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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 作者:燕鸣
  • 类型:仙侠
  • 更新:2021-07-02 09:37:50
  • 字数:67370字

武令候寒着脸走到楼阁凭栏处,喊道:“慢着,灵儿留下。”

巫灵儿停下了跟青鸟嬉戏,对叫住她的练无邪道:“练姐姐,我留下照顾杨公子好了,有空我会去陪姐姐玩。”

“他百脉阻绝,毫无内息可言,分明是先天气脉不足之象,哪里像玄门中人……”她眉梢微蹙,也兀自有些不解。

武令候一拍脑袋,醒悟道:“杨兄弟说过,他是禁功修行,昆仑山道法神妙,非我等可窥视,也许他不宜与人交手才出了状况……”

楼阁寝室中,杨真安静地躺在榻上,练无邪把脉半晌后站了起来,回来走动,武令候一旁急道:“无邪你闯大祸了,你可知他乃昆仑山仙家弟子……”

“灵儿,跟姐姐走,姐姐有新功夫要教你。”楼阁外传来练无邪的声音。

武令候皱眉道:“看来得请师父来一趟。”

练无邪哼了一声,不屑道:“你师父那点道行不提也罢。”

练无邪欲言又止,狠狠瞪了楼上武令候一眼,径直离去。

“要教训我,你还不够资格。”练无邪淡淡扫了武令候一眼,转身就出门而去。

武令候刚刚只觉一道利剑般的目光刺了他一下,火辣辣的疼,暗惊这妹子修为又有了突破,心中没来由一阵沮丧,也不知这丫头拜在谁家仙门之下,修得如此能耐。

杨真自那日昏迷不省人事,始终无法醒来,武令候想尽了法子,请动了师门悬空观诸位师父师叔长辈,也无济于事。

不多几日,武王爷自上京城返回洛水城,带来更坏的消息。受朝中势力排挤,今上也对他产生了猜忌,突然宣告成立平南大军,另遣大将南征。

坐镇洛水十三郡二十余年的武解阳一朝被架空,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镇南节度使废弃成了闲职。

武令候面上怒容一现即逝,道:“无邪,你休要目中无人,要知……”

斗篷女子咯咯一笑,道:“师姐真是好本事呀,不论大汉京都,还是眼下的洛水重镇,都在师姐的股掌之中,小妹佩服的紧。”

巫羡鱼梦幻一般迷离的目光,变得悠远莫测起来,“在云梦大泽,人人知黑巫蚩越,而不知我巫羡鱼,今次他领大荒军北征,我巫羡鱼偏要跟他一较高下。”

斗篷女子又是轻声一笑,轻轻埋首脆声应道:“离开云梦大泽前,大巫师吩咐此行由大师姐您为主,诸部商讨定计,以扰乱大汉民生军心为上,协同南疆大荒军行事,但要谨防惊动玄门中人,师姐可知武王府有昆仑山的人入住了。”

“昆仑山?”巫羡鱼蛾眉轻蹙,旋又咯咯笑道:“昆仑山又如何,我巫门诸部扎根南疆几千年,何尝怕过他们?何况我们行事一向有分寸,只要小心些,他们就找不到借口插手凡俗之事,等木已成舟,他们又能奈我何?”

“师姐你手段毒辣,很容易暴露行踪,妹妹以为未到关头,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巫羡鱼脸色一冷,道:“妹妹这是何意?”

斗篷女子拢了拢斗篷,低声道:“武解阳失势,师姐你为何还盯住他们父子不放?”

巫羡鱼仿佛明白了什么,轻轻抓起盅盖,手伸出船窗外,轻一抖手,一道白光在平缓的水波上激起一朵又一朵青色浪花,接连六七个水漂,才沉寂下去。

“浪头有起有落,人生也如此,武解阳这钉子并不容易拔掉,他背后的供奉堂更非好惹之辈,一旦我南方大军得势,只怕就是他复出之机,要有备无患。大汉人可怕的不是武力而是智谋,我南疆黎民吃的苦头还少么?”

斗篷女子沉默了一会儿,终还是低头道:“依师姐吩咐就是。”

巫羡鱼盈盈浅笑,眸光流转,道:“中土兵法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惜他们对我南疆百族却是知之甚少,这回我们定会给自大的汉人一个大大的惊喜,咯咯……”在黑暗中,她一双眸子突然明亮了起来,闪烁着炽热的憧憬光芒。

斗篷女子站起了身,正要退出舱房,突然留步道:“师姐真对白蛮、乌蛮、九黎诸族那么有信心?要知中土人烟浩渺,英雄豪杰辈出,非我南疆百族蛮荒可比。”

“谁知道呢……对我们巫门中人来说,不论中土万里富饶平川,还是南疆十万里山莽大泽,都没有太大分别,但是百族千万黎民的生计却与我们息息相关……你小脑瓜不要多想,听命行事便是,最近快有动作了。”

巫羡鱼也站了起来,话锋一转,有些狐疑道:“妹妹你心性淳良,只肯修那灵性之道……不会是心软了吧?”

“师姐目光如炬……妹妹每施那蛊惑人心之法,都有愧于心……”

“傻丫头,我巫道以天地万物灵长为师,人心为本,若非红尘百炼,如何心御万物?”

“懂了,羡鱼姐姐。”

“神气相戏于无间,无内无外,不实不虚,居妙有之无,虚无之有,有感而遂通,灵会于太虚……”

在心海中,元神所托乾坤印核心处,杨真印证着苍茫万象法及乾坤遁字诀和玄字诀奥义,在混沌归一的识海里,沉迷于修炼之中,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凭借着莫天歌所留记忆和乾坤印引发的天机,杨真进窥了乾坤印更深一层的奥秘。

他的肉筏固然失去了道门引气之能,但却有了乾坤印这无上天地桥梁作为替代品,天地灵气可通过乾坤印源源不断的供给紫府元神,令元神得以锤炼成长。

同样,元神也可以凭借乾坤印这内在小天地,施展法术神通。

遁字诀,可通风、火、水、土五行遁空,化肉身为虚冥,逍遥于天地,出入于青冥。

玄字诀,可结印虚空,掌握五行轮转虚实相生之道,利用天地万物化解、抵挡,甚至行攻击之法,变化万端,浩然难测。

光阴流逝,杨真忽然感觉已功行圆满,元气神足,乾坤印封结的紫府天门大开,他六识重新回到了肉体。同时,他重新找回了昆仑仙门弟子的自信和尊严。

他相信自己能走出与前人不同的一条道路,纵然前方万般荆棘和险阻,他也无所畏惧。

杨真走出楼阁,看着郁郁葱葱一片的庭院,有着焕然一新的感觉,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他心中浑融一片,神念如水涟漪散荡开去,他渐渐感觉到了风,流动在他周遭,无所不在的风,御风法术随着乾坤印拓展的意念空间,施展开来。

