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海看了一眼窗外，忽然叹息一声，反问道：“你觉得是你、我或者小道，让他们走这条路的？”

一听说不是跑腿，宫保南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问：“那就行，让我干啥？”

国士伍连德亲赴关外傅家甸，主持大局，防范鼠疫。分级治疗、区域管制、借调上百节火车车厢用作隔离病房。

一时间，西医固然乘风而上，受人礼赞。

旧历年关将近，马上就是辛亥年了。

宫保南这才翻过身，强睁开眼睛，抻了个懒腰，咂咂嘴――还在那演呢！

无奈鼠疫迅猛，凭借铁路纵横，不过两三月的光景，便已掳走成千上万条人命，且每日仍以数百人染疾遇难的速度，如水泻地般蔓延开来。

关外凛冬，却常以黑雪点缀。

一个人的衰老，往往体现在对隔代的期盼上，大名鼎鼎的“海老”也未能免俗。

很快，鬼子手中的南满铁路，毛子手中的东清铁路，也相继宣布停运。

整个关外的白山黑水，顿时如同一潭死水，完全凝结冰封。

“啊！可不是么！”宫保南连忙借机重新躺下，裹上被褥，哀哀自怜道，“大哥，七弟……怕是不中用了，以后，还得让关伟多多出力唉！”

说罢，江城海便笼起袖管，自顾自地回屋去了。

……

临近年关时节，京奉铁路停运，清廷调兵前往山海关驻防，严守往来入关之人，哪怕是钦差大臣来了，也要照例在此留观数日，才能放行。

只留下江小道怔在原地，莫名其妙。

江小道还没闯出名堂，当然没有要为人父的想法――儿子还没当够呢！

江小道瞪大了眼睛看向老爹，一脸诧异。

铁路停运，省城戒严，各行各业都受影响。

城东秘宅这边，江、胡二人和老爹、七叔、赵国砚、四风口等人生活在一处，多少有点儿挤得慌，却也难得热闹。

“啥？”

江城海抬手指了指窗外的厢房，说：“小道手底下有四个崽子你知道不？都十几岁了，也该闯荡闯荡了，从明天开始，你练练他们。”

宫保南一脸无奈，说：“大哥，夹磨小道的时候，他才十四，这几个都多大了，再练也练不出来啊！又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他清楚地记得，老爹曾经说过，既要跑江湖，就不能有太多牵绊。

道理他都明白，这帮孩崽子，从小没爹没娘，无依无靠，在街头上混迹上大，忍饥挨饿，遭人冷眼，虽然没有表露，但性格早已扭曲，除去那些命运极好的以外，除了江湖，还能指望他们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江城海回到西屋，拖鞋上炕，在炕桌前给自己装了一袋烟，点着，深吸了一口，眯缝着眼睛，喊了一声：“老七。”

“没有！没有！”

第149章年关

人都说戏子无情，没响蔓儿的时候，妻儿常在左右，不离不弃，可有朝一日，火穴大转，多的是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其实负心之人，又何止于戏子？

宫保南单睁开一只眼睛，一听这话，立时从炕上坐起身来，扭腰抻胳膊，神情万分惊喜地说：“嘿！大哥，巧了！刚才眯这一会儿，现在感觉强多了，好像也没啥事儿！”

宫保南躺卧在炕梢，冲着墙，一动没动。

不过，那些手摇串儿铃，肩挎医箱的旧式郎中、赤脚大夫，虽有愚昧之处，却在抗击鼠疫中，前赴后继，万山无阻，亦不负“医者仁心、悬壶济世”之祖训！

此心此志，无异于愚公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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