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认识薛子晴至今，他从未曾见识过这样慌乱的她。

纵然是当初面对着他的“尸体”，薛子晴尽管失魂落魄，却也不至于尽数失了分寸。

如果，薛子晴只是笃定地说了前面半句，杨晔还不至于完全慌了神，可这随之而来的第二句，却是板上钉钉，让他根本就没有半点晃神的机会。

薛子晴说完，便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坚定，眸中却带着几分寒意。

“或者说，你一直都是他。”

这样的阵仗，杨晔全无预料，以至于第一时间就乱了分寸。

最后在众人中选定了他杨晔作为日后共度余生的人时，也是一样。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薛子晴表现出来的绝对冷静，才愈发让杨晔不自觉间倒吸一口凉气。

但此时，面对着眼前这个与杨晔有着几分相似的人时，薛子晴却是再绷不住。

更让她始料未及的是，此番薛子晴却并非如他预料中那般，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淡然姿态。

在他的缄默不语中，这人从一开始的斩钉截铁，渐渐变得生出些许狐疑，再到后来，索性放声大哭。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你跟他很像。”

“总是毫不犹豫就想替我遮拦一切麻烦，总是从来都不希望让我陷入危难。”

“但你也总是忘记，我们该是一起的，无论遇上什么样的结果，总该是一起承受的。”

旁的暂不必说，单就是遇上她这样斩钉截铁的说辞时，杨晔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知该如何辩驳的。

这一夜，薛子晴与杨晔相拥而眠。

次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苗曦欢却是不请自来。

毫无预兆的砸门声倏然而起时，床榻上的人都不自觉心下一颤。

然，对视一眼，薛子晴与杨晔却是相视一笑，于刹那间便有了定断。

他们已经分别得够久了，好不容易重逢，这之后，便是遇见再大的麻烦，都不可能再让他们分开。

绝不。

可当真打开门，见到外头铁青着脸的苗曦欢时，他们终归还是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神……神女？”

薛子晴支支吾吾了好半响，意识到枕边人眸光中不自觉带着些许惧怕之色，便下意识伸手拦在人前。

“他是杨晔，我知道是你救了他，但他是我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只能是。”

薛子晴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抬头对上苗曦欢的审视眸光时，仍满眼写着坚毅。

反倒是苗曦欢被她这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俨然一副全豁出去了的阵仗给吓了一跳。

恍惚了片刻，她才沉声道，“我对他没什么兴趣，只是来提醒一下，如果露出了马脚，麻烦提前通知一声……”

听着她云淡风轻的一句，薛子晴与杨晔却是不自觉身形一颤。

无他，只是一时间怎么都想不到，一旦露出马脚，要怎么在第一时间求援。

只怕到时候，对方根本就不可能给他们挣扎的机会才对。

这样一想，两人倒是想明白了。

只是，神女大人说话太过精妙，无论好的坏的，总喜欢反着说。

亏得是他们两个都算是反应迅捷之人，否则只怕恍惚了好一阵子，都不知道她话里话外的维护意。

“谢谢，我们会小心的。”杨晔抢先一步道。

苗曦欢不以为意地啧了两声，又状若不经意的打量着眼前人，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像今天这样的，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说完，也不理会他们是什么神色，便径自离开了。

因为神女的提点，薛子晴自是不敢在杨晔房中多做停留。

两人约定，若无要事便尽可能减少见面的机会，万一遇上了什么要紧事，再托人通传。

这办法虽说无奈，却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毕竟，真正相爱的人，彼此间的爱怜之意，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先前杨晔忍的辛苦，而薛子晴更是难捱。

但眼下，最麻烦的是，不能再让除了苗曦欢之外的第二个人看出来。

这更难。

几番权衡之下，这已然是摆在他们面前的最好选择。

知道对方都好好的，将牵念放在心里，等那个能最终一起回去的机会。

尽管，谁也不知道，那会是在什么时候。

可无论如何，总算有了机会。

总算，他们的一切所求，都有了倚仗。

薛子晴离开后，杨晔屋里来了第二位客人。

苗一昕。

这位准大祭司传人开门见山，“合作的事，你考虑地怎么样了？”

杨晔眉头一蹙，好半响才道，“当然可以，但恐怕有点难度。”

“怎么说？”

苗一昕先是下意识追问了一句，没等杨晔开口，便又径自道，“那东西，在禁地？”

杨晔没说话，但久长的沉默无异于默认。

这一次，沉默的人换成了苗一昕。

她纠结了许久，终归还是应声，“行，我跟你去。”

“不，不是我去，而是你。”杨晔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听他冷不丁说出这句时，苗一昕愣了愣，但终归不曾反驳，“行，到了禁地要做什么？”

“禁地里唯一的麻烦是什么，只要毁掉它就可以了。”杨晔冷笑着道，“反正神女大人是这么告诉我的，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

杨晔冷不丁加了后面半句，饶是苗一昕心头有再多的疑惑，好像都变成了徒劳。

薛子晴先是一怔，旋即还他一个愈发用力的拥抱，两人都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来重新确认彼此的存在感。

似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从一开始那失落不安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说到最后那句时，薛子晴的声音虽不自觉带着些哭腔，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笃定。

这字字句句，于杨晔而言，不啻煎熬。

“你知道他在哪儿，对不对？”

旁的权且不论，单是那止不住的心疼，就足以让他抓心挠肝。

终于，杨晔长叹一声，败下阵来。

他伸手将人揽入怀中，用力抱住。

有那么一瞬间，杨晔依稀仿佛见到了多年之前的那个她。

彼时，薛家遭难，薛子晴试图以一己之力重振旗鼓，甚至公开与杨家分庭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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