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我说这些！我不听！能去燕都大学，为什么不去？”骆女士打断陆教授，继续发威。

“奶奶。”一直沉默的陆逍遥突然开口了，骆女士一愣，停下来听他说话。

骆女士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是在时代美发做的头发，烫了大波浪，又松松挽了一个髻，又时尚又高雅，只是此时她的脸上满是怒气，面色有点狰狞。

“我的意思你们听懂了吧？”

六月末温度比往年都要高，玉婴坐在陆家的客厅，吹着风扇，还是止不住的流汗。

“你跟孩子发脾气干嘛，有话好好说，在哪个大学不是读书，再说我们大学的外语系，那也是有点名气的，你看看建校之初的这些教授都是谁，有那谁的英语秘书，还有飞虎队的随队翻译，林语堂的学生……”

“在哪儿都一样。”玉婴只能咬牙做个笑脸。

“一样吗？你五哥不是都考了复旦？你们比他的成绩差？”

“我怎么活到现在的，您也知道，其实我去哪个大学重要吗？玉婴在哪，我就在哪。我的命都是她给的，她还有什么不能决定？”陆逍遥说完，站起身，慢吞吞往楼上去。

“走吧，没事儿，你先忙。”陆教授忙放行。玉婴匆匆出去。

“你，就是你惯的！”骆女士冲着陆教授一瞪眼。

骆女士竟哑口无言，呆呆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一咬牙也起身往楼上去。

“你这是，到底想通没有呀？”陆教授不放心，追着问。

“我想不想通能怎么样？命是他的，他想通，我还计较什么？”骆女士黯然神伤。

“骆奶奶，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这事我会考虑的。”玉婴见陆教授一个劲使眼色，就站起身，打了个招呼。

“吃什么吃？看你爹就气饱了！”计大年走路带风，转眼就远了。

玉婴听这话里有话，正见孟巧莲和小四从楼上端了菜下来，笑问，“我计叔下棋又输了？跟我爹生气 呢。”

“哪儿下什么棋？是小蕊儿会叫爷爷了，不会叫姥爷，他吃醋了。”

小蕊儿是宋玉桥和秋月的女儿，他们第一胎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宋子纯。女儿宋子蕊才十三个月。名字都是陆教授给起的。

老二家是龙凤胎，一个叫子星，一个叫子辰。

本来宋老蔫儿是干部，还不到退休年龄，可是去年骑车摔了一跤，家里人都担心，劝他退下来。

宋老蔫儿是闲不住的人，怎么都不肯，也亏了有小蕊儿，把他给拴住了，天天带着孙女，不错眼神儿照顾着。

计大年这人就是爱争宠，前面又都是孙子，好容易有个外孙女，也是格外的喜欢。

这小蕊儿到现在才满周岁，能叫爷爷已经是说话早的了，他还是吃了一回闲醋。

玉婴知道原由了，就笑着把小蕊儿抱起来。

“叫爷爷，让姑姑听听。”宋老蔫儿笑着过来凑趣。

“耶耶。”小蕊儿吃力地说。

“乖，你跟姑姑学，说，脑耶。”

小蕊儿把玩着玉婴的头发，使了使劲，还真说出来了，“脑耶！”

“快，去叫我计叔回来吃饭，小蕊会叫姥爷了。”玉婴忙叫小四。

小四撒腿就跑，没几步就折回来，原来是宋玉桥把计大年给押回来了。

“给你带好酒了，乱跑什么，再跑没喝的了。”宋玉桥连哄带吓。

“计叔你听，小蕊会叫姥爷了。”玉婴又把小蕊抱过去，如法炮制，叫了一遍，计大年才转怒为喜。

“你们两个加一起一百多岁了，能不能像个样！”孟巧莲一看宋老蔫儿撅嘴，就知道他心里又不痛快了，举手比划一下，没敢打。

宋老蔫儿只好乖乖坐到桌边，宋玉桥坐在两个爸爸中间，算是和事佬。

“玉婴，陆家又说什么了吗？”孟巧莲看着玉婴的脸色问。

“没说什么，陆爷爷帮着我呢，没事儿。”玉婴给她夹了一筷头菜，安慰她。

“我是不懂，不过女孩子还是留在家人身边读大学才放心，是不是？”孟巧莲向徐大嘴要主意。

“对。”徐大嘴忙点头。

“你看玲玲出去几年，不也转回来了？”孟巧莲又把玲玲拉出来打样儿。

“娘，您不用担心，我自己有分寸。”玉婴就怕她胡思乱想。

“玉婴，还有几天报自愿？”宋玉桥问。

“明天。”

“陆逍遥也不走？”

“嗯。”这一句，宋家人都懂了。

吃过饭，玉婴进厨房帮忙收拾，直接被秋月赶了出去。

“快考试了，回屋看书去。”

“没事儿，你去陪小蕊儿。”玉婴挽着袖子要刷碗。

“你看我能抢到小蕊儿吗？”秋月乐了。

“连我都挨不到边儿，生女儿有何用！”宋玉桥也抱怨一句，跑六楼找小四老三说话。

自打老五上大学走了，老三就搬回来住，跟小四一人一个房间，正好互不打扰。

玉婴听院门口笑语喧喧，知道这是老一辈的几个都在逗孙儿玩，就上楼去了。

其实在外人看来，这几年宋家似乎没多大变化。

冯家的生意已经小有规模，眼见跟宋家比了肩。尤其是冯家人喜欢张扬，又是盖别墅，又添了几辆车，家里有保姆和司机，看着又风光又气派。

还有就是市里最富的秦小鱼，在煤厂那边又是盖楼又是盖商场，听说生意都做到国外去了。

只有宋家，建了两个厂，还都是早年建的，门市开了四个就没再扩建。

听说销售网铺到全国，那东西是虚的，谁有透视眼能看到吗？

玉婴刚要往楼门里进，就见计大年怒气冲冲从楼里出来。

“计叔，都要吃饭了，你去哪？”

玉婴从陆家逃出来，一路小跑。

从大院到新华宿舍并不远，人行道上又全是树荫，并不炎热，只是她觉得陆家的气压太高，还是快点回家续命的好。

四年后。

新华宿舍的原址就盖了两幢楼，本来地方就不大。

当年回迁时，家里人商量了，不要临街的房子，以后车多了，开着窗子都嫌吵，所以要的是第二幢。

第二幢的前面空地多，一楼的人家都圈出小院来，种花种菜，宋家也不例外。

“你就不要逼孩子了，他们不小了，要怎么样自己心里有数。”陆教授虽然也在流汗，可还是替玉婴挡了一下。

“就是不小了，这事才欠考虑！为什么报本市的大学！你们俩个的成绩，去哪不可以？”骆女士又是一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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