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别人怎么想，他肯定不会落秦暄的面子。

秦暄退开一步，扶着车门看他。

护林员，森林巡逻员。

他们现在位于S市外郊，再过去点，有连绵山脉和森林。他们今天的任务，是跟巡视人工林场。

众所周知，《行业知多少》每期解锁一个或两个职业。这一次，他们体验的职业是护林员。

苗晓睿看了眼其他三人拘谨的状态，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几个人都不太了解护林员的工作，略说了几句，就穿上外套跟着节目组出门。

离自然保护区有段距离，大家要坐车过去。

苗晓睿：“……”

分配车座的时候，大家一致让秦暄先选。

秦暄仿佛习以为常，走向其中一辆车，打开车门——顿住，回头看苗晓睿：“苗老师一起吗？”

只得在众人及摄像机的瞩目下，走过去，钻进车。

秦暄朝他们微微点头，俯身上车，关门。

下一刻，车窗放下，苗晓睿搭着车窗探头望过来：“还有个位置，你们上来吗？”

《行业知多少》节目不算火，但经费还是充足的，五个人两辆车，可以舒舒服服坐到目的地。

苗晓睿：“走走走，麻烦大哥了！”

“诶。”

车身缓缓移动。

方才导演说了，过去大概要大半个小时。

苗晓睿看了眼挂在两边的摄像头，主动找秦暄聊天：“秦老师了解护林员这个职业吗？”

秦暄顿了顿，慢条斯理地：“了解不多。”

苗晓睿瞪大眼：“你竟然知道？”

秦暄：“……”

看他，“为什么我会不知道？”

苗晓睿摸下巴：“大概是你的出身和经历，让人觉得你的世界只有投资和财报吧？”

秦暄想了下，道：“差不多。”

苗晓睿：“哈哈哈哈你看我说得——”对吧？

“但我会看书会上网。”

苗晓睿：“。”

秦暄挑眉看他：“有问题吗？”

苗晓睿：“没有。”

秦暄勾了勾唇，继续稳坐如山。

苗晓睿等了会，没等到他开口，不解：“你说啊。”

秦暄：“？”

然后恍然，“你说护林员？”

苗晓睿：“……当然。”

秦暄：“你说说你了解的。”

苗晓睿“哦”了声，想了下，道：“我只知道护林员巡视是要预防森林火灾，还有防乱砍乱伐、防盗猎。”

秦暄：“还有管理森林资源，定期清理枯枝落叶、设置防火带——”

苗晓睿：“等等，不是森林吗？为什么还要清理枯枝落叶？”

秦暄：“……森林有边界，靠近公路、居住区的地方，需要清理枯枝落叶，消除放火隐患。”

苗晓睿懂了，又问：“管理森林资源呢？”

“林木培育、虫害防治。”

苗晓睿竖了个拇指，然后开始推测：“大冬天的，应该不是培育和虫害，光让我们巡视，节目也没什么看点——应该是清理枯枝落叶吧？”

秦暄：“嗯。”

苗晓睿：“……那可真是体力活了。”

秦暄问：“你行不行？”

苗晓睿龇牙，伸出裹着羽绒服的圆胳膊：“多壮实，肯定没问题。”

秦暄：“……”

苗晓睿登时怒了，拍座椅：“秦老师，就算你帮了我很多，我也不允许你歧视我！！”

秦暄的眼神，宛若看傻子。

苗晓睿秒怂，轻咳：“这回就算了，下回注意了啊。”

秦暄：“……”

苗晓睿自己先笑倒。

秦暄看着他笑，手指轻轻摩挲。

苗晓睿现在已经习惯他的冷淡，自顾自笑完，坐直身体。

秦暄突然开口，却换了个话题：“你看过我的电影吗？”

苗晓睿诧异：“当然看过啊，我看了好多遍，台词都能记下来了。”

秦暄：“有什么感想？”

苗晓睿想了下：“牛逼。”

秦暄：“……”

苗晓睿怕他不信，强调：“真的，演得太好了，没有别的形容词足以表达。”

秦暄不想搭理他了。

苗晓睿察觉几分，赶紧凑过去吹彩虹屁：“秦老师您真的演得很好，你看你平时多稳重多淡定，谁能想到你演起各种变——角色这么得心应手的。”

