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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融会贯通

  • 作者:无主之剑
  • 类型:修真
  • 更新:2023-07-09 18:57:51
  • 字数:13278字

父亲越发愤怒,起身拔剑,却被人一把按住肩头。

“不要慌。”

托蒙德上一次见父亲这么震怒,还是在六岁时。

那时,他跟乡下田庄管事的女儿一起在田间疯跑,大笑,扔泥巴,滚脏衣服,玩儿得不亦乐乎,却让归来的父亲和堂叔祖撞见了。

书房里,父亲的咆哮震天动地。

“若马略斯家这么容易就被毁了,”他面无表情,“那兴许,它本就气数将尽?”

“剃刀马略斯,千年传承,尔今尽毁汝手!”

千年传承,尽毁我手?

堂叔祖坐在父亲左首,一如既往地冷静,他多年来都为父亲和家族出谋划策,足智多谋,尽心尽力。

托蒙德想笑。

大笑。

但他也是因为这个才进到刑罚翼的吗?给犯人们剥皮的时候足够冷静?

还是因为在如何折磨人一事上,堂叔祖也擅长出谋划策?

“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堂叔祖表情镇静。

哈。

为什么?

他启开嘴唇:“因为……”

因为……

因为这一切早已注定。

他看向愤怒的父亲和镇定的堂叔祖,轻声开口:

“因为这都不是真的。”

没错。

卫队守望人,托蒙德·马略斯站在书房里,看着父亲和堂叔祖身后的赤色炉火,目沉如水,心明如镜:

这里不是现实。

因为这里太美好。

太柔和。

因为父亲的书房色彩鲜艳,富丽堂皇。

而世界,真实的世界,现在的世界,他的世界该是……

死寂与荒芜。

“父亲,叔祖,你们和这里,这儿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那个杀手的异能而已。”马略斯轻声道。

“逆子!”父亲怒吼出声,激得他身后炉火晃动。

堂叔祖深吸一口气。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没办法了,”苍老的叔祖像是没听见他的回答,声音一厉,“我这就去见大巴尼:今夜就动手。”

“叔父?”父亲转过头,大惊失色。

一如记忆之中。

堂叔祖没有理会父亲。

“而伱,小托,”堂叔祖看向他,嘴角含笑,“你以为这就完了?”

那一刻,马略斯眼前的一切都燃起熊熊火焰!

火焰烧穿了书房、走廊、房厅,烧穿了马略斯家的庄园田地,眼前的颜色一块块剥落,变得焦黑,苍白,露出一片荒芜。

世界该有的样子。

在这一片荒芜中,一道夺命寒芒——洛桑二世的剑刃斩开空气,呼啸而来!

醒过神来的马略斯奋尽全力,他翻滚着扑向地下的剑,全力回身格挡。

砰!

金属相撞,响声刺耳。

对方发力的角度时机都占尽优势,仓促格挡的马略斯吃不住力,连退数步。

“你以为我不知道?”

洛桑话语急促,却脚下沉稳,步步逼近。

“不知道华金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华金为我,为他的学生侍从们付出了什么?”

看着洛桑的样子,马略斯步步后退。

看来我只走神了一瞬间,马略斯思索着。

而这位洛桑二世,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发动了异能。

奇怪,像他这样身经百战的极境高手,居然不能熟练使用自己的异能?

“然而他又得到了什么!”

洛桑嗓音冷厉,长剑陡出!

见鬼!

守望人在心中暗骂一声,终究是退无可退,被迫迎击。

叮!

马略斯架开这一记刺击,但洛桑手腕一抖,剑光再闪!

这是……刺剑术?

守望人认出来:对方所用的是在西南方流传甚广,被终结之塔的“荆棘神剑”库拉德尔所发扬光大的刺剑术,专攻不测,防不胜防。

这家伙会的可真多啊!

“九名侍从,九位骑——不,八位骑士,”洛桑露在面罩外的双眸晦暗沉寂,仿佛死人的眼睛,却一刻不停地捕捉着马略斯的破绽,“均肩负希冀,被他教导成材,却人人个性迥异,各持理念。”

唰!

