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不及做任何处理，脑子里全是刚刚看到的景象，他下意识望向角落里的飞行板——虽多年未用，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角落里刻着一句话，送给我最好兄弟的礼物。

他迅速踏上机器板，向宅子外飞去。

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少许月光从窗外洒入。借着朦胧的光亮，他望向四周——这是花园小学的教室。

他试图移动身体，却被极致的疼痛阻挠，濒死的痛苦与绝望包裹住他。

伴随“滴答”一声轻响，身体的温度瞬间下降，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他闻到一股类似铁锈的味道。

宋尧立刻关闭颅内计算机，突然的起身令他眼前呈现出一片花白，迟来的疼痛从后颈传来，他转过头望向镜子，才想起之前被飞行板撞到，后颈被划出了一道极长的伤口。

这里是案发现场！

他努力转过头——不远处，玻璃杯碎裂在地，溢出的净水沾染了污浊，混着血液在地板的缝隙间游走。玻璃的反光中，他看到这个孩子的长相——和之前死去的五个孩子都不同。

很快，宋尧便停在寻梦街的街口，为避免漏掉细节，他将飞行板收起，放于背后，向街中走去。

他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想阻止下一个孩子的死亡吗？去寻梦街五号吧。501、605，体验这两个记忆球，你会得到凶手的线索。”

月光渐渐隐去，玻璃也缓缓消失，血液像被蒸发般升腾到空中，最终幻化成泡沫。视觉系统关闭了，可那个声音仍在不断回荡。

没走一会儿，前方就飘来大量雾气。随着他每一步的前进，周围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街中没有一丝光亮，黑暗与雾气吞噬了整条街道。宋尧的脑中不断重复着在颅内计算机中体验的一切，身体似乎还残存着刚刚的疼痛。

不知道走了多久，雾气越来越重了，他几乎看不清前方，窒息感也越来越强。

这是一个新的被害人！

宋尧回想在颅内计算机里看到的景象：“是，和我在芯片里看到的孩子一模一样。”他望向李非决，“新的案子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半小时前有人报案。”李非决用审视的目光望着宋尧，冰冷而严肃，“被害人和前面几位死者一样，因腕间失血过多而亡，额头上有塔罗牌的印记——正位死神。”

李非决观察宋尧的表情：“被害者被割下了一半的鼻子。但这一次，被害者身上没有留下任何报复性伤痕。”

宋尧问道：“孙诚一直在高级警局？”

“是，”李非决点了点头，“这起新的案件和之前的五起性质完全相同，凶手是一个人。”

他继续道：“孙诚也招供了，他不是校园连环案的凶手，他只是对其中两个被害人林童童和肖军的躯体进行过报复性损伤。”

宋尧点了点头：“这也可以对应我一开始的推测——杀害死者和对死者进行报复性伤害的不是同一人，之前的侧写大部分只能对应在孙诚身上。”

他开始重新对凶手进行侧写：“死者均为孩子，且在死前均被凶手用迷药迷晕，这说明凶手的体力并不好，难以通过其他方式控制住死者，凶手是瘦弱女性的可能性非常高；死者死因都是割腕导致失血过多，凶手通过放血的方式来杀死死者，行凶的过程会被拉长，说明凶手是个沉着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血的人；凶手每一次行凶时都会留下或画下一张塔罗牌，让杀人过程充满仪式感，可以反映出凶手的心理投射——凶手极有可能将自己曾经的经历投射到死者身上，想用死者完成一场自己没能做成或没有做完的事情。”

李非决问道：“凶手为什么在每次杀人后都要割下并带走死者的某个身体部位呢？”

宋尧答道：“也是凶手仪式感的一种表现，但凶手的具体想法我还不得而知。”

雾气越来越重了，宋尧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他问道：“现场还是没有痕迹吗？”

“没有，现场血迹全部都被清理干净，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李非决双手环胸，“我们查到案发五小时前，那孩子像是被催眠了一样，自己一个人走进寻梦街，离开这条街后他就回到了学校，紧接着被杀害。”

“而且其余五名死者也曾在死亡前来过寻梦街，只是我们派来的人没有任何发现。”李非决环视四周，“更奇怪的是，这条街没有信号，我和队里的人没法联系。”

两个人都很默契，没有提到在医院中的那段不快，一起向街道深处走去。

宋尧思索道：“我以前见过一种超能力，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仅仅只用一个眼神，或者一张图片，甚至一个手势，就可以迅速催眠一个心理防御机制低下的人。”

李非决点了点头：“你怀疑是这样的异能者诱导孩子进了寻梦街？”

“我的猜测。”宋尧道。

李非决思索道：“W集团竟然有了这样的异能者……”

忽地，他们面前浮现出一道墙壁，墙壁旁的雾气渐渐散开，一道木门出现在眼前。

门前挂着几盏红色的灯笼，灯火缓缓亮起，发出血红的暗光。一栋不合年代的木屋出现在眼前，木屋的门匾上写着——记忆贩卖屋。

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二位客官，留步呐，敢问二位，意欲体验生命之妙，抑或市鬻（出售）所忆？”

宋尧和李非决闻言对视一眼，上前推开这扇古老的木门，一股沉香木的味道迎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古代宅屋的场景——月光透过窗棂，凉风拂过烛火，铜风铃轻响，白纱缦随风摇曳。

