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嘈杂声，不像是几个人就可以制造出来的，至少要几十个学生在门外来回走动。

曲星辰缓缓起身，手心温热，这时他才注意到他正与秦阎双手交握。

曲星辰突然屈膝，狠狠顶上秦阎小腹。

秦阎吃痛放手，曲星辰转了转手腕，向楼梯上走了几步，随后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秦阎：“你能在这里，为何我就不能？”

秦阎握紧曲星辰的手腕，“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该在这里。”

但是时间不对，此时正值午夜，校园漆黑一片，谁会在夜里玩闹？

秦阎用钥匙打开位于楼梯口的门，拉着曲星辰进去，随后立刻关紧门并上锁。

这时，大摆钟敲响第十二声钟响，午夜已至。

秦阎睫羽微垂，也在看两人交握的手。

秦阎靠在门边，侧耳听着门外的声响，曲星辰将煤油灯放在地上，还未起身，门外便嘈杂起来。

这嘈杂声来的突兀，跑跳声、嬉戏声、交谈声、脚步声，仿佛突然置身于一处真正热闹的学生宿舍。

慢慢的，他指尖伸进了曲星辰的指缝间，十指紧扣。

曲星辰倏地收回手，将头贴在门板上，认真听着外面的动静。

秦阎落空的手停滞在空气中，许久才收回。

校长第一天给的规定便是二十四点以后不许出宿舍。

他问的，是秦阎本人在哪里。

许久，另一边的呼吸逐渐沉稳，秦阎未答。

曲星辰闭上眼睛，揪紧被子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五点钟，秦阎准时睁开双眼，他起身看向躺在另一边的曲星辰。曲星辰也已经坐了起来，两人视线交汇，曲星辰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秦阎从他这一侧的铁柜里拿出新的牙刷毛巾递给曲星辰，曲星辰接过，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阎打开寝室的门，站在门口看了看外面才走出去，“比你们早一天。”

两人一同去了四楼的水房，水房就在厕所外层，味道并不是很好，有股腐朽的刺鼻气味。

一排铜黄生锈的水龙头有几只已经损坏，滴答滴答的不停流水，水槽里积了厚厚的水渍，水渍发红漂浮着乌黑杂乱的东西，像是人的头发。

秦阎对这一切适应良好，拧开水龙头刷牙洗脸，动作很快。

曲星辰在孤儿院长大，当然不会对环境有何抱怨，拆开牙刷，目光一扫，看到了躺在秦阎漱口杯里的牙膏。

秦阎推着漱口杯远离了曲星辰的手边，看似认真刷牙，视线却在观察曲星辰。

曲星辰向着牙膏伸出的手落了空，非常直接的转弯，从秦阎身前横过去，微微弯腰，将牙膏拿在了手里。

秦阎弯腰，吐掉口中的泡沫，用漱口杯接水漱口，对此毫无所觉一般。

曲星辰挤好牙膏，动作用力的刷牙。

温热的手掌握住曲星辰冰凉的手腕，“慢点，会出血。”

曲星辰大力挣开秦阎的手掌，握在手中的牙刷因剧烈动作而擦过嘴唇，粗糙廉价的刷毛划破了嘴唇脆弱的皮肤。

白色泡沫混上了鲜红的颜色，秦阎微微皱眉，大手扶上了曲星辰的后颈，用力下压，“吐掉泡沫。”

曲星辰吐掉嘴里的泡沫，拒绝的话就在嘴边，被秦阎用自己的毛巾堵住，将曲星辰嘴唇周围的泡沫仔细擦干。

秦阎一米九二，比一米八的曲星辰还要高十二公分，这样的身高差距让他可以将曲星辰的一切细微表情尽收眼底。

曲星辰推开了秦阎拿着毛巾的手，微卷的睫毛轻颤。

曲星辰有一头自来卷的头发，睫毛也跟头发一样，向上卷翘着，分外可爱，这样可爱的头发和睫毛的主人却十分倔强。

“秦阎，告诉我，你在哪里？”

秦阎收回毛巾，整理好两人的东西，“走吧，”他对曲星辰的问题避而不谈，“收拾好该下楼了。”

曲星辰先一步抢回自己的毛巾牙刷，走出了水房。

在两人离开后，寂静的水房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

突然，最里面的水龙头开关微微转动，流出哗啦啦的清水，清水冲刷过水槽底部的脏污，渐渐变的深红。

半响，水龙头又慢慢关上，水房重新恢复了安静。

五点半，两人一同来到三楼。

三楼两间宿舍门都开着，不时传来几声交谈，显然第一夜，没有人敢违背校长的规矩。

五点起床，六点吃早餐，转学生们并不知道食堂在哪里，早一点准备好总是没错的。

秦阎带回了宽檐的黑帽子，一身漆黑大衣显得神秘。

曲星辰走在秦阎身后，双手绞在身前，嘴唇紧咬，在看到走出宿舍的女学生袁雪时，立刻双眼一亮，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揪住了袁雪的衣角。

