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对她而言已经足够特别。”他难得失落，像是一帆风顺的旅途第一次遭遇迷航，“但是她依然没有对我敞开心扉。”小时候还能抱在怀里睡，长大后反而有了楚河汉界，他还不能说什么。

唉，真正的心凉不是大吵大闹——

但五条悟避无可避。

很郁闷，路上看到一只狗都想走上去踹一脚。

家入硝子实在嫌弃五条悟昨晚的表现，更觉得昨晚给他打助攻的自己就是个蠢蛋，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埋头沉浸在研究室里逃避现实。

五条悟叹了口气，还是对他多说了几句：“可是，你要怎么去追一个把你当好兄弟的女生？尤其是她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在乎，更不需要你来保护。”

五条悟自闭了。

五条悟的这一场自闭持续了很长时间，起码当夏油杰加了一个星期的班之后回来补觉时，他已然是那副自闭的样子——一张脸面无表情，哪怕外表看不出什么特别，气场却已经冻出渣子来了。

嘶……事情突然变得棘手了起来。夏油杰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代入角色之后发现自己也很难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出路大概就是直接表白，然而表白一旦被拒就相当于是绝杀……话虽如此，并不是没有机会。

五条悟淡淡地回望他：“至于。”

“可是小诗织不是没有排斥你吗？”夏油杰真的不能理解他怎么会受这么大刺激，“不排斥，还和从前一样，不就意味着还有机会吗？你再出手不就可以了吗？”

“悟，其实我和硝子打了个赌。”夏油杰双手搭着挚友的肩膀，认真地对上他眼罩之下的视线，“我们打赌你会在什么时候对小诗织表白，她赌你会在明年之内，而我赌你会在小诗织16岁的时候直接求婚。”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没否认：“我确实是想过。”

夏油杰努力调动他的情绪：“你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吗？你想啊，你15岁的时候认识她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照顾她、对她好、为她考虑，这些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对你来说是，对她来说也是啊。习惯了一件事之后往往不会觉得它特别，但并不代表这件事不重要，对吧？”

“啧。”夏油杰一把拽住他，皱眉道：“悟，你至于吗？”

这是又想到哪里去了……夏油杰无语凝噎：“这话居然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稀奇，我还以为你会选择成为那个唯一。”

五条悟超大声委屈：“没办法啊！我又没办法转生，死了就是死了啊！要是有下辈子的话我肯定还想当唯一啊！”

要是人死后真没有轮回这种东西，那他，他估计会舍不得死吧，不，一想到诗织会在别人怀里亲亲热热他就不想死了！！他就算是死了也要给自己下咒变成咒灵！！

呜呜，可恶。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夏油杰叹着气给了他一个拥抱，像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的脊背，“我知道你想成为她的唯一，我知道的。”

唉，再聪慧的人，也抵不过一个心甘情愿啊。

“你的未来已经能一眼望到头了，悟。”

“……烦死了，闭嘴吧你。”

加茂诗织批完了今日份需要过审的文件，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从桌柜里拿了一袋猪肉脯，溜溜达达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风景。

夕阳像一颗红得流油的咸蛋黄，周围的云层就像是一张铺开的饼，被红油浸染，一看就很好吃……如果再把肉丝卷进去就更好吃了，可是什么东西会看起来像肉丝？

少女眺望着远方，微皱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又拈了一片猪肉脯塞到自己嘴里。

算了，遇事不决，找五条悟。

她放下猪肉铺擦擦手，掏出手机来把外面的风景拍了一张，发给万能的五条悟。

——

多拉贡小姐：[图片]

多拉贡小姐：提问：什么东西看起来像肉丝？

多拉贡小姐：[猫猫探头]

——

等了一小会，五条悟可能在忙别的事，没有回复。加茂诗织就地盘腿坐下，随手回翻两人的聊天记录，权当打发时间。只是这一回翻，她发现了一点不太对劲的地方。

虽然回复消息还算及时，但是发消息的频率明显降低了，基本都是在回复她的消息，完全没有主动的时候——五条悟最近几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从时间上来看好像是从上周开始的……加茂诗织试图回忆，上周……上周有什么事发生吗？

到她生日那天为止，五条悟都还挺正常的啊。

呃……

所以，是因为卡拉OK发酒疯事件？觉得丢人了？不至于啊，那可是没有“脸皮”这一说的五条悟啊！

自闭了？他有什么好自闭的啊……她这个被亲了一脸口水还被咬了耳朵的受害人都没自闭，他能有什么原因自闭啊？

？？？

想不通。加茂诗织把消息划到最底部，依然没有得到回复。

算了，亲自过去问问好了。

解开心结后，五条悟总算能睡着觉了，他再怎么强悍，连着一星期失眠也是会要命的，跟夏油杰道别之后回到宿舍倒头就睡，获得了死亡一般的深度睡眠。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又灭，再怎么震动都无法叫醒一个睡死过去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的关系，五条悟还做了个梦。

梦中，他躺在一片草原上，柔软的草茎如同羽绒将他包围，呼吸间全是清新的草香，从内而外的惬意浸透了他的全身，他昏昏欲睡，想要就这么放松地睡下去。

[喂，人类。]