他渐渐脱离了地面,一寸一寸地向上飘浮起来。

往昔的根基还在,熟悉的感觉一点一滴回到了杨真体内,渐飞渐高,最后飘浮在楼阁屋檐上空,俯览着重重飞檐相接的王府殿落楼阁。

他强忍着长啸的冲动,绕着独院飘飞了几圈,落回了院落中。

两腿甫落地,就软了一软,他跪倒在地,两手抓着湿冷的黑色泥土,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他心中狂呼,天无绝人之路,无绝人之路啊!

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杨真抬头,他看了巫灵儿飞一般奔来,在他面前十步外停住,脸上难抑惊喜之色,嘴上却硬巴巴道:“还以为公子醒不来了呢。”

杨真苦笑一下,扫了四周一眼,道:“我入定多长时日了?”

“入定?”巫灵儿一脸古怪之色,吐了吐舌头,怨道:“四十九天,整整四十九天了,把灵儿可害苦了,天天守着你,哪儿都去不了。”

杨真怔了怔,道:“到年关了?”

巫灵儿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一双纯净无邪的美丽大眼睛泛着奇异的光彩,上下打量着杨真,仿佛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啊,灵儿得去告诉小王爷你醒了。”不等杨真反应,巫灵儿又跑得没影没踪。

杨真刚凝聚的一点力气消失个干净,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新年将至,南疆烽火毫无征兆之下,突然燃起。平南大营大部军马和水师舰队舟车劳顿,立足未稳,大荒军穿越万重大山,从穷山恶水中奔袭而至,将大汉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沿洛水而下的千里平川外青丘和明湖两大天然防线,区区数日,连告失守,危在旦夕。

洛水城王府中,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传令兵士昼夜奔忙来回,为武阳王送上前线战报,不时能听到深院中传出怒雷一般的咆哮声。

正月初一,也就是杨真苏醒的第七日,武王府一间书斋内。

一位满面花白虬髯、方面大耳的魁梧老人雄踞堂上,掌着案台,呼吸沉重;右首依次是武令候,杨真,左首却是一身戎装的练无邪。几人围在一个红木长案上,上面铺了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图,在他们背后的斋室厅堂上挂了一幅猛虎卧山岗巨画,给精雅的斋中添了几分军营战阵的刚煞之气。

“混帐!”老王爷重重一拳擂在案上,上面的茶盏嗒嗒直颤抖,“明湖一线尽失,青丘危在旦夕,老夫几十年心血,只怕要尽然葬送在这乳臭小儿身上!”

老王爷一时气转不过来,连连哮喘不止,武令候和练无邪一左一右赶紧上前劝扶,武阳王一把推开两人,再度拍案怒道:“陛下啊,陛下,怎么临老糊涂,这南疆万里江山眼看就要拱手送人了,唉。”

武令候平展案上黄黑线条纵横的山川地势图,劝道:“父王,此番泸州白蛮,乌蛮,九黎,甚至西南一些边陲族群联军而上,势大过以往数十年。

“刘德功这家伙虽是傍他宰相老子爬上这平南都统之位,但水师仍旧是父王旧部所掌,当不致全线溃败,只要守住龙门峡,大荒军休想踏足我大汉疆土。”

他见父王不见动容,顿了顿又道:“此番十万精兵败得如此蹊跷,依孩儿看来,多半是巫族人暗中出手了。”

武阳王虎目精光一闪,目光从武令候身上,落到一直在大椅上安坐的杨真身上,道:“杨小兄弟,对此可有见解?”

杨真原打定主意绝不插手王府机要,但面对这洛水府万众敬仰的老王爷,却是避无可避,只好道:“正道修真界中人出手不敢有伤天和,纵然非正非邪的巫门也不会轻易大举出动,扰乱尘世,王爷但请放心。”

武阳王听了杨真的话,稍感宽心。在武令候暗示了杨真的身分后,这老王爷也不敢将他看作是一个寻常后生。

练无邪却轻蔑地看了杨真一眼,道:“方今乱世之象四起,妖孽横行,南蛮这回可非抢掠一番了事。”

武阳王看着娇艳威武的练无邪,忧重之色散去几分,叹道:“无邪所想,正是本王所忧。

“人算总不及天算,中土兵士强在刀兵之利,南蛮子强在山林作战,神出鬼没,此番大汉军迭逢意外,先失天时,再失地利,如何有胜算?”

说着,他看着武令候道:“令候啊,若玄机子道长等肯出山助阵,只怕结果又有不同了。”

武令候苦笑道:“父王,您有所不知,刘德功这回带上了京师的供奉堂高手,听说还请动了中南山的仙师,这样一来,悬空观就不便出面了。师父他说了,只要洛水城有事,他们不会坐视不理。”

武阳王微一颔首,却又兀自不解道:“那南疆巫邪之术以往本王也遭逢过,却不见得在正面战场能击败我大汉供奉仙师。既有中南山的高人出面,你们说说,为何平南大营十万精兵还会连遭莫名其妙的溃败?”

练无邪浅浅一笑,再度轻瞥了杨真一眼,道:“义父,巫门之术也有大乘小道之分,以前方战报来看,水陆两道都遭遇狂风暴雨,军士水土不服,霍乱丛生,想必是有黑巫高手行云布雨,打乱天时,扰乱行军。

“在丛林山地、沼泽中作战一向非我大汉兵士所长,此消彼长,大汉军溃败并不为奇。”

杨真心下揣测,这女子美则美矣,却是高傲得紧,脾气也甚大,却也不知她究竟何方仙家门下。他出定后若非见武令候处身不妙,王府面临窘境,早一走了之,省得受人白眼。

听义女分析得头头是道,武阳王心怀大慰的同时,忧戚之色更重了,他粗大手掌下的羊皮图卷已经给他抓出了皱褶,跟他虎额粗壑的线条一般深重。

“报——”传令兵声音还在堂外未落,一名亲兵校尉人已经奔进了内堂。

武阳王父子皆是目泛赤光地望向门庭,武令候接下传书,挥退亲兵,刚念诵一半,武阳王颓然坐倒在大椅上,红润的脸膛变得苍白一片,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爹!”、“义父!”武令候和练无邪双双惊呼。

“一万水师退守龙门峡最后一线,夜遭奇袭,全军覆没……南蛮一向不擅水战,纵然守不住,退也当全身而退啊。”武阳王老泪纵横,苦心经略南疆数十载,半生心血尽付诸东流,如何叫他不痛心?