房间的中央站着一名身着蟒袍、腰系玉带的男子，他的头上戴着白玉冠，脸上画着不符合年代的妆容。

见到这种场景，倘若宋尧不是一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或许会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

男子打开手中折扇，遮住半张脸：“忘了介绍，鄙人姓玉，你们可以称我为玉老板。”

他扬了扬手，几十盏蜡烛一齐亮起。火芯里似是有无数的人影来回走动。

“上好的记忆，来自不同年代、不同性别。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小店找不到的记忆。”男子看到宋尧和李非决沉默不语，挑了挑眉，“怎么，不喜欢我新换的投影壁纸？”

男子叹了一口气，走到案桌上，拾起一块玉制的匣子，嘴里嘟囔道：“又坑老子！还说什么现在复古的人多，会喜欢，害得我花了大价钱买了这么个赔钱

货，还辛辛苦苦自学了什么文言文！”

男子恶狠狠地按下匣子上凸起的部分。

手中的盒子立刻变成一个机械遥控器，周围的景象一换，竟然变成了一个自动购物商店，柜台上摆满了玻璃球。球中有光影闪动，就像刚刚在火芯里跳动的人影。

男子身上的长衫不知何时也变成了一套西服：“现在我姓赵，百家姓第一个，你们可以叫我赵老板。”

他坐上柜台，谄媚道：“只要客人喜欢，我就可以变换一切装潢和衣着，甚至是我的姓名和外貌。”

宋尧小声解释道：“A级全息投影，可以混乱人眼的高级投影。”

男子一笑：“没错，就是全息，但我是真的，这件房屋也是真的，”他站起身，右手在空中划了几圈，放于胸前，微微弯腰道，“客人是要卖记忆，还是体验不同的记忆？”

宋尧道：“我们想体验记忆。”

男子走到柜台前：“我这里有一百年前、世界大战时不同职业的人的记忆；也有一只变异青蛙一生的记忆；更有最新出炉的异兽母亲生小异兽的记忆，”他小声道，“也有各种床上动作体验大戏，包客人满意。”

李非决望着眼前的男人——如果直接问起被害的孩子，这位狡猾的老板一定会立刻消失，还是不要打草惊蛇，最好能把他带到一个封闭的房间里，再做下一步打算。

李非决和老板攀谈道：“有千年前的记忆吗？三国、魏晋、大唐……我有个朋友是考古学家，对这些朝代都很有兴趣。”

老板有些为难：“有倒是有，但都不是从人脑中真实提取出来的，是我们做的，毕竟千年前的科技不行啊，那时候没法提取记忆。”

宋尧试图让老板相信，自己是真的对记忆体验有兴趣，便道：“是用记忆芯片制作，再用颅内计算机播放吗？”

“是的，但我们比市面上的产品都要真实，我们请的是专业的心理师和记忆师制作的。你那位朋友要是想体会一下皇帝的快乐，我们也能做到，”老板补充道，“而且这个价格比真实记忆的价格低很多。”

宋尧笑了笑：“能够找到你们的店面不容易，我们也是别人介绍来的。”

老板殷勤道：“确实不容易，如果不是有高科技傍身，我怎么敢在违禁的情况下开这样的店面，”他笑了笑，“相逢就是有缘，我今天遇到的H国人倒是很多，平常别国的人更多一些。”

宋尧皱了皱眉：“别的国家？”

老板点了点头：“我渠道多，收集的记忆也很多。”

宋尧继续问道：“我以前在别的店里体验过，但都不能改变记忆原主的任何行为，我只是附着在记忆中的意识，受到原主的操控，随着已经设定好的记忆行动。”

老板摇了摇头，自豪道：“本店不一样，在体验记忆的时，客人可以随意操控记忆原主的身体，改变一切你想要改变的细节，但不能改变主要的剧情方向。就像体验拔牙，你可以改变拔牙途中发生的事情，但不能改变拔牙的结果。”

老板笑了笑：“毕竟你们是来体验记忆的，完全交给你们会丧失乐趣嘛。当你们偏离主要剧情太远时，还是会受到记忆原主的操控，重新回到主线上。”

见宋尧和李非决点了点头，老板便扬起手，指向柜中的玻璃球：“这些都是新鲜出炉的记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宋尧想起在芯片中得知的信息——501、605号记忆球，体验这两个记忆球就能得知凶手的信息。

宋尧装作挑选的样子，为难道：“我们看看。”

宋尧敛去神色：“不知道，是一个代号。”他将芯片抛给李非决。

李非决接过后，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死者是她吗？”

忽地，他撞上一个人的后背。

宋尧迅速抬起头，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浅灰色双眸。

宋尧打开三年未曾开启的颅内计算机，将芯片插入脖颈后的接线口。

“宋尧？”李非决将照明工具抬起，讶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想起在医院的争执，宋尧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淡淡道：“收到了一个芯片，内容是一名新的死者的被害过程。体验结束前有人和我说，如果想阻止下一场杀人案，就来这里。”

“芯片？”李非决双手环胸，皱了皱眉，“是谁寄来的？”

他努力抬起手臂，却望见一个瘦弱细小的臂膀，这是一个处在发育阶段的孩子的手臂。

余光一片暗红——四周竟全是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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