[别睡了，再睡就死啦。]

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接通了他的大脑，他懒得睁眼，直接在脑海里问道：[你是谁？]

[你睁开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好像有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又听到那声音说：[我在你面前呢。]

行吧。他努力甩掉那种渴望沉眠的想法，费劲睁开了眼，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遍布黢黑鳞片的龙头——看到他睁开了眼睛，那对足有他整个人大的圆眼睛眨了一下，他居然诡异地觉得有点可爱。

[龙？]他在心里问道。

“是我哦。”面前的龙头喷出一声鼻息，抬了起来，他这才勉强能看到那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一对龙翼收拢着，一望无际的黑色鳞片散发着幽冷的气息，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最远端能看到微微摇晃着的尾巴尖。

“一般没有人类会来长眠草原的，他们都知道来这就是有去无回。”巨龙又凑近了，伸出湿热的舌尖舔了他一口，“你长得真好看，要不要跟我回去呀？我可以让你骑在我的背上哦。”

他默默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第一反应居然是现世报……就很奇怪。但他想骑龙，想骑得不得了，于是点点头：“我想骑，我跟你走。”

“好耶~”

听起来像是个小姑娘龙的巨龙温顺地趴伏下来，大眼睛盯着他，贴心问道：“需要我把你放上去吗？”

“不用，小事而已~”他以微凸的龙鳞为支点轻松地跳了上去，在龙头上站定，“好了~”

“哇哦，你好像比我见过的人类厉害一点，都不受龙威影响耶。”小姑娘龙挺高兴的样子，整头龙立了起来，舒展开那对宽广的龙翼，“不过为了避免你被风吹跑，我还是给你套个罩子吧。”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罩住了，凭感觉摸了摸，与其说是【帐】，更像是游戏里的空气墙：“这是你的能力吗？”

“是呀，这是【空间】。”

巨龙已经拍打着翅膀升上了高空，周围的云层惊慌失措地被他们甩在了身后，他仗着有龙护着，扶着龙角向下看去，森林、海洋、高山，原本广袤的风景浓缩成了画卷，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他眼中展开又合拢，直到又飞越了一处高山，他看到了无比壮观的空中群岛，连同岛屿间的海洋一起，安宁地悬浮于高天之上。

他站在巨龙的脑袋上，被她带着穿过了那一片无形的屏障，看到了五颜六色的龙自在地穿梭在岛屿之间。巨龙落在了最大的那片岛屿上，有些调皮地甩头把他颠了一下。

“欢迎来到龙岛，悟~”

加茂诗织趴在床边上，托着腮盯着五条悟的睡颜。

眼罩已经被她摘下来了，他全程一点反应也没有，睡得特别沉。这张帅脸也就在睡着的时候显得安宁，快十年没变的童颜让他看起来像个软糯可欺的小白脸，完全看不出一点平时又拽又贱的样子，要是他顶着这副模样跟她撒娇……

嘶，不敢想，一想感觉就要离犯罪不远了。

不过……

加茂诗织的目光落在了男人水润的嘴唇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小白脸状态下的红唇，显得格外好亲。

想亲。

但是亲好兄弟的嘴巴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想亲。

短暂的纠结过后，对美色的渴望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反正五条悟睡得很沉，她就亲一口尝尝味道，不会有人知道的~

于是加茂诗织双手撑着床，俯下身，小心翼翼地贴上了那片微张的嘴唇……软软的，但是没什么滋味。

她正想着要不要伸舌头进去舔舔里面，五条悟低哼一声，困倦地睁开了眼睛。

加茂诗织：“……”迅速地把头抬了起来。

五条悟：“……诗织？”

四目相对。

“！！！”五条悟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撑在床上的手，“你刚才是不是亲我了？！”

加茂诗织岂会认账：“我不是！我没有！我是那种会偷亲的人吗！！！”

五条悟眯眼盯着她的表情，死死抓住她的手，“我觉得你是。”

略有心虚的加茂诗织板着脸盯着天花板，“那你感觉错了。”

尝尝味的事，那能叫偷亲吗！

他想让奇景为他驻足。

白发男人摸着下巴喃喃自语：“哪怕不能成为唯一，成为之一也是一种选择，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五条悟生人勿近的气场开始碎冰，“她并不是对我毫无感觉，只是没有往情爱的方向考虑？”

“对，我是这么想的。”夏油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这种事你代入一下情景就能理解了，假如小诗织突然离开了你，你能适应吗？”

一夜过后，咒高多了两个郁闷的人。

五条悟知道答案——他当然不能。

人很难对自己说谎。

他本就站在世界的顶峰，已经见到了这世间最奇丽壮阔的景色，没办法再去欣赏路边普通的风景。确实，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一条永生不息的河流不断向前，即便如此，他也想让这条河流为他停留——他不在乎这条河流最终会奔向何方，只希望能用自己的一生去拥有她的现在。

这种郁闷在他向加茂铃吾旁敲侧击加茂诗织的反应之后，达到了顶峰——她并没有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当回事，晚上睡得好，白天吃得香。

啊——他成功打出了最不想见到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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