练无邪默然接过战报亲阅了一遍,突然惊疑了一声,道:“战报中提到大荒军有水蛟和巨兽出阵,刀箭不入,力大无穷,难道是传说中的妖兽不成?”

“妖兽?”武令候一脸茫然。

练无邪放下信笺,美眸神光闪烁道:“看来大荒军确实有巫门法师助阵。”

杨真迟疑了一下,道:“会不会是传说中黑巫魂兽之术。”

练无邪吃了一惊,狐疑地看了杨真两眼,嘴唇动了动,却是没问出口。

武令候烦躁地来回走动,他忽然站定,大惊失色道:“他们既掌握了水道,江汉平原完全成了不设防的通途,怕只怕短期内就会挥军北上……”

练无邪道:“他们下一个目标定是洛水城……”

斋中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武阳王身上,气氛更趋凝重了。

武阳王并未被打倒,他容色渐渐平缓下来,直起了雄躯,低沉问道:“令候,城中还有多少水师?”

“城内洛水艨艟、斗舰合共不足百艘,水师兵力不足一千,不足为战。”

“守城兵力又几何?”武解阳再问。

“精兵七千。”

“好。”武阳王屹立如山,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煞气,对武令候下令道:“立即动用千里灵传书京师,请求发兵援助;再则关闭南北航道,全城戒严;命水师余部立即南下,封锁洛水,抢运诸郡县库存粮草。”

武令候顿时一呆,道:“父王,城防已经由洛水府府尹何大人接手。”

“砰!”武阳王一掌拍下,虎虎生威道:“在洛水府十三郡治下,谁人敢忤逆我武解阳?”

见武令候有些吃惊,容色一缓,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如今军情迫在眉睫,若失了洛水城,这怒江南线大好河山就彻底失守了。”

武令候当即领命而去。

练无邪一脸跃跃欲试之色,当即请缨道:“义父,无邪愿亲领兵马,教训那些蛮子。”

“好!不愧是我武解阳的女儿。”武阳王欣慰地看着练无邪,“为父知你本领高强,武功强你兄长百倍,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你去做。”

练无邪登时振奋道:“义父请讲,无邪一定死命完成。”

武阳王沉吟片刻,目光却落到了杨真身上,“此事须杨小兄弟鼎力协助,本王才放心。”

跟眼前这个眼高于顶的女人行动?杨真心中打了个突,见老王爷殷殷期盼之意,只好起身违心道:“王爷但有吩咐,在下从命就是。”

练无邪皱了皱眉,没有吭声,神色间大是不乐意。

知女莫若父,武阳王自是知道练无邪好胜心强,他却自有打算,打定主意道:“青丘只怕就此断了音讯,南蛮大军动向至关重要,眼下局面,只有你二人有足够的仙家身手在万千军马中来去自如,确保万无一失。”

练无邪微微有些失望道:“义父,作个探子无邪一人就能办妥。”

武阳王摇头道:“为父希望你们能探明平南军惨败之因,若有可能,探到那大荒军中施展巫法之人的底细,若非玄机子道长不在,为父也不会让你出去冒险。”

练无邪看了杨真一眼,冷然道:“既是如此,义父更该让无邪独自行动,若有个累赘跟着,到时候只怕才真危险了。”

武阳王虎目一瞪,道:“你这丫头总是这般托大,听令候师父玄机子道长常言昆仑山乃仙道圣地,杨小兄弟出于此地,岂是等闲之辈?”

杨真见练无邪一再漠视于他,心中盛怒,冷淡道:“练姑娘身手强我百倍,在下同行不过是拖累罢了,还请王爷包涵。”

练无邪轻轻地笑了,笑得很轻蔑,“义父,您都听到了……如此女儿就去了。”

“等等。”武阳王叫住了练无邪,不由分说道:“为父决定了,杨小兄弟与你一起行动。无邪啊,你太骄傲了,要知天下之大……”

“义父,您也知道此行事关重大……”

武阳王怒形于色道:“无邪!”

练无邪只好垂首应是,私底下却狠狠瞪了杨真一眼,一阵风出了书斋大厅。

杨真也要打点一番,却给武阳王叫住道:“杨小兄弟,还请多多包涵,都怪老夫平日太娇纵这丫头了,她虽是出类拔萃,却过于骄傲自负,她孤身一人,老夫实在不放心。”

“王爷放心,在下尽力便是。”

面对这一心为大汉黎民的老王爷,杨真无法拒绝,他出门前踌躇了一下,又道:“王爷,你自己要当心,巫门可能已经盯上了王府。”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书斋大厅翡翠屏风后一眼。

武阳王一楞,大笑回应道:“本王省得。”

第七章暗斗

杨真换上府中管家亲自送来的一身黑色武士袍,候在庭院中。自他出定后,白纤情就一直不曾理会他,直到方才他才发觉头上那缕白发,不知何时起已消失不见。

白纤情伴着他将近一年,他早习惯了她的存在,如今忽然离去,意味着什么呢?

她孑然一身,没了肉身,又能去哪儿?杨真想到种种危险可能,登时有些仿徨起来。

直到此刻,杨真才发觉,不知何时起,白纤情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公子还在发呆,练姐姐在南门等你呢。”巫灵儿匆匆赶了过来。

杨真猛一摇头,仿佛要将心中的烦闷抛掉一般,看着俏生生的巫灵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巫灵儿歪头凑近道:“公子有心事?”