金属摩擦间,马略斯格开第二击,但身形狼狈,摇摇欲坠。

“于是血色之年里,四人为王室效力,两人站在叛军一方,还有两个也跟着不同的诸侯……而华金,华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培养出的骑士们反目成仇,用他精心传授的各色武艺彼此残杀,”洛桑的声音继续传来,“一个学生砍了另一个学生的脑袋,再被第三个割破喉咙,接着第四个人再去报仇……循环往复,不止不休,直到八名骑士……”

“无一生还。”

第三记刺击再度袭来。

马略斯吃力地收身撤步,摆出面对刺剑术的最佳防御态势——咦?

那一刻,只见洛桑二世一个转身,双手一合,原本的刺击一转,瞬间化成凌厉的下劈!

守望人倏然一惊:

这是“锻刃兵击术”——在所有“帝风”流派里再基础再平凡不过,却在千刃骑士手上被练成绝技的武艺——的主攻式,钢铁十字?

但是……

来不及反应的他只能仓皇变招,硬生生吃下这一记“钢铁十字”!

铛!

一声巨响,马略斯双手一震,长剑脱手,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倒地。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结束,场中恢复了安静。

“而可怜的华金对此无能为力——这一次,他已经没有手可以砸了。”洛桑幽幽道。

马略斯捂着自己胸口渗出的鲜血,痛苦咳嗽,脸上也多出了一道血痕。

胜负已分。

他望向飞出十尺之外的武器,内心叹息。

不,或者该说,胜负早分。

洛桑二世用臂袖擦干剑上的鲜血,走向马略斯。

“他郁郁而终不是因为我,不是因为失去了用剑手,更不是因为穷愁潦倒。”

黑衣杀手冷冷地盯着手下败将,警惕着对方怀里的短兵刃:

“而全因他自己。”

场中安静了一秒。

马略斯挣扎着坐起,心中慨叹对方的身手。

洛桑刚刚在一招之内,用出了荆棘刺剑跟锻刃兵击两种剑术,或者说,两者的各一部分。

好吧,对方也许两者都学过,哪怕它们的风格截然相反,这没什么,但是……

“刚刚那一招,你是怎么做到的?”

马略斯定定地盯着对手。

这个家伙,他把浑然一体的完整剑术一寸寸拆分打散,从各自的体系中剥离,再把这些迥然相异的碎片改造重组,于实战中完美地融合在一招之内,成就最适合当前战况的新招式……就好像,好像在前半招优雅流畅的刺剑之后,后半招本就该连上肃正刚烈的钢铁十字,浑然天成,毫无滞涩?

这需要对已有剑术无与伦比的熟练掌握、对它们剑理剑道的深刻理解、对不同剑术本质的透彻把握……

不,此事之难,根本不下于博采众长之后,从头草创一门新的武学,青出于蓝。

何况是在间不容发的紧张激战之中?

此等技艺,纵然见多识广的守望人,亦从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多亏了你。”

但洛桑二世似乎知道他在疑惑什么:

“换了很久以前的我,做不到,至少不会这么流畅。”

马略斯闻言一怔。

洛桑默默地看着守望人。

“你手下的十七个好手,其中不少人甚至能施展极境级别的技艺,风格不一,特长各异:诡谲多变的、风格迅烈的、中正平和的、生生不息的、配合默契的、节奏井然的……而你将他们分编成队,扬长避短,取强补弱,加上弓弩,组成能压制乃至杀伤极境高手的高压阵势和复杂战场。”

倒也并不意外——洛桑心忖道,帝风剑术的起源,远古帝国的军团骑士们,不就是这样一路走来,靠着数量与配合、纪律与阵势,将把个人武勇发挥到极限的圣殿门徒们牢牢压制,在千年前的帝令之下,一个个围杀巅峰高手,一遍遍拆毁骑士圣殿的么?

“而你知道我已有多少年没机会跟此等分量的对手正面相拼,全力施为,在生死之间磨练剑术,在极限高压下印证技艺了吗?”

