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苗曦欢见到她这副泪流不止的阵势，委实不知该如何招架，纠结之间只得不自觉叹息两声。

却没料到，这丫头居然趁势将她一把抱住，斩钉截铁地道，“曦欢姐姐，不管要面对什么，我都会跟你一起扛的。”

想来还是把这丫头逼得太紧了些，苗曦欢不由在心中暗道。

饶是不久前才刚兀自感慨过，经历了这么多事，虽非她所愿，可苗一昕终归是成长了。

可哪怕苗一昕一派担忧的神色，却仍是抵不过苗曦欢不知何时又紧蹙着的眉。

她没有办法，只能停下来，但眼底的泪痕却是丝毫不减。

“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可若是有的选择，我也绝不会愿意让你经历这一切。”苗曦欢心下长叹，那一句梗在喉头许久的歉意终是溢了出来。

可眼前人冷不丁听到这一句，却是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任凭眼泪流淌。

苗一昕说得极慢，恨不能将每一个字都印刻在苗曦欢的脑门上。

说话间，苗曦欢已是快步上前，紧紧将人圈在怀里，轻柔地安抚。然而，意识到这一点时，苗一昕反而更着急了。

可她此时正被苗曦欢圈在怀里，饶是她奋力挣扎，神女却仍是岿然不动。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好让苗曦欢有机会卸下满心的疲累。

阻击胡虏是他们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其中有太多的艰险，苗一昕曾以为只要自己竭尽全力，便是最大的帮忙。可直到近两日，她才猛然醒悟过来，真正让苗曦欢为难的或许并不是这些看得见的阻力。

“无论成败，我们一起扛。”

见苗一昕这副模样，苗曦欢不由苦笑一声，“怎的还哭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眼下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吗？”

见她一副笃定姿态，苗曦欢一时没绷主，笑了出来。

尽管这丫头的情绪变化来得突然，可也总算是让苗曦欢趁势放松了片刻，待沉下心来，索性就抓紧时间与她商议对策。

“我会带人四处埋伏，你记着，带着人躲在禁地，没我的吩咐不能出来。”

再开口时，苗曦欢径自少了些玩味，苗一昕也趁势收敛起心神。

“我……”

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又被苗曦欢打断，“前些时候，我命人又送了点粮食进去，未必能撑很久，若是……”

说到此处，苗曦欢不由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方才继续:“倘若真有什么万一，就只能辛苦你再想些别的法子了……”

说罢，苗曦欢面上已是不自觉带着几分歉意。

尽管知道这一切之于苗一昕多少有些煎熬，可在此危急时刻，她也委实顾不上太多。

要知道，除她以外，苗曦欢再不敢轻易委派任何人。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走出禁地。”

这是苗曦欢给她下的死命令，就算是苗疆兵败，她也绝不容许蛮子们靠近禁地一步。

“可是……”

苗一昕扁了扁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又被生生堵住。

“蛮子们不知道禁地所在，我就是拼死也会拉苗银铃垫背，所以剩下的人不可能有办法进入禁地。”

苗一昕再说出不话来。

苗曦欢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面对这样决绝的她，此刻任何的拒绝或是迟疑，都是不公。

想及此，苗一昕终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那就好。”苗曦欢笑吟吟地颔首，悬在她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能稍稍放下一些。

“有姐姐你筹谋得当，我们也未必走到这无可奈何的一步。”

苗一昕想了想，终是沉声补了一句。

苗曦欢身形一顿，恍惚了片刻，才笑着附和，“对，万一咱们就成了呢？”

乔凉夕他们仍不曾放弃营救计划，只要能寻到机会，定会想办法替他们断了胡虏的后路。

待到那时，可不就成了瓮中捉鳖？

“是呀，输赢还不一定呢。”苗曦欢又兀自重复了好几次，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苗一昕，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入了夜，胡虏突然发起冲击。

突如其来的攻势，让苗疆上下有些应接不暇。

幸而，苗曦欢白日里便已经带着人四下部署，就连苗一昕也非要参与其中，倒也设下了不小的陷阱，只等着敌人往里头跳。

然而，冲锋的号角声刚起，苗曦欢便不由分说安排大祭司带着老弱妇孺们先撤，待他们走远了这才急急忙忙拉着将士们回援。

事实上，这一步也是她有意为之。

而这主意，还是乔凉夕出的。

她说既然胡虏们闷头非要打这一仗，便索性从了吧。越是弱小，对面的敌人就越是得意，唯有出人意料，才能事半功倍。

仓皇应战便是苗曦欢迷惑对面的第一招，而蛮子们也当真如乔凉夕所料，不自觉变得得意起来。

“呵，这怎么跟个空城似的？人都躲起来了吗？”

“苗姑娘，原来你的族人都是些胆小鬼啊……”

胡虏众人时不常的奚落声萦绕在耳畔，苗银铃却是久久不语。

她隐隐觉得其中有诈，但却尚来不及想明白其中缘由。

正当此时，冲在最前头的将士们突然噗通一声掉了下去，其余众人赶紧顿住步伐，但下一秒无数蛊虫却是从四面八方飞奔而来，引得众人惊叫连连。

苗一昕闻声正色道，“怕什么？反正没人看见。”

顿了顿，她像是倏然想起什么，突然变得不自信起来，可下一秒却还是一本正经地补充，“就算是有人瞧见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苗一昕又重复了一遍，神色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苗曦欢顿了顿，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迟疑良久，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接连两句，字字铿锵。

“好。”

伴随着这句轻柔的应和，眼前人才忙不迭收起了眼泪，勉强扯出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苗曦欢忍不住揶揄，“都是大祭司了，怎么还能时不常哭鼻子？也不怕人笑话？”

苗曦欢甚至还想过，若是这一仗真有什么万一，只要拼力护着苗一昕，苗疆也未必会亡。

然而，不论从前有多坚决，都不及此刻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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