杨真摆摆手,仰天舒了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积郁。

两人行走在回廊,巫灵儿在后出其不意道:“其实练姐姐她人很好的,就是不知道她为何讨厌你。”

杨真充耳未闻,却突然在院落月门处站住了,指着上面垂吊的藤蔓道:“灵儿,这隆冬刚过,你说为何这王府里的花草这么早就抽枝发新芽了?”

“啊!”巫灵儿歪了歪头,旋即眼睛骨碌一转,道:“灵儿怎么知道,也许是今年春天来得早啊。”

杨真没有去深究,看见她缓步跟来,且发现她也是一身俐落装束,奇道:“灵儿也要去?”

“练姐姐以往出去玩都要带上灵儿的,这回她说什么都不让灵儿去,杨公子带灵儿去好不好?”说她拉了拉杨真的衣角,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杨真加快脚步道:“你若能说服练姑娘,我也不反对。”说罢扬长而去。

巫灵儿咬唇原地待了片刻,目光一转,也追了去。

午时,洛水城南门。

正值年关,南北船只多半歇了生计,杨真站在行人稀松的码头上,看着为数不多的船只陆续进城,或扬帆北上或东去,转眼空荡荡一片。看来戒严令已经颁布了下来,不少手持兵戈的兵士正来回奔走着驱逐行人。

他目光搜索了城门附近,却寻不到练无邪的身影,暗叹一声,不会给那女人戏耍了吧?

“咕——”一声清脆的枭叫传来,杨真抬头就见一道小小黑点扑了下来,直落在他肩上。

“你这浑鸟,这些天不见,又跑哪儿去了?”

“本鸟要享尽这人间美妙,自然不能放过这好地方,咕咕,你小子要去哪儿,本鸟发觉你有些不对劲儿呢。”

杨真将青鸟抓到手中,看着它隐约肥胖了不少的身躯,笑道:“你这贪吃鬼,姬姐姐让你保护我,你就这么保护的么?”

“本鸟可没离开过你百里,一有事本鸟自然瞬息赶至。”

“你这笨鸟连那姓练的丫头都打不过,我能指望你?”

青鸟怪叫一声,怒道:“本鸟若非怕招来天劫,不敢大动肝火,那丫头片子算什么?”

杨真应了一声,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显是不相信他的说辞。

“青鸟,咱们有事情做了,你这回得跟着我。”

“嘎……”青鸟朝天翻了翻白眼,晦气地落到了杨真肩头,仔细打理着自己的翎毛,生怕杨真再揭它的丑事。

“杨公子,杨公子……”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传来,杨真回头就见一名王府侍卫急步赶来。

“欺人太甚!”杨真御风疾速直掠南面码头而去,他心中满腔怒火,练无邪这女人竟安排巫灵儿和王府中人一再戏弄于他。

转瞬之间,他已经飘落在南岸横渡码头偏僻处,他沉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这几天他一直在重新熟悉御风之法,体会乾坤印神妙之处,没有了真元,虽然依旧可以施展轻身之法,却不若以往一般灵巧,且相对而言,神念御风显得四平八稳,慢上不少。

“若能追上我,本姑娘就与你一起行动。”杨真回味着王府侍卫传达的消息,忽然明白了那丫头的心思,也许是在向他挑战?

顺着官道,杨真转入了洛水沿岸,速度越来越快。

“青鸟,你去前面探一探,看能不能发现那丫头。”

本在杨真肩头打瞌睡的青鸟欢叫一声,腾空而去,转眼变作小黑点消失在天际。

白纤情不在,他并无把握祭起天诛。运转密法,从乾坤印提取天地元气,再施展法力驾御一柄活物一般的神兵,对目前的他来说,太过艰难了一些。

感觉着乾坤印笼罩在方圆十丈的天地间,不住有元气波动如潮涌入印内,再转换为法力,维持着神气的消耗,这样的御风过程,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无时无刻不在的修炼。

仅过了半个时辰,青鸟就带回了消息,练无邪就在前方十数里。

杨真心中隐隐有着要教训这女人一番的心思,一咬牙,额前金光一闪,天诛冲了出来,久不见天日的天诛显得十分活跃,飞腾挣扎了好一阵,才落到他脚下。

这样一来,杨真神念的负担大大加重,心念密法加速运转,心神陷入了一片空寂,灵台如一根绷紧的弦,不敢再分心他顾,御剑轰然直冲上了天。

盏茶工夫,杨真忽然耳闻风声疾啸,一道红光从下方冲了上来,跟他并驾齐驱,很快又超了出去。

同样一身黑色劲装的练无邪踏在一条水色红绫上,如一朵红云飞速飘掠在前,忽快忽慢,却始终占据着杨真前方,似乎在挑衅他。

杨真法力不济,纵然有神兵在下,也难以赶上练无邪,追了一会儿大感吃不消,他俯视着大地,下方山林苍暮,河流如带,心中为之一阔,他忽然失笑,自己究竟在跟她斗什么气?

“练姑娘,悠着点。”

练无邪御着随身至宝“浑天绫”往侧一飘行,回头却发现那眼中钉已经换骑乘在了一只青色大鸟身上,当即嘲讽道:“原来昆仑派门下就这等能耐,还妄称修真界第一道门,真是不知羞耻!”

“随便练姑娘怎么说也好,杨某如此跟一个小女孩儿斗气也算是有辱师门。”

练无邪重重哼了一声,化身一抹红霞,驾起遁光骤然冲了出去,转眼就拉开了距离。青鸟明白杨真心思,怪叫一声,双翅万道青色翎毛如箭矢一般抖了抖,猛地一收,速度剧增,也跟着驾起一道青色遁光追了上去。

将近三个时辰后,暮色渐起,两人已经急行了数百里,此时的洛水处在群山环抱之中,丘野起伏,下方小谷山村不时有袅袅炊烟飘起,点缀着大地。

突然,一阵激烈的劲气爆破声从下方传来,随着风声隐约听见叱喝声,仿佛有人在搏斗一般。

“本姑娘下去看看,你爱来不来。”练无邪丢下一句,蓦然俯冲下去。

“青鸟,下去!”不等杨真发信,青鸟已经展开大翅掠了下去。

两人先后落在一片丘陵处,练无邪见杨真蹲在山石后,露出半个头,生怕被打斗两人发现,低叱一声:“胆小鬼!”

杨真没好气道:“练姑娘与我前世有仇,还是今世有怨?”

“昆仑派没一个好东西!”