洛桑举起遍布缺口的长剑,深深叹息:

“所以,多亏了你给我这个机会,这个场合。”

也许还多亏了“它”。

让他得以更进一步。

真畅快啊。

马略斯瞬间明白过来,心中暗叹。

原来如此。

在今夜得到提升的,不仅仅是米兰达·亚伦德。

眼前的敌人,他根本不需要异能,就已是一等一的高手。

但洛桑二世看着自己的武器,目光出神:

“你知道,融会不同流派,贯通百家武艺,将差异分歧如帝风与圣殿者弥合为一——这本是华金在武术一途上的理想与野心。”

也是他因材施教,鼓励学生们追逐个性,广纳百川的原因。

但可惜,精通剑理如华金,却永远没法弥合那些使用它们的人,哪怕那是自己的侍从与学生。

因为高尚的骑士之道早已作古。

因为此世的规则,另有偏爱。

洛桑缓步来到马略斯面前。

马略斯望着满是鲜血的双手,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

可恶。

起码一个月拿不动剑了。

说不定连那个小布偶熊都拿不动了。

如果他还有机会拿的话。

他闭上了眼睛。

“捡起你的剑——或者匕首。”

马略斯睁开眼睛。

“为部下断后的指挥官,”洛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目光阴暗,“不该死于徒手。”

马略斯微微一怔,随即笑了。

“当阿克奈特掌旗官的遗体被发现时,他躺在常人不可及的高台上,衣甲工整,遗容安详,佩剑被塞在手里,眼上还放了两枚金币送葬。”

洛桑没有说话。

马略斯叹息着,却没有去拿自己的剑:

“华金大师,多多少少还是给你留了点什么,对吧?”

洛桑目光一动。

“不,”洛桑的手指抚过剑上的缺口,目光却不离马略斯的双手,“至少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多。”

“那这个呢?”马略斯指了指洛桑脚下。

洛桑疑惑低头:“什么?”

下一秒,马略斯猛地从地上挣起,手中银光乍现!

但一直在警惕的洛桑早有预料,他长剑一动,格开两柄匕首的突刺,旋即疾速飞退,防止马略斯近身前来重施故技。

就在此时,天空传来飒飒风声!

洛桑面色一变,刚刚抬首,一片巨大的黑影就兜头而来!

呼——

那是一架捆着货物的大篷车。

它当空落下,正中洛桑二世立足之处。

“啪啦!”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篷车狠狠落地,烟尘激荡!

马略斯捂着受伤的手臂向后疾退,他看了看头顶的桥墩,微微摇头:

“就是这个。”

他不无艰难地拾起自己的佩剑,看着烟尘里摔得变形的篷车,露出笑容。

Z计划完成。

可惜,多厉害的剑术高手啊。

但就在此时。

“这一招,你的部下用过一次了。”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守望人脚步一滞。

几秒后,篷车的轮廓在弥漫的烟尘中显现:

它在巨大的撞击下摔得支架扭曲,车轮碎裂,上面的招牌和飘带歪歪扭扭。

洛桑二世半跪在篷车顶上,身上满是尘灰,形容狼狈。

“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但他身形完好。

没有断手断脚,也没有骨折骨裂。

马略斯难过地闭上眼睛。

真难搞。

好吧。

“你刚刚说什么,新意?”

车顶上的洛桑冷哼一声,却倏然变色。

咚!

一声闷响,一支弩箭深深地扎在篷车顶上,距离洛桑几步之遥。

但他还没来得及奇怪为什么这一箭偏了,就听见一道机括声响起,篷车顶上窜出十几道细长的迅影,扑向洛桑二世!

洛桑反应极快,剑光连闪,击退尽半的黑影,但仍有好几道黑影来回飞舞,扑上洛桑二世的双腿!

啪!

当最后一道黑影停顿下来,车顶上的洛桑二世看清眼前的一切:这些黑影是坚实的绳索,足足六条,将他的腰和腿牢牢缠在篷车的四角上。

这是……

“护卫翼精制的绳阱机括,要旨是限制阻碍敌人的移动。”马略斯轻哼一声。

就是要花点时间提前布置,还得用弩箭这么大的力道来击发。

洛桑皱起眉头。

马略斯微微一笑,拖着重伤的身体,向头顶挥了挥剑。

陷阱的原理嘛,嗯,其实出奇地简单,跟捕鼠夹很像。

但这点就不必说出来了。

毕竟,护卫翼也要申报预算。

“就这样?”

下一秒,洛桑手起剑落,以不可思议的剑速斩断其中一条绳索!

马略斯眉头一皱。

糟糕。

束缚绳就不能再结实点?

唉,算了。

毕竟护卫翼,也要申报预算。

思绪间,洛桑再度挥剑,又斩断一条绳索。

“这么做意义何在?”

洛桑二世冷冷道,手中剑光一闪,断开第三条绳索。

马略斯的眉头越来越紧。

该死。

他们就不能把绳索换成细小的钢丝,至少是锋利的刀片?带点杀伤?