“尤其是你出道的那部《生死》。天啊，那简直就是天赋之作啊！！谁能想到那是你的第一部作品！”

秦暄搭在车门扶手上的手指痉挛般颤了颤。

他问：“你喜欢《生死》？”

苗晓睿双眼放光：“那当然啊！谁能抵挡姜医生的魅力？！他拿起手术刀的时候有多帅，后面反转的时候就有多绝，尤其是在太平间那一幕……”

《生死》是秦暄入行第一部电影，主角是一名医生，也是一名严重的偏执型人格障碍患者。白天的医生，救死扶伤、温和有礼，晚上的医生，却游走在法律边沿。

一个角色，性格极为割裂，要演得自然，很难。

刚出道的、非科班出身的秦暄就做到了。

还拿下了当年的繁花奖最佳新人和最佳男主角。

同样是非科班出身的苗晓睿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想他刚出道，第一部作品，只是演一名混混学生，都天天被导演骂，无法想象秦暄的天赋。

接下来一路，车上只有苗晓睿的声音。

他不光将秦暄演过的几部剧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还边分析边吹彩虹屁，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当然，他是真心实意地吹。

所以，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嘴巴都干了，一下车，就赶紧找工作人员要水。

咕嘟咕嘟灌了小半瓶冰凉的矿泉水，苗晓睿才跑回摄像机面前。

除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现场还有两名穿着橙色护林服、黝黑高大的护林员。

这两名护林员平日哪里见过这种情景，对着他们和摄像头很是拘谨。

季铭华主动上前搭话，问今天的工作安排。

果然如秦暄、苗晓睿猜测的一样，他们今天的任务，是要巡视靠近公路的林段，清理枯枝落叶。

周漫听说不用扛枯枝败叶，只需要原地处理，大大松了口气。

说话的护林员接着又道，沿路有高压输电线，他们还需要上树处理一些长得太高的枝丫，以防输电线被压。但前两天下了点小雨，树上都挂了冰凌，让他们注意安全。

几人自然都说OK。

护林员就开始给他们发巡护服、手套、安全腰带、柴刀……还给了他们一把油锯。

12月，S市的户外平均气温只有五六度，山上更是直逼零度。

嘉宾几人全都穿着羽绒厚靴，唯有从A市出差回来的秦暄穿着皮鞋大衣。

于是，几名嘉宾不顾形象往羽绒上面套衣服的时候，只有秦暄把外套脱了，换上巡护服。

直接把土气的橙色巡护服穿成国际高定，又高又帅。

其他人还好，苗晓睿忍不住开问：“秦老师你不冷吗？”

秦暄垂眸戴手套，头也不抬的：“不会。”

苗晓睿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等大伙穿戴好衣服手套，节目组还贴心地给每人装上一壶热水，大家就开始干活了。

他们现在就停在半山腰公路边，左右两边都是山林。不过带他们的护林员说了，他们今天只需要负责左边的林木区——从公路边沿往树林方向数二十米的区域。

按照护林员的指导，他们通过拖、拽、砍、劈林木下的枯枝，每隔一段距离收集到一起，踩压成堆即可。

一切都很顺利，连唯一的女生周漫都在认真地拖拽断枝。

直到他们抵达高压线缆区。

阳光雨露充沛，林木肆意生长，有些树冠已经快要伸展到高压线上了，需要爬上去砍掉。

树干粗壮枝丫多，爬是好爬，但树枝上还挂着冰凌，压弯了枝丫。护林员也提前说过，会有断枝的危险。

摄像机录着，他们总不能因为危险就不上。

医疗车、医护人员就在公路边候着，还有专业的护林员在旁边指导，大家心里好歹定一些。

苗晓睿年纪最小、辈分最低，自告奋勇跳出来，绑上安全腰带就上了。

爬倒是爬上去了，但苗晓睿没有经验，在上面被枝丫挡着，挪半天挪不到合适的方向，更别说砍了。

季铭华几个商量了下，打算再上一个人。两个人不光能互相照应，防护腰带也能绑一起，预防万一。

傅宇杰自觉拍过武侠戏，比文弱的季铭华、周漫合适，准备绑腰带上了。

“我来。”旁边一直不说话的秦暄拿过防护腰带，径自往身上绑。

傅宇杰愣了下，忙道：“秦总，这不太合适吧？”