杨真彻底拿她无法,跟肩上的青鸟一同翻了个白眼,权当未听见。

此时,青谷半空两人交手正趋向白热化,一道鬼魅一般的影子,绕着一个老道四周上下八方,如狂风一般倏忽在前,倏忽在后。老道所御剑光环绕身遭,化做一道光炼,上下左右追击着魅影,却总是差了半拍。

那鬼影不住高亢怪笑,似乎在嘲笑老道的无能,老道怒地暴喝连连,须发乱舞。

忽然,那鬼影仿佛玩够了一般,在老道十丈外空中凝住身影,原是一个瘦削颀长的白袍男子,只是他身外仿佛罩了一层淡淡地血色迷雾,让人看不清模样。

“中南太一原来不过是徒有虚名,哈哈哈……”

老道怒不可遏:“巫门妖孽,口出狂言,有种别躲躲闪闪,接老夫一招!”

白袍男子肆意大笑道:“牛鼻子生气了,你那两个师兄这会儿怕都变成僵尸两具了,你要束手就擒,本人大发慈悲给你留个全尸,免了丧尸之苦,哈哈……”

“我师兄等强胜老道百倍,你等巫门邪人纵有阴谋诡计也休想得逞,看你逃得快,还是老道的迅雷千里来得快!”

话音未完,只见他踏剑虚空,一手骈指斜插青天,一手胸前法诀挥舞,一阵狂风黑云在两人顶上如潮水般横空卷来。

乌云中一道怒电裂空而下,直劈向白袍男子,沉暮的天空陡然大亮,却见那人虚影一闪,就不可思议地后撤到了半里开外。

接着一道接一道闪电连环劈下,漫天惊蛇狂舞,天色惨白一片,道道电蛇如长了眼睛一般直追逐着白袍男子,却总是命中虚空残影,隆隆声回荡在谷中内外。

“老子能追风,可逐月,天雷又能奈我何?”

白袍男子嚣张无比的长笑声中,身形在虚空挪移躲闪,越形越快,最后化做一道狂风,一举吹散了天空的雷电积云。

在远处观战的两人都看得心潮起伏,杨真尤其觉得震撼,那人身法之快,尤胜剑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简直难以令人置信。

“我们要不要出手?”

“不自量力,你快得过那人么?”

面对练无邪的冷嘲,杨真哑然。

“牛鼻子,老子不陪你玩了,记住,老子叫噬血巫君邪玉琅,到了地府别忘了,哈哈。”

半里外邪玉琅虚空闪了闪,抖出一片重迭的幻影,只见他身影方消失,老道刚祭起的三层碧色剑光圈子,尽数被破得一干二净,接着他胸前被一腿重重踢下,飞了出去。

邪玉琅长空猛然回飙,化解老道的反击之力,他嘴角也溢出一丝丝鲜血,显然硬破剑幕也不轻松。

邪玉琅略一回气,又化入空气之中,直射老道,无数道腿影铺天盖地风暴一般踢了下去,老道一双肉掌展开,左拼右挡,意图力挽,却已无招架之力。

杨真再站不住,哪想身边还有一个比他反应更快的人冲了出去。

“巫门妖孽,休要猖狂!”

正欲下杀手的邪玉琅突听半空传来一声娇喝。

“哪来的小姑娘送上门来,让本巫亲热亲热。”

老道只觉压力一松,他已到油尽灯枯的境地,正欲借机脱离,却有一股吸力奇大的狂风袭来。原来邪玉琅趁机发动了最后的攻势,将老道卷上了天。

练无邪和杨真都看到无比邪恶的一幕,邪玉琅猛然一口咬在人事不省的老道脖子上,老道身子顿然僵直无比,手脚伸得笔直,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不住地抽搐。

练无邪呆在了半空,不知所措。

片刻后,邪玉琅随手抛下生死未卜的老道,任由他滚落在乱石沟壑中。

练无邪这才反应过来,怒喝道:“妖人,你在做什么?”

邪玉琅狞笑一声,转了过身来,现出了清楚的面貌。他狭长的英俊脸孔苍白透明,几能看见微细血脉,一张单薄发青的嘴唇上沾满了血浆,最可怖的是他长了两颗尖长的獠牙,看上去妖邪无比。

杨真密切地关注着局势,并未跟着冲出去,他也想看看这丫头嚣张若此的底细,为防万一,他还是吩咐青鸟随时准备救援。

“小姑娘,吓住了?”邪玉琅咧嘴大笑不止。

“笑,有你哭的时候!”练无邪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嘴上却分毫不让。

“啧啧,小姑娘美貌绝代,处子元身,你的血液正是本巫绝佳补品,本巫君已经迫不及待要品尝了,嘿嘿。”

练无邪冷声娇喝道:“巫门妖人,你与南蛮联军有何关系?”

邪玉琅再度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勾的唇角,阴声笑道:“我噬血巫君一向独来独往,那群粗鲁的野蛮子,怎配与优雅如本巫君相提并论。”

练无邪冷哼道:“狡辩!你云梦大泽巫门不守规矩,擅自破坏修真界铁律,参与世俗征战,自会有人惩处。”

邪玉琅嘿嘿一笑,打断道:“小姑娘休要逞口舌之利!来来来,让本巫看看你有几斤几两!”余音未了,他已经扑了出去。

若隐若现的骤风急影瞬息掠至,早有防备的练无邪一抖浑天绫,本柔若水流的红色飘带,裂空卷出,如蛟龙出水一般与一道白色淡影交接,轻暴一声,一触即分,后撤的淡影接着一分而二,再分作三,继续前扑。

浑天绫不甘示弱,也同样一幻作三,三道飘带如附骨之蛆追蹑而上,再度击退邪玉琅。

“小姑娘有两下子,是谁家门下,报来听听?”

