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上了贼船，准备策反这个皇帝呢，杨笑心里暗想着，但是没有说出来。他几乎是下定决心地对卫子姝说：“你不用说了，今天，立即马上离开这里。就算你是和那个翟耀走，也行，不要回到京城。”

“我说了我不。”

卫子姝把自己从街上掀下来的画像拍在了桌上，挑眉道：“小师父，哪怕是你，用这张画像也找不着我吧？有什么可担心的，要是我被抓住，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一遍的翟耀冷冷地插嘴道：“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

“你动了他们的儿子，你以为他们会这么轻松地放过你？”

卫子姝有些惊讶地看着杨笑，杨笑脸上的担忧十分明显，她说：“没想到小师父你也有这么大胆的时候，居然敢直接议论当今皇帝。”

杨笑苦口婆心地劝卫子姝：“他们不止是靠这个画像搜人的，他们还有暗卫，还有各种手段。他们的手下见过你，那个景曲云本人更是见过你，到时候你碰到他们还能抵赖得掉吗？不行，你不能在京城待下去了，你要离开这里……”

“不，我不会走。”

“等下我就给你叫好马车。”

“我不会的。”

“你不能确定，谁都不能确定，哪怕是今天坐在皇位上的皇帝。”

“小师父……”

“听话。”

“你是准备抛弃我了是吗？”

“卫子姝！”杨笑少见地用全名叫着卫子姝，他像个老父亲一样，“不要这样子了，听话，你自己都说了，京城这个地方吃人，我不希望你最后也是这个城池的牺牲品。”

“我也不想。”

“你听着。”卫子姝抓住杨笑的手，把他顶在墙壁上面。杨笑比她高了半个脑袋，她哪怕仰着头气场都没有半分地减弱。她笑道：“虽然我很喜欢小师父你，但是小师父，我决定报仇的绝大部分原因并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和景曲云产生矛盾，全是因为他是景昱宏的种，因为景昱宏，因为他们景家，我卫家一百零八口一个不活。就连我，曾经浑浑噩噩了好几年，生不如死。我这一次亲手剁掉了景曲云的两根手指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我有一种解脱的感觉，那种经常埋藏在我心底深处，让我彻夜难眠的愧疚，我对卫家的愧疚，竟然有些解脱了，小师父，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杨笑不仅明白，还有一些理解。因为他才知道，自己的一家，也是被景家除去的。或许这么说不准确，因为还有其它的参与者，但是如今他能够对付的，想必只有景家。

杨笑没有说话，卫子姝握着他的手松了一些，她顺势靠在杨笑的怀里，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当初坐上皇位的人，本来应该是我的父亲。是景书阳在那晚的饭菜里下了手脚。”

杨笑不明白：“那晚？”

“兆良十五年十二月中旬那晚。他们在决定谁最后当皇帝。”

兆良十五年十二月，那是前朝彻底覆灭的日子。杨笑想他大概明白了，可是他不知道卫子姝哪来的自信：“你怎么就知道如果景书阳不下药的话，当皇帝的就一定是你的父亲？”

“当时我父亲最厉害。”

“你怎么知道？”

“我家里的藏书阁里有。”卫子姝理直气壮地说，“景书阳他之所以决定把我们卫家全数灭口，也是有当年的忌惮在里面。他害怕，他害怕我的父亲最后会重新找他夺回皇位。”

哦，藏书阁。

杨笑知道，这件事情大部分应该是真的，至于卫家的老头与皇位失之交臂的事情，他总觉得是后来卫家老头自己杜撰的。当然，现在那卫家老头，他的准老丈人已经安息……不，算不得安息，久眠与九泉之下了，想必究竟真相如何，也就只有当年的人知道了。

可当年剩下来的人除了蓝家老头，皇帝老头，就只剩下他师父了。他师父的话……现在下落不明，还带着一个小孩。

想来要弄清楚这件事情的真假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他看着怀里的卫子姝：“你真的想要报仇吗？”

卫子姝在他的怀里点头，杨笑回抱住她，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就在卫子姝以为他的小师父终于软化之后，她只觉得后颈一阵刺痛，紧接着她就人事不知了。

果然，在这个世界上，最应该防着的就是老实人。老实人一旦卑鄙起来，完全是防不慎防。陷入昏睡前，卫子姝只真的想要揪着杨笑的领子仰天长啸，再和杨笑同归于尽。

这就是曾经的正道大侠？真的卑鄙小人，难言的卑鄙无耻。

卫子姝觉得，自己不会屈服的，永远不会。

“如果这是你喜欢我的代价，我宁愿你永远恨我。”杨笑听到自己这么说。

卫子姝没有惊讶杨笑会说出这种话，她准确地揪住了杨笑杨笑偷袭她的手，挑眉道：“小师父，你少有的几次卑鄙难道都要用在我身上吗？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杨笑的动作一顿：“我怎么可能……”

“我之前说过。”卫子姝打断杨笑的话，“我报仇或者不报仇，都是取决于小师父你的。你要我报仇我就报仇，你不要我报仇，我可以马上离开。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不能听你的了，因为你自己就陷于京城不能翻身，我要救你。”

卫子姝对于三皇子府的通缉表现得漠不关心，这种态度有点惹怒了杨笑。

“我不要救。”

“但我要报仇。”卫子姝说的坚决，杨笑怔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的确，他有想到过卫子姝的这个可能。但是他实在是不希望这个猜测成真。报仇两个字能轻轻松松地被卫子姝双唇一碰给说出来，但是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和危险都是不可以预料的。丝毫不亚于他与蓝三省这只狐狸的契约，九死一生。

卫子姝几乎是和杨笑同时朝他吼道：“这里没你的事！”

翟耀耸肩，自讨了个没趣，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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