我，看不起我的，我想往上爬，有什么错？”

“我想除掉你，代替你，有什么错？”

“错的是你，一直都是你，我没错。”

薄烟只不过用一根手指，轻轻按了下宋芊芊的肩膀，她便重新倒回了床上，动弹不得，“啧啧啧，事到如今，没想到你还不肯认错，那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哦。”

薄烟看向一旁的人，轻飘飘的问，“平时她要是不听话，或者闹脾气，你们都是怎样做的？”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哦，我要惩罚最重，又不会伤她性命的那种哦，轻了可不行，我不满意的话，心情也会变差的。”

“薄小姐。”对方恭敬的回道，“最严重，也最管用的，就是电击了。”

“电击？”薄烟似乎觉得很新鲜，那双杏眸中，都充满了亢奋，在这一瞬间，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活脱脱的像个变态一样，“行，那就电击吧。”

“我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些手段，说是再硬的骨头再电击下，都能彻底打碎，却还没见过真的呢，没想到现在有机会了，我倒要看看，宋芊芊能撑多久，想想就刺激。”

薄烟觉得刺激，但宋芊芊那双暗黄的眸子，现在却在听到电击后，充满了恐惧，那样的眼神，比见了恶鬼还是可怕百倍千倍，可想而知，她之前已经尝试过电击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并且，她最恐惧的，就是电击，“不，不要。”

“不要电击！！”

这可让薄烟兴奋了，“快快快，电击给我看看。”

“是。”立刻有人上前来，强行按住了挣扎的宋芊芊，给她上了电击的装备，只不过才一启动，宋芊芊就发出了惨叫，全身止不住的痉挛，颤抖，“啊，啊——”

然后不停的辱骂，和诅咒，“薄烟，薄烟你个贱人——”

“你这样对我，你不得好死——”

“我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薄烟本想夸夸，宋芊芊有骨气，都电击了，还有力气骂人，“看来，你这电力，不太够啊。”

“刚开始的时候，不敢开太大了。”对方解释后，挥手道，“加大电力。”

这一下去，宋芊芊立刻哀嚎了，“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啊——”

“直接杀了我吧——”

“我不想活了——”

薄烟以为，宋芊芊大概能坚持个两三分钟的，可到最后，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她就屎尿全部失禁，拉得裤兜和床上全是。

她在臭气熏天中痛哭流涕的忏悔，“呜呜……”

“薄烟，薄烟我错了……”

“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只是个不要脸的私生女而已，你们能留下我，我就该感恩戴德了，我居然还敢嫉妒你，试图取代你的位置。”

“这些年，我三番两次的陷害你，伤害你，我罪该万死，死不足惜。”

“对了，年年，年年还有你肚子里那个孩子，都是我的错，我害死了他们，呜呜，我怎么能害死他们呢，那是两条活生生的命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薄烟，你杀了我吧，让我去黄泉路上，向他们道歉，忏悔自己的罪行都可以，只要你让人停下来，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啊，求你杀了我吧，我这种人留在这世上，就是祸害，你让我死，啊啊啊——”

提到年年，提到那两个无辜的孩子，薄烟就红了眼，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恨意，“凭什么呢？”

“凭什么你认错，你忏悔，就妄想得到原谅？”

“杀了人说句对不起，就可以得到饶恕了吗？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宋芊芊，我说了，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我要让你活着，清醒的去承受，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让你知道，这些年，我活得有多煎熬和痛苦，让你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她霍然从椅子上起身，瞪着她的那双眼眸中，密密麻麻的全是血丝，仿佛盘踞的蜘蛛网，“继续电，不电够半小时，不许放过她。”

宋芊芊生不如死，凄厉的惨叫，“不要，不要，啊——”

“薄烟，看在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放过我吧——”

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这大概是薄烟听到过，最大的笑话了吧，当初宋芊芊在对付她，对付薄年，甚至她那未成形的孩子时，有没有念及他们都有血缘关系？

没有，甚至就是因为这血缘关系，才让宋芊芊嫉妒，并且恨上了她，想方设法的对付她，呵，呵呵。

“宋芊芊，在这半个小时里，你最好不停的向我那两个无辜的孩子忏悔，否则，我不介意让人再多电你半个小时。”

恶狠狠的留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开。

走出病房之前，她闻到了皮肤烧焦的味道，和屎尿的恶臭混杂在了一起。

关上房门，里面也全是宋芊芊的惨叫，和忏悔，“我错了，我错了。”

“薄烟，年年，我对不起你们。”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是个罪人，啊，我有罪，我向你们忏悔我的罪行——”

“啊——”

那声音，在身后越来越远。

医院的过道昏昏暗暗，薄烟的眼中，却一片湿润，闪着泪光。

孩子们，你们都看到了吗，妈妈为你们报仇了。

放心吧，只要有妈妈在，妈妈就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你们的人，妈妈要让他们为你们俩的死，付出这世上最惨痛的代价。

你们不会白死的，在天上，你们一定要看好，看清楚，看到这些坏蛋们，是怎样生不如死的，看到妈妈是怎样为你们讨回公道，并且报仇雪恨的。

自己身上染了臭味，薄烟嫌弃得不行，更何况，她也不想让陆北宸闻到，从而产生怀疑，便先到了姜甜甜的家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之后，才折回。

陆北宸已经在家了，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便第一时间去门口等她。

薄烟一开门，救看到了陆北宸，笑眯眯道，“你回来啦？”

“嗯。”和何慕待了一会儿，觉得太想她了，就迫不及待的回家。

结果在路上，收到了她的短信，“甜甜说她不舒服，我去看看，你早点回家哦，不要喝多了，不然我会心疼的。”

虽然，看到短信后，他有点失落回到家后，不能立刻见到她，但是，她最后配了个亲亲的表情包，又让他觉得温柔甜蜜，并且安心。

“等我很久了吗？”薄烟看了看时间，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耽误这么久。”

“没有，我也是刚回来一会儿，不过薄烟，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她笑着，主动扑进了他的怀里，“唉，真讨厌，还是第一次这样想一个人呢，这种滋味，不太好受。”

“不过，在见面后，一切就都好了，陆北宸，有你在身边，真好。”

陆北宸的心，早已在薄烟的拥抱和甜言蜜语之中，沦陷得一塌糊涂。

他离不开薄烟了，这辈子都离不开。

离开了薄烟，他会死的。

她直接跑到了副驾驶处，拉开车门坐了进来，稍稍有些抱怨，但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仿佛只要他肯来接她，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件特别值得开心的事情。

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那种发疯一样的思念，彻底将他击垮，在她上车的第一时间，就直接伸手抱住了她，牢牢的抱着。

“烟儿，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慢点。”

电话就在这时候中断，不过短短两分钟的时间，他便从落下的车窗里，看到了薄烟挎着斜挎包，一路小跑过来的身影。

一路上，他把车子开得飞快。

她的一头卷发扎成了马尾，奔向他而来，这一瞬间的景象，让陆北宸精神恍惚，仿佛看到了学生时代的薄烟。

那时候，十几岁的少女背着书包，看到他的时候，也是这样朝他挥了挥手，叫他陆北宸，然后带着甜甜的笑容，往他的方向跑过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最是好看了，杏眸弯弯，左颊酒窝浅浅，一如现在。

可他从来就没有珍惜过她的好，她的热烈，她的付出。

她真傻啊，傻得让他心疼，傻得让他内疚和自责，让他觉得自己死不足惜，压根不配得到她的爱，更配不上她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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