秦暄瞟他一眼：“哪里不合适？”

傅宇杰语窒。他总不能说，身份不合适吧？

周漫、季铭华也欲言又止。

只犹豫那么一小会，秦暄就绑上了腰带，抓着枝丫翻身上树，迅速靠近苗晓睿。

后者还抓着枝干跟底下的护林员喊话：“东边是哪边？我左手边吗？”

话音刚落，脚底下枝丫一阵晃动，冒出一道人影。

苗晓睿瞪大眼睛：“秦老师？”

秦暄看他一眼，挑了根枝丫站稳，伸手过来拽他挂在枝丫上的安全腰带，跟自己的绑在一起。

苗晓睿明白，感动：“秦老师你真的太好了。”

秦暄：“……”

接下来，树下的护林员指点方向，秦暄仿佛装了天线，在密密麻麻的枝丫中精准辨认方向，然后指点苗晓睿爬过去，劈砍枝丫。

让苗晓睿去，是因为他体重轻。

枝丫挂了冰凌已经超负荷弯下，苗晓睿瘦，踩上去都要吱呀作响，秦暄上去怕不是要折。

俩人一个指点方向一个攀爬，进度喜人，很快清理完一株高树。

到第二棵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太阳出来了，冰凌开始融化。枝丫湿滑，攀爬不易，护林员担心出问题，让他们下来。

苗晓睿喊话：“修完这株。”

已经在树上了，下去多浪费功夫。

护林员估计也是这个想法，没再多说。

抓着枝丫踩在主干上的秦暄眸色沉了沉，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

苗晓睿攀着枝丫爬到指定地点，扭头看他：“秦老师，是这里吗？”

秦暄：“左上，砍。”

“好嘞！”苗晓睿抓着柴刀一顿乱劈。

“笃、笃、笃——”

“咔擦。”

小儿臂粗的枝丫应声落地。

苗晓睿吹了声口哨：“也不是很难嘛。”

秦暄没搭理他，继续观察方位和高压线缆，划过某处枝干交叉点时，视线不停，朝苗晓睿道：“退回来，爬左边那根。”

“好。”苗晓睿抓住枝干小心翼翼退回来，然后攀上头顶枝丫。

秦暄：“抓你右上枝，继续砍左边。”

伸向高压电缆的大都是一个方向，苗晓睿没有多想，把柴刀换到左手，右手抓着树枝，开始朝左上挥刀。

“笃、笃。”

苗晓睿一边砍一边吐槽：“左手使不上力啊，秦老师有没有别的地方适合落脚的？”

说话声掩下了几不可察的细微动静。

秦暄眸中闪过异色。

他若无其事地：“那你往后退，看到你大腿边那根了吗？攀着它。”

苗晓睿依言行事，然后趴在枝丫上朝方才那根树枝继续劈。

他还赞：“不错，虽然只能劈粗干，也比刚才省力——”

“咔擦。”

他趴着的那根枝丫陡然断裂。

苗晓睿瞬间往下坠。

“艹啊啊啊——呃。”

腰上一疼，整个人悬停在半空。

头顶上的的秦暄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大长腿分别站在两根相邻的、一高一低的粗壮枝丫上，姿势豪迈又潇洒。

苗晓睿大松口气：“吓死我了……快拉我上去！”

秦暄却不动了。

“苗老师，”他就着这个姿势，慢条斯理地，“你为什么称呼我为秦老师，而不是秦总？”

苗晓睿：“……”

他崩溃喊道，“大哥，我喊你大哥行了吧？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

秦暄勾唇：“好。”

苗晓睿：“？”

秦暄不置可否。

司机战战兢兢：“两、两位老师，可以走了吗？”

三人的目光掠过胳膊几乎挨着秦暄胸口的苗晓睿，再看神情淡漠望过来的秦暄，异口同声道：“不了。”

然后你推我我推你的，走向另一辆车。

第15章

苗晓睿往外伸了伸脑袋，看到他们上了车，才遗憾收手，坐回去。

这期间秦暄不动如山。

苗晓睿坐好，低头扣安全带，开玩笑道：“看来你盛名太过，大家觉得你只可远观、不可近触啊。”

苗晓睿听到周漫松口气，跟季铭华说：“听起来比快递员轻松，起码不用搬货了。”

季铭华：“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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