袁雪：“……你有病？”

曲星辰低头看比他矮了一个脑袋还要多的袁雪，嘴唇抖动，许久才挤出两个细弱蚊蝇的字：“我怕……”

早晨五点半的宿舍楼并不显得明亮、宽敞，窗外天气阴霾，黑云压低，却无风也无雷。

秦阎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开始点名，三女五男八个人，全部到位，第一夜风平浪静。

他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七张号码牌，上面分别是从一到七的七个阿拉伯数字，将七张号码牌随机发给了先到来的三女四男。

曲星辰站在女学生身后，摊开手掌放在身前，看着秦阎。

秦阎走到曲星辰面前，“只有七张号码牌，”他又拿出了那个小本子，从上面撕下一张纸条，用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八递给曲星辰：“不过，老师给你一个特例。”

曲星辰看着放在手心边缘破烂的纸条：“……我谢谢你。”

秦阎收回手：“不客气。”

在秦阎的带路下，八名转学生走出第四宿舍楼，往学校最里面的食堂走去。

室外光线压抑，黑云仿佛就在头顶，随时都会掉落下来，但好在这到底是白天，校园的面目终于浮现在几人眼前。

黄土操场，老旧的教学楼，没有植物的花坛，学校不算大，却处处透着衰败。

食堂低矮，只有两层高，连个标志都没有。

紧紧只是站在食堂门前，饭菜的香味已经阵阵飘散过来。

秦阎推开食堂的玻璃门，“按照分发的号码牌找位置坐，不要坐错。”

几人走进食堂，被摆满的饭菜震慑到。

只见诺大的食堂一层，错落有序的摆着一排排的餐桌座椅，每一桌上都摆好了食物，但是整个食堂里，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

瘦弱女人秦雅芝经过一个晚上，冷静了许多，但仍旧紧紧挨着名为许峰的高壮男人。

刻薄男人宋明亮拿着六号牌子先一步走进去，找到六的位置坐好，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见他动了，剩余几人纷纷找到了与自己号码牌对应的位置坐好，空旷的食堂逐渐响起几人进食的声音。

曲星辰抬步向标着八的座位走去，却被秦阎拉住拽回了身边。

曲星辰回头狠狠瞪他，碍于人多，不好多做挣扎。

秦阎拉着曲星辰来到了他的教职工专属座位，先一步坐了下去，随即揽着曲星辰的腰肢，强硬的拉着他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其余七名转学生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探了过来，曲星辰抬脚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踩在了秦阎的脚面上。

秦阎不动声色，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曲星辰最爱的糖醋排骨凑到他唇边，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保险起见，你跟我坐。”

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候，曲星辰收回踩在秦阎脚面的脚，不客气的张口咬上糖醋排骨，随后双眼微眯。

秦阎满意的勾唇，手腕一转，将剩下半块糖醋排骨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被两人互动吸引目光的转学生表情各异，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

女学生袁雪突然指着自己旁边一桌上面的号码说：“这不是六号吗？”

宋明亮吃饭的动作一僵，腾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袁雪指着的地方仔细的看，双眼瞪大，像在看着什么厉鬼。

随后他又回到自己之前坐的位置，指尖轻轻碰了碰桌面的号码牌。

本是贴在桌上的塑料号码牌边缘胶体老化，在他的推动下，号码牌缓缓转动，首位颠倒，变成了“9”。

宋明亮是第二次来到梦世界，他深知违反npc规则的下场有多可怕。

豆大的汗珠顺着宋明亮的额际滑落，砸在桌面上。

他是本次梦世界第一个违反规则的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等待着他的结局。

秦阎走到曲星辰床边，伸手拉过被子盖在曲星辰身上，“睡吧，明天早起。”

曲星辰面对着墙壁，搭在身边的手缓缓揪紧秦阎盖上来的被褥，声音几乎辨不真切：“秦阎……你在哪？”

喧闹的声音持续了十几分钟，曲星辰没带表也没有手机，时间全靠猜测。

秦阎抬起手腕，露出一款廉价的冒牌手表，“十五分钟。”

曲星辰一手提着煤油灯，一手被秦阎压在冰冷的墙壁上，一双眼凌厉非常：“老师，我认识你吗？”

曲星辰视线从保养甚好的表盘划过，转身离开了房门口。

教职工宿舍与学生宿舍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空间大小一样，四张上下铺的铁床却变成了两张单人床，单人床分别靠在两处墙边，墙角立着一人高的铁柜子，并排两个。

曲星辰先一步走到一边的单人床躺下，一手枕在脑袋下面，面对着墙，拒绝和秦阎交流。

大摆钟突然响起一声古朴陈旧的嗡鸣，秦阎大步跨上来，重新握住曲星辰的手，上了四层。

四层如同三层一般漆黑，煤油灯微弱的光亮将二人的影子拉的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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