练无邪一脸冰冷,毫不领情道:“你不配知道!”说着,手上法诀一变,浑天绫横空波浪起伏,拂荡而出,如一条经天红蟒卷了出去。

邪玉琅满不在乎,邪笑一声,闪身避开了绫带锋芒的袭击,骤然化作电光骤影,八方进袭上前。

练无邪见无法阻挡邪玉琅无所不在、水银泻地一般的攻势,浑天绫化做一圈圈飘带缠绕着她周身,形成一片风卷一般的红色天幕,令邪玉琅快逾闪电的身法攻无可攻。

在远处观战的杨真见练无邪落了下风,心中不由有些紧张了起来,他深知自己此刻出手,更讨不了好,这一阵观战,他知道练无邪的修为恐怕就是他鼎盛时候也有所不及。

他从莫天歌的记忆中,已经得知泸州云梦大泽的巫门历史悠久,堪与道门始祖玄宗相提并论,其分为灵巫、黑巫、尸巫、血巫四脉,其中灵巫尤其享誉于世,其他三巫却因术法特征令正道不齿,被归入邪道一路。

眼下这人自称噬血巫君,多半就是那血巫一脉,传说中血巫以血为引,炼血身修成道,生命力强悍无比,不论多重的肉体伤势,只要血未流尽,就能瞬间痊愈,煞是邪恶诡异。

如此看来,此君只怕道行也远未露底,与练无邪尚在试探交手。

为免有失,杨真叫上了正津津有味看着斗法的青鸟。

“小姑娘,把你的同伙一并叫出来,本巫君等候多时了。”邪玉琅飞身后掠了开去,青鸟一击后回旋盘绕在练无邪左右,两人一鸟重新对阵。

杨真知道那邪玉琅发现了自己,缓缓站了起来,掠下了山头,他登时察觉有一道充满血腥的阴冷神念盯上了自己,同时一阵恶心和眩晕当头袭来。

“你巫门大举出动,先有巫女现身洛水城,想必巫门诸脉也在南蛮大军中?”

“小子,你知道的不少。”邪玉琅微感讶异,“可惜又是一个不上道的小家伙。”

杨真飘空而起,暗中在周身结了个印,以防邪玉琅偷袭,他闻言冷笑道:“正道修真界大批门下近期陆续下山,你巫门若一意破坏人间清平,必有灭门之祸!”

邪玉琅先是一怔,紧跟着气极反笑道:“口气不小,看来本巫君留不得你们!”

杨真知难善了,索性抛开一切道:“谁留下谁还不一定呢。”

邪玉琅大怒。

杨真只觉眼前一道疾电狂风飙来,一道巨力猛然撞在他身前的气墙上,差少许就破到了他胸前,胸腔瞬间窒息欲裂,猛然间他被击飞了十多丈,最后抛坠在谷地上,才勉强定住了身形。

不等邪玉琅再度袭来,青鸟的双爪已经当空打出了数十道雷火,重重迭迭,如绿色电网一般的电光交织罩向了邪玉琅。

“好一个妖鸟!”邪玉琅横空连闪几个方位,总算避了开去。

青鸟兴奋地怪叫连连,斗志昂扬,低空来回飞掠,闪电追逐着邪玉琅满山跑。两道遁影前一刻在山前,下一刻就追到了谷底,不断的折身变向,道道残影看得人眼花撩乱。

就在这时一道红绫满空卷舞着又射了下来,练无邪一声不吭再度出手了。

一时青色电光和红绫交织飞舞,邪玉琅纵然身法再快,有了浑天绫铺天盖地的罗网圈罩,以及身法不慢的青鸟追蹑,再不若先前游刃有余,只能极力闪躲规避。

刚受闪电一击,惊魂甫定的杨真,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胸腔隐隐作痛,若非乾坤印所结的虚空之印抵御了九成九的力道,只怕那一脚就能让他丧命黄泉。

若非有万年道行的青鸟护驾,只怕今日之局难讨得了好。

无力感和挫败感深深地笼罩着杨真。

第八章蛮军

这时,空中传来练无邪的闷哼声,邪玉琅出其不意反击下,练无邪吃了个不小的暗亏。

青鸟放弃了与邪玉琅比速度,高亢长鸣一声,双翅拍打,一波波青色罡风刮了出去,形成一个大龙卷从外而内,将邪玉琅暗中围剿起来。

邪玉琅闪电俯冲,双足刚一点地,猛然再度冲天而起,刚好破开了龙卷风缩小的风眼,高高凌云而起,令斜切包抄的练无邪无功而返。

“看好了,我血巫的真正绝学!”邪玉琅高高伫立虚空,一指轻弹,一道血液平射而出,最后缓缓收敛串成大大小小一串血珠,如盈如贯,横贯在他胸前,最后为他手掌中无形之力收罗到了手心,盘旋成一串血色连珠。

随着他口中一阵古怪的音节爆出,一个血珠从他手心飞出,轰然在当先迎上的青鸟前炸开,一团血雾蓦然笼罩了青鸟的护体青光。

又一粒血珠射出,早就张开浑天绫以待的练无邪仍旧给罩了一身。

接着数十道血珠在方圆半里内爆开,形成浓郁的漫天血雾,粘稠无比。青鸟和练无邪仿佛同时陷身泥潭,身法陡然慢了下来,而邪玉琅却如鱼得水,身法有形化无迹,完全占据了上风。

杨真情急之下,不由自主地祭出天诛,神念却无论如何也捕捉不住邪玉琅的行迹。

天诛待而不发,他灵光一闪下,运转苍茫万象法,神念由内而外,百倍加速,天地仿佛百倍慢了下来,几乎完全静止。

两人一鸟的动静本极快,却变得可捉摸了。

天诛本不在五行之中,刚射出,就破空逼近了邪玉琅本体,危险的本能令他躲过了要害,却也在他腿部开了道大口子,霎时一声惨叫当空。

青鸟和练无邪当即缓过气来,破雾远远退出,以避锋芒。

“好……本巫君好多年不曾有受伤的感觉了,这笔帐迟早跟你们算过!”邪玉琅化身一道龙卷风,将所有血雾尽然收回体内,远远看了杨真一眼,驾起一道血光极速遁空远去。

刚才那一击已是杨真全力,根本无法再行出击,瞬间抽空一切的感觉,令他一阵眩晕,连天诛自行飞回也不自觉。

练无邪收起浑天,神色复杂地看了杨真一眼,径直朝那太一门老道所在落下。

“咕咕,杨小子,这家伙太邪门了,飞得比本鸟还快!”青鸟在天际盘旋,叫咕不休。

杨真远远赶到时,见练无邪正在为那老道把脉,便问道,“他怎样了?”

