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的确很温柔,姜雾这样想着。

宙斯紧张得厉害，他问，“阿雾怎么样了？”

“怎么敢做还不敢承认？”宙斯冷言冷语，“海神就这点出息？自己做的坏事自己承认了不就好了。”

“宙斯！”

波塞冬阴沉沉道,“闭嘴,宙斯！”

姜雾没有力气摇头,半靠在哈迪斯怀里，在哈迪斯的手下觉得脑袋没有那么疼了。

听见这句话,宙斯和波塞冬强迫自己闭了嘴。

也许是因为姜雾的脸色实在难看,两位神明此刻都只是面无表情地防备着对方。

姜雾嘴角泄露出一丝冷笑,忍不住讥讽道，“托你们吵架的福，还没死。”

哈迪斯的脸色格外冷肃,冥王是不爱笑的，他的脸上一露出严肃的表情就说明他在生气。

“很难受？”哈迪斯的手指按上姜雾的脑袋,“力道会很重吗？”

宙斯：“……”

高高在上的神王低垂着脑袋，“是我的错，我不该和波塞冬吵。”

波塞冬在心底骂着宙斯不要脸，却又压着自己的傲气轻声说，“阿雾，我本来只是想来看看你，哈迪斯不让我们见你，我想你想得厉害，见不到你我很痛苦。”

姜雾轻轻地喘了口气，没能说出话来,他头疼得厉害，被迫打断睡眠，对他来说实在痛苦难忍。

波塞冬却笑道，“阿雾在生气，我知道。”

姜雾：“……”他有时候对波塞冬真的非常佩服，不知道这位海神是怎么做到这样无赖的。

哈迪斯面无表情，“一个自以为是，一个死皮赖脸。”

姜雾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第一次听见哈迪斯这样说话，实在有些有趣。

本想嘲弄回去的波塞冬和宙斯听见姜雾的笑声都闭了嘴。

他们近乎痴迷地看着姜雾的笑容，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姜雾的笑了。

姜雾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们很清楚姜雾现在不想见到他们。

对一些神明来说，追求一个人可以做任何事讨对方欢心。

这些神明里当然不可能包括宙斯和波塞冬——至少在姜雾之前，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姜雾没搭理宙斯和波塞冬了，他和哈迪斯说话，声音还是很哑，“你刚才去……哪里了？”

这次甚至没带上冥王的敬语，但是姜雾好像并未意识到他对冥王下意识的亲近。

哈迪斯却感受到了，他心底一软说，“议事。”

随即他又承诺道，“下次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无论去哪里，他都会带着姜雾。

他意识到，有波塞冬和宙斯在这里，绝不能让姜雾一个人待着。

他这两个兄弟看起来怕姜雾生气，本质却依旧高傲，依旧想把姜雾带走，根本没考虑过姜雾是不是愿意跟他们离开。

这是很多神明都有的通病，他们高高在上，过着不食人间疾苦的生活，根本不会在意他们是否真的伤害到了人。

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真的意识到姜雾被他们所伤害，或许才愿意彻底放过姜雾。

要让他这两位兄弟意识到这一点，显然很难。

波塞冬心头泛着火，“阿雾，你看，哈迪斯根本没办法做到保护你，跟我回去。”

姜雾有些心烦，他自认为自己也没有做什么伤害波塞冬的事情，那么这个海神，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我不能保护他，你能吗？”哈迪斯似乎是好奇一般问。

波塞冬抬了抬下巴，“我当然能。”

“那他为什么现在在冥界？”哈迪斯说着竟然说了个冷笑话，“是因为你保护得太好了吗？”

姜雾轻轻地眨了眨眼，他发现，哈迪斯好像也挺毒舌的。

或许是他和哈迪斯相处还是太少了，又或者平时哈迪斯面对他的时候把他当做易碎品，所以从来没有表现出这一面来。

怎么说呢？姜雾想，好像很可爱。

面无表情的冥王说着嘲讽人的话时，的确很可爱。

波塞冬一时语塞。

当然是因为他……是的，是因为他姜雾现在才会在冥界。

明明在人间的时候，他们很要好。

“好了，两位弟弟。”哈迪斯淡淡地看了一眼波塞冬，“你们还不出去吗？打算一直待在这里，他不睡觉了就看你们吵？”

宙斯看着姜雾的脸色，好半晌才说，“我先出去，你休息好了我再来。”

“你还是别来了吧，只会惹阿雾不高兴的神王！”

宙斯冰冷的视线从波塞冬身

上扫过，再从哈迪斯身上划走。

姜雾讨厌他亦或者恨他都没关系，宙斯独独不能接受姜雾无视他，然后把曾经属于他的亲密给别人。

“波塞冬，还站着做什么？走啊。”宙斯冷笑一声，“留在这里做什么？碍眼吗？”