但这话最好不要他来说。

毕竟护卫翼也要,申报预算。

下一秒,洛桑面色一变,沉肩侧首!

咻——咚!

从天而降的箭矢擦过洛桑的耳侧,牢牢扎在篷车上!

看着这一箭,马略斯又是狠狠蹙眉:

他们能射得再偏一点吗?

咻!

又一道箭矢落下。

如他所愿,这次的箭更偏了:它直直落到马略斯身后,扎在他的脚边。

但跟先前不同的是,这支弩箭的箭尾绑着一根长长的绳索,一路从头顶的桥上吊下。

终于。

马略斯松出一口气。

洛桑二世目光一动,斩断第四根绳索:

“这就要逃了?”

马略斯攥住箭上的绳索,在手臂上绕了个来回,道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一发二十,五发六十。”

洛桑眉头一动。

“十发一百,多买多送。”马略斯紧了紧手上的绳索,努了努下巴。

洛桑不明所以:“什么?”

咻!

又一支箭——一支火箭——自上而下射来!

它准确地射进车窗,扎进车厢,箭簇仍在噼啪燃烧。

露在窗外的名贵箭尾上,刻着一头黑狮。

这是……

看着眼前的火箭,洛桑神色一变。

他奋力斩断遮住视线的第五根绳索,终于看清篷车侧面的条幅和招牌:

【翡翠庆典专供·苏莱曼老牌沥晶焰火·十年口碑·精工手制·装量足·效果猛】

【转行清仓,亏本大甩卖,最后一日!】

【警告:严禁持明火接近本摊车!】

望着这么大一架篷车,洛桑的瞳孔凝固住了。

马略斯长叹一口气,向头顶用力挥了挥手。

不。

看着马略斯的动作,洛桑二世闪过这个念头。

车厢里的火焰越烧越旺,发出不祥的滋滋声。

下一秒,洛桑全力出剑,怒吼着砍向束缚他的最后一根绳索:

“不——”

砰!

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毫不起眼的篷车瞬间散架,接二连三,化出无数光芒!

砰!砰!

在身下爆发的绚烂光芒,以及洛桑二世的不甘怒吼中,马略斯拉着绳索腾空而起,向着桥顶飞去!

砰!砰!砰!

桥下的空地瞬间被火雨光幕所笼罩,不见一物。

唯有四射而起的沥晶焰火,五彩缤纷,绚丽非常。

砰!砰!

在这阵刺目光芒的礼送下,马略斯拽着绳索,斜踏桥墩,飞身直上!

“集束齐发,”浑身血污的马略斯看着身下的灿烂光景,咳嗽一声,“效果更佳。”

可惜了。

在绳索到顶的瞬间,马略斯果断伸手,牢牢握住一只从上方伸来的手。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

马略斯抬起头,皱起眉头“怎么是你?”

守望人的头顶,仅靠一条腿缠着绳索,倒悬在半空中的米兰达甩开下垂的发辫,冷笑一声:“因为我体重最轻。”

马略斯皱起眉头。

他扣住米兰达的手,两人一正一倒,四目相对,在一根绳索的牵连下,飘荡于北门桥下。

砰!砰砰砰!

身下——足足一大车——的庆典焰火越发壮丽,引发远方不少市民们的惊呼。

“我刚刚看见了,你果然擅长短兵,”倒悬的米兰达歪过脑袋,目光锐利,“恐怖利刃。”

马略斯眉毛一颤。

“帮我个忙,米兰达女士。”

“嗯哼?”

“别学小屁孩乱起外号。”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当然不会。”

倒悬着的米兰达眨眨眼睛:

“利刃先生。”

绳索再度收紧,缓慢而有力,将他们两人一起拉上桥面。

(本章完)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背叛我们?”

托蒙德沉默了。

“你们没有机会,”托蒙德冷冷道,“通敌叛国的大罪——黑先知和他的王国秘科追查到这里,是迟早的事儿。”

“我会在那之前先杀了你!”父亲怒吼着。

“逆子!”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喜欢拿这个来威慑他人?

即便毫无作用?

“为什么,小托?”堂叔祖的声音传来,话语里有竭力掩藏的疲惫。

他还记得父亲的铁青脸色,记得堂叔祖眉间的淡淡讥笑。

而多年后的现在,父亲浑身颤抖,指着他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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