练无邪头也不回道:“你自己不会看。”

杨真走到近处,见老道模样,大惊失色,此时老道一脸枯萎灰败,身子萎缩了一大截,仿佛一个木桩套了件袍子,此时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了。

他歪倒的脖子一侧,上头两颗深深血洞,瘀黑泛紫,令人望而生畏,正是邪玉琅所噬。

随着练无邪精纯的真元送入,老道悠悠醒转,茫无焦点地看着两人:“替老道送信到中南山,就,就说……苍云子无能,累及十三名外门弟子惨死,两位师兄下落不明……巫门大举出动,为祸苍生,请师门降罪……”

练无邪没好气道:“还降罪呢,你自己小命都不保了!”

老道一听焦急了起来,手无力地乱抓,练无邪缩了缩身子,避了开去。

杨真见状不忍,伸手抓住他的手,老道眸子猛一亮,回光返照似地,一把死死抓住杨真,嘶声竭力道:“贫道两个师兄可能有……有危险,请救……救……”

杨真心中一酸,直应声点头:“我会救的,我会救他们的。”

老道中光芒渐渐散去,有几分不舍,愤恨,不甘……终究死不瞑目,直到死,他的手依旧如铁箍一般抓住杨真的手,不肯放弃。

练无邪站了起来,背过身去,幽幽道:“他一身精血都给那个吸血妖人吸干了。”

杨真掰开苍云子的枯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最后在他腰带上摸出一个指长小玉牌,古朴的玉牌上只有简单三个小篆:太一门。

他自己身上也有这么一个相仿的玉牌,那是昆仑派道宗弟子所拥有的身分证明。

杨真站起身,喃喃道:“血巫,那个叫邪玉琅的家伙,是血巫一脉的人。”

练无邪刚去附近仿佛拾取了什么,一声脆响,一柄短剑落在杨真脚下,有两尺余长,窄窄的,是一柄寻常仙剑。

杨真看了练无邪一眼,有些茫然地俯身拾了起来。

练无邪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承诺了别人,自然该你保管。”

“是吗……”杨真默然收好苍云子的飞剑和权杖,目光转向练无邪,道:“下一步怎么办?一个邪玉琅就够我们受了,恐怕他们还有高手未出。”

练无邪垂目片刻,她长长的睫毛眨动着,仿佛在思索,半晌抬头,望着前方山岭,夜幕已经拉开,天色灰暗一片,一如两人此刻的心情一般。

“你怕了?”

“我哪里怕了?”

练无邪转过头来,她宝石一般的眸子闪烁着幽光,似在嘲笑杨真,她道:“某人不是刚答应了那苍云子去救人,怎么一转眼,就忘了?”

杨真脸一红,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非智者所为。”

练无邪轻声笑道:“那你是不是该回山搬救兵去?你昆仑山人多势众,怕光凭人众就把巫门压倒了.”

杨真猛然瞪向练无邪,一腔怒火道:“昆仑派究竟与你师门有何瓜葛,你三番两次辱我师门……”

“怎么,不服气?”练无邪似乎很享受杨真的情绪失控,“若是不服气,大可以跟我比试,不要以为仗着上品仙器和一只鸟,就以为多了不起了。”

杨真胸口急剧起伏,最终还是平缓了下来,一脸铁青地待在苍云子的尸体前。

“咕一一咕一一”青鸟在半空催促着叫了起来。

杨真突然召出了天诛,淡淡的金色光辉照亮了夜幕,练无邪微微一惊,以为这小子真要跟她比试,却见他埋头挥诀挖起了土坑。

练无邪心中暗道:这小子脾气还真能忍。她正准备帮手,却见转瞬之间,金光在土中迸射而出,一个长丈余、深半丈的大坑已经挖了出来。

葬下苍云子老道,两人出了小山沟,站在一个山岗上。前方一片平滩正是一个小村庄,坐落在洛水左岸。

此时村内灯火暗淡,隐约有些杂的哭泣声传来。那洛水看上去,隐约是一条极细的蜒白带子,绕在黑影迭迭的山村外。

“下游百余里应该是三集镇,南蛮大军一日前破了龙门峡,若走水路,应该已经抵达那里,巫门的人应该在附近不远,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南蛮军中……”

杨真静静地听着练无邪细说,突然插口道:“太一门既有三名直属门下和若干外门道人,以供奉仙师身分在平南大军中,巫门同样也有借口在军阵之中,只怕没有侥幸可言。”

练无邪破天荒地没有反驳,沉默了半晌,问道:“那你觉得我们不该前去一探?”

杨真摇头道:“去,怎么不去,我既然答应了王爷,就一定要完成此行任务。”

练无邪叹息一声,道:“一月内,蛮军就能攻至洛水城,若是巫门再暗中出手,有那邪玉琅这等人,只怕很难守得住。”

杨真正要答话,青鸟怪叫一声,从黑暗的夜空中掠了下来,落在他肩上,拍打着翅膀怪叫道:“村里有死人,跟那老道一个死法。”

“死人?”练无邪和杨真齐齐一惊。

“是两个小姑娘,可怜啊。”青鸟又补充了一句。

“去看看。”两人不约而同飞身掠起,杨真落后半拍紧追而上。

星夜下,波光粼粼的洛水沿岸,起伏的山岭中,两个身影贴地飞掠着。

两人正是杨真和练无邪,早前在那不知名小村子中,暗中检视了死去的两名少女,果然与苍云子如出一辙,两人推断,要么是那邪玉琅激斗受伤后欲补元气,顺道采了两名无辜女子的精血;要么是邪玉琅先作乱,后引来苍云子斗法。

心中郁愤的两人,决定连夜南下,一探究竟。

在黎明前,两人赶到丁一个临江市镇,他们高高站在镇外江岸一座山头上,遥遥望着夜空下前方宽阔的江面。

两人静静地立在山头,调息默立,虽然彼此合不来,一路行来却渐渐有了少许默契。

杨真新功法尚未摸熟,没有周身百脉的元气运转冲和,久行之下,一身疲累酸软,更难受的是心神极其衰弱,疲倦欲死,这大概就是那新功法的弊端了。

他结合《截神道》炼神之法与乾坤印架起的天地之桥,维持法力运转,亏耗最大的正是心神之力,元神本源虽是无时不刻在修炼,却有一个过犹不及的度量,一路行来他都是咬牙坚持下来。

练无邪调息了一阵,当先恢复过来,道:“这三集镇,是龙门峡和青丘两线镇关的后方直隶补给军机重地,官道直通南方五郡,一部水师常年驻扎在此,一会儿入镇一探就知状况了。”

一阵山风拂来,寒气入体,杨真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强打精神道:“青鸟已经进镇了,再等一会儿。”

练无邪沉默半晌,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你身上没有半分真元,是怎么回事?”