波塞冬看向姜雾，姜雾没看他，低垂着眼睫，敞开的衣襟上，还能看见他曾经发疯一样留下来的牙印。

波塞冬喉结滑动了一下，低声说，“你是医者，那个牙印想要去掉应该很容易吧？留着是因为……”还惦记着我吗？

哈迪斯伸出手拉了一下姜雾的衣襟，遮住那片肌肤，他语气冷漠，“波塞冬，我想他并不愿意和你说话。”

宙斯攥紧了拳，每次见面都太过匆忙匆忙，姜雾有意识地藏着那个牙印，这是他第一次看清楚。

完整地看着这个牙印，原来是波塞冬。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操控着雷电往波塞冬而去，“你凭什么咬他？”

波塞冬避开这一击，大怒道，“你发什么疯？”

“我问你凭什么咬他？”宙斯指向姜雾，“你怎么敢碰他？我都没有碰过他！”

他小心翼翼守着的老师，他都没敢碰，这个后来者怎么敢碰的？

波塞冬笑了起来，他说，“两情相悦，有什么不能做的？”

姜雾一直没有说话，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个牙印，他的看向宙斯如同要杀了波塞冬一般的眼神，又去看波塞冬那轻佻的表情。

波塞冬这样说，其实他并没有觉得很生气，大概是很清楚波塞冬就是这样的神明吧。

神明本来就高高在上地蔑视着下方的人类，喜欢和爱，都是恩赐。

姜雾没生气，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宙斯却气得眼睛发红。

“两情相悦？”宙斯的雷电不要命一样冲着波塞冬去，“你做梦！老师绝对不可能爱上你这种人！”

哈迪斯皱眉，把姜雾抱进怀里，让姜雾避在自己的袍子下，“你看，我就说，该去人间的。”

姜雾低声说，“你的宫殿要被毁了。”

哈迪斯的宫殿要被毁了，因为他。

“让他们停下来。”哈迪斯安抚着姜雾，“我让他们停下来。”

姜雾靠着哈迪斯，呼吸急促，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宙斯，波塞冬，够了，吾的宫殿已经要被你们毁了。”

哈迪斯的声音带着力量，宙斯和波塞冬显然听见了，他们却并未停下来。

冥界的神明们都偷偷地看着冥王的宫殿，对这边的阵仗表示了震撼，毕竟冥界从来没有过这样强大的神明比试过。

有神忧心忡忡，“我记得医者在冥王的宫殿，或许我们该把他解救出来。”

“冥王在那里，不用太担心。”

宙斯和波塞冬显然不是比试，而是包含着怒气怨气和醋意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神王和海神的神力自然非同小可。

姜雾忍不

住开口，“够了。”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沙哑，你来我往的两位神明显然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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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别生气。”哈迪斯忧心姜雾的身体，“你身体还没好，别生气。”

姜雾不想生气的，他抬起眼抓紧了胸前的衣服，“宙斯，波塞冬，我说够了！”

他显然有些生气，声音也大了起来。

波塞冬衣袍被雷电打得凌乱不堪，他趁机道，“阿雾，你看见了吧？伟大的神王情绪不稳定，他想杀了我——阿雾，你还好吗？”

显然姜雾不是很好，他的脸上染着因为怒意而生出的薄红，呼吸有些急，“你们要打，去你的海底，去奥林匹斯山都行，别在这里。”

波塞冬怕姜雾被气坏，收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来到姜雾面前，“阿雾，是我不好。”

姜雾说，“的确是你不好。”

波塞冬又道，“我会留在这里，直到哈迪斯的宫殿恢复……毕竟有我的错，我想那位神王应该不愿意纡尊降贵，让他回去好了。”

宙斯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僵着身体没再做出攻击，他又一次没能控制住自己，是不是吓到姜雾了？

面对姜雾的事，他总是无法保持冷静。

听见波塞冬的话，他本能想要骂回去，却硬生生地压着自己的脾气说，“阿雾，我也会留下来直到宫殿修好。”

姜雾冷冷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们还是走吧，要不然我怕这宫殿修不起来了。”

他说到这里，又咳得厉害。

宙斯下意识挪动了一下脚步，又被姜雾含着泪的冰冷眼神钉在原地。

波塞冬沉默不语，他沉默地看着姜雾，心底却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次离开姜雾。

哈迪斯拍着姜雾的肩，心里只想把波塞冬和宙斯立刻丢出冥界，不过暂时还是安抚姜雾比较好。

他说，“别生气，对你的身体不好。”

“呼吸放缓，别着急。”

姜雾闭了闭眼，勉强压下自己心底那份烦躁说，“听见了吗？”

“阿雾。”

“你们能先出去吗？”哈迪斯终于没有再压着自己的怒火，“已经闹了这么久了，还不能让他好好休息吗？”

姜雾一呆，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哈迪斯，连宙斯和波塞冬离开了都不知道。

那两位神明显然是不愿意走的，可是姜雾看起来很不好，担心姜雾看到他们会更生气，他们最终还是离开了。

姜雾不确定地想，哈迪斯好像很生气。

因为波塞冬和宙斯挑战了冥界的权威吗？显然不是这样的。

那因为他没休息吗？

他声音很轻，“冥王殿下，您生气了？”

