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地观察，却见座位上的大王今日气色不是很好，心中忧虑更重，一对染霜的眉毛,紧缩起来。

“何事吞吐。”嬴政瞪了两下眼睛，强自打起精神，“有什么事需要隐瞒寡人吗？”

“大王，王绾大人求见。”

这一天，嬴政处理公务累了，正扶着额头小憩,听到近侍禀报，恍惚回神，“请他进来。”

他在这件事情上的犹豫，已经将他与陆言的君臣间隙，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有心之人。

“大，大王？”

嬴政依靠着王座，微闭双眼，呼吸平缓，“说吧，面见寡人何事。”

“大王，臣以为，新制施行刻不容缓，当速请回国师大人主持。臣请命，愿往邯l郸一行。”

“大王，臣不敢。只是，街头巷语，市井流言，臣忧心……”

“嗯～”他没多大反应，随意地嗯了一声。

王绾一时傻眼，一个“嗯～”算什么意思，这算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你忧心寡人与国师，君臣两相疑。”

王绾顿时紧张地低下头去。

“君不疑臣，臣不疑君。难，难，难。”嬴政意兴阑珊地叹息数声，挥了挥手，“寡人岂是狭隘短视之昏君，你下去吧，不必为此事忧虑。”

王绾这个人，嬴政蛮喜欢的，踏实办事，个性忠厚。可这件事它本身就是陆言设的一个局，你这么积极会让寡人很难做啊。

而陆言已经把回答交上来了——大秦国师陆言，很快就会死。

嬴政忽然感到脑袋一阵刺痛，闷哼一声，双手捂着头跪倒下去。

“大王！”

“大王～”

“传御医，快传御医～”

……

秦王政患病了，头疾。

根据御医诊治，这头疾的根源很深，乃是长年累月的压力压抑、操劳忧思。

关于嬴政的身体情况，他从出生一直到九岁之前，生活在血海深仇的赵国，就别指望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赵人或许不敢把嬴政直接杀了，但他的童年注定充斥着仇恨、愤怒、暴力等等负面因素。

谷搨/s后来回到秦国，十四岁继位秦王，二十二岁亲政，这之间仲父吕不韦总揽大权，嬴政的心理状态想来也根本不会好。

为王者，就是要不断地经历失去，终至真正的，孤家寡人么……

嬴政当然知道，如果自己死了，凭陆言的威望、能力，秦国的下一代恐怕真的会落入他手。他不是没考虑过这种事情。

“这……”王绾迟疑了一下，还是听命退下，“是，大王。臣告退。”

待他走后，嬴政扶着头站起身，走了两步。

关于人才选拔新制的事情，嬴政一改往常的决断铁腕，一连数日都没有思虑出一个结果。

“大王，这是最后一次。这一次之后，君臣之情，师友之间，便让它永远定格吧。”

陆言说过的话响在耳畔，他望着这空荡荡的宫殿，心中升起一股落寞：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他们时刻在提醒，寡人是大秦的王。只有先生，只要想起先生，嬴政便知道，自己首先是一个人。

王绾的来意，他知道，肯定是为了人才选拔新制。

“王绾拜见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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