杨真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才道:“一言难尽……”

“不想说就算了,什么禁功,也只有我那大哥才会相信你。”

这一阵接触,杨真知她已经摸透了自己底细,索性也不再多作解释。

一声沙哑叫传来的同时,一道黑影从低处掠上了山头。

“青鸟,有什么发现?”

“咕咕,死气冲天,有好多活死人。”

“活死人?”杨真和练无邪面面相觑。

“在船上有活死人,本鸟最讨厌这里,困了,嘎……”青鸟一头栽进杨真怀里,这妖鸟说睡就睡。

青鸟传来的消息让两人心中压上了重重的阴云,最后练无邪果决道:“我上船去探一探,看看究竟什么活死人。”

杨真脑海里转悠深层潜藏的记忆,尸巫这个巫门中最为不容于世的邪道支脉浮上水面,难道南蛮大军竟公然用刀枪不入的僵尸进军大汉疆土?

“我跟你一起去,如若真是僵尸,那麻烦可就大了。”

练无邪不以为然道:“僵尸又怎样?纯阳真火,五雷正法都是僵尸的克星。”

杨真苦笑道:“僵尸对你来说也许微不足道,但他们背后的人就可怕了,更可怕的是千百个僵尸一起出现在一座城池下,你以为普通兵士能抵挡得住?”

练无邪哑然。

忽然,两人之间传来一阵咕咕腹鸣声,杨真这才想起自己昨日午时后就不曾有过进食,此时已是一身空乏,饥肠辘辘,不由岔口道:“不如先进镇子看看再说。”

练无邪清冷的面上绽出一丝可气笑容,撇了撇嘴,终是没取笑他,当先向山下市镇掠下去。

杨真目光追随着那条在山间起落,矫健轻盈的曼妙身影,忽然觉得这女子也不是那么讨厌,只是高傲了一些,兴许是王府大小姐的脾气使然?

“啪!”杨真脚下一空,踩碎了一块瓦片,前面狸猫一般轻盈踏在飞檐上的练无邪猛然回头,长长的马尾飞扬,险些抽在杨真脸上。

杨真轻轻飘身而起,提起失足的一脚,抬头冲练无邪仙笑不已,练无邪鼻子轻哼了一声,煞是不满。

两人对视之时,下面房中传来一阵对话。

“浑家,房顶好像有动静。”

“别管了,是那**的死猫子。”

“你老糊涂了,猫子**还早……唉,都是那该死的蛮子闹的,这过得啥年呀?”

“婆子,你小声点儿,那些蛮子没半夜抄家就烧香拜佛了。”

“咱家的杂货还好,隔壁老张的粮仓全让蛮子给端了,这三集镇啊,太平日子到头了,唉.”

“别说了,别说了,越说呀越怕,天亮了收拾东西回乡下老家避一阵。”

“都怨你,说武阳王的大军会打回来,蛮子在三集镇都有些天了还没走,还越来越多。”

“这哪能怪武阳王呀,听说前面打败仗的是京城来的家伙。”

三集镇街巷此时灯火寥寥,街头上不时有一小队首对襟黑衫,外披挂南疆藤甲的蛮族士兵打着火把走过,巡视着黑荡荡的长街。

片刻后,两人掠到了一家酒楼对面屋顶,两盏橘黄的风灯在风中飘摇,楼门微微开了一缝,隐约里面有饮酒酣闹声传出。

这是几条街巷中,他们找到得唯一一家尚未歇业的酒家。

练无邪远近望了望,然直落街道中央,杨真跟着落了下去,跟练无邪曼妙精微的身法相比,他直起直落的身法显得笨拙了许多,没了真元,他对身体的操纵已然从云霄跌落到了凡间。

“就这么进去?”

练无邪正了正夜行衣,回头皱眉道:“难道偷偷摸摸地进去?^

这时酒楼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了两个摇摇晃晃的矮壮汉子,酒气熏天,两人相互扶持着东倒西歪,忽然看见面前站了一个身段浮凸美妙的妙龄女子。

“阿大,我看见什么了,一个小娘子。”

“阿二,这个相好是我的,你别抢。”

“大头领说了,不得淫乱……抢劫,不然枭首示众,你……”

“大头领在大舰上呢,嘿嘿。”

两人说的是蛮族俚语,练无邪纵然听不懂,却也知道两人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她本打算抓一两个蛮兵打探情报,不料就这么送上两个,有了计较,她缓步走向两个醉汉。

“姑娘,快走!”店家悄悄从门内向练无邪两人直打眼色。

一个蛮兵借着跌跌撞撞的步伐,一把抓向练无邪,抓向那具充满诱惑的香躯,蓦然他眼前天地倒转,“砰!”一声摔倒在地,同时他的同伴也步了他的后尘。

店家在酒楼门槛一脸痴呆状,仿佛石化了一般,谁想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不见怎么动作,就放倒了两名壮汉。

练无邪回头对杨真道:“还发什么呆,带上这两人。”

杨真却苦笑道:“这两人不过是个兵丁,且他们说的是俚语,抓来何用?”

练无邪贵秀的娇靥露出冷傲之色,道:“我自有办法让他们吐实。”

杨真无奈一手提了一个,两个汉子都是满口污秽,练无邪目光在两蛮兵身上扫了扫,突然皱眉道:“算了,放下他们,两个乌蛮也问不出什么。”

“你怎知他们是乌蛮,不是白蛮?”虽是在问,杨真还是扔下了两蛮兵。

“乌蛮深居山岭,皮糙肉黑,四肢粗壮,开化不足,白蛮多半在平原,多有汉人血脉,看上去细微之处总有不同。”练无邪轻哼一声,连踢两脚,两个蛮兵接连翻了几个滚,撞在门房处,依旧人事不省。

“二位,二位啊,闯祸了,赶紧走吧。”店家慌慌张张走了出来。

练无邪哪会理他,丢了一块碎银子到他手中,吩咐道:“来点酒菜,这两蛮兵扔在外面巷道