哈迪斯收回自己浑身的冷意，低下头对上了姜雾有些讶然和不知所措的目光。

“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哈迪斯抱着姜雾的手有些僵硬，他情绪向来很淡，这是第一次，他在姜雾面前生气，

“我只是觉得他们很吵，这样你休息不了。”

“……”姜雾摇了摇头，“你没有吓到我，相反，谢谢你。”

“我本来没有资格管你的私事。”哈迪斯声音低沉下来，“但是，我有些……控制不住，抱歉，以后我可能会控制不住管得更多。”

姜雾看着哈迪斯，冥王心底有些无措起来，他好像太自大了，怎么能对姜雾这样说。

管得更多这样的话，似乎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嗯。”姜雾的声音极轻，“那么就要辛苦你了，冥王殿下。”

冥王心底重重地松了口气，“我说得管得更多，绝不是限制你的自由。”

姜雾又笑了一下，眉眼弯弯，格外明媚，“冥王殿下好可爱，还特意解释吗？”

哈迪斯又不自在起来，他被姜雾夸了……这是夸奖吧？

“提前说控制不住会把我的事情管得更多……”姜雾说，“其实很担心我和他们的事会影响到冥界或者冥王殿下，很担心给你们带来麻烦。”

哈迪斯微微皱眉，你是冥界的医者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又听见姜雾继续说，“不过，这种有人帮助和撑腰的感觉，真好。”

哈迪斯几乎是瞬间就放松下来，他甚至因为姜雾这句话而感到莫名的欣喜。

哈迪斯再次清楚地感知到，他很在意姜雾，不是因为姜雾是冥界的医者，而是他在意着姜雾这个人。

“被人这样帮助着。”姜雾的声音低不可闻，“真的很好，我很自私对吗？”

哈迪斯说，“不，让我多帮帮你。”

姜雾微微笑了一下，又呼吸了一下。

“是不是很累了？”哈迪斯问。

姜雾摇头，他的困意已经去了不少。

哈迪斯的视线落在姜雾的颈项上，宙斯送的项链依旧被好好的佩戴着，他想问为什么不取下来，最终也没问。

最终他只是说，“现在在冥界，没有人能欺负你。”

姜雾抬眼看着哈迪斯。

哈迪斯眸光漆黑深邃，承诺着，“我会保护你。”

姜雾弯了弯唇角，他望进哈迪斯的眼中，“冥王殿下又是因为我是冥界唯一的医者，所以要保护我吗？”

哈迪斯略微沉默了片刻，他刚想说话，姜雾却又蹙眉咳嗽起来。

姜雾这一咳嗽把哈迪斯想说的话打断，哈迪斯皱紧眉，“要不然，还是去人间住一段时间吧。”

这是哈迪斯第三次提这个话题了。

姜雾勉强压住喉间的腥甜之意，瘦弱的肩抵在冥王的胸膛，“为什么冥王殿下总想去人界？”

“……”哈迪斯说，“你不想见到他们，那么我们就避开他们，更何况，你在人界的时候，很开心。”

那个时候姜雾的笑容格外灿烂，让哈迪斯念念不忘，他觉得那才应该是姜雾最好的状态。

他希望姜雾能一直那么开心，如果人界能做到，他便带姜雾去人界。

“总不能一直避着他们，问题总要解决的。”姜雾说，“更何况……”

他顿了顿，轻笑一声，“更何况，我并不是因为在人间才高兴，而是因为陪在我身边的人让我高兴。”！

“你们该走了。”姜雾重复了一句，“我不喜欢你们待在冥界，也不想和你们有任何牵扯，更不想见到你们，非要我说得这么清楚吗？”

宙斯有些痛苦地闭上眼。

哈迪斯扶着姜雾坐好，给姜雾腰后垫了柔软的枕头，没有过多的解释波塞冬的话，他只是说，“你身体不好，不用起来，他们吵他们的，打他们的，如果打扰到你了让他们滚出去就好。”

姜雾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对波塞冬说，“我想你理解错了，不是冥王不让你们见我，而是我不想见到你们。”

宙斯冷笑,“你还好意思说，出去就出去了，也不留人在里面保护好阿雾，如果不是因为我来了,波塞冬已经把阿雾带走了。”

波塞冬只当没听清姜雾的话，他又说，“真理田园那边的苗已经救得差不多了。”

姜雾平静道，“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自己去看的，那你们现在也该走了。”

“……”宙斯垂下眼，金色的发遮住了他的眼睛，“阿雾。”

烛火重新亮起，宫殿里恢复了明亮。

哈迪斯从两个吵得上头的神明旁边走进来,靠近姜雾,他伸出手扶着姜雾，“你脸色很糟糕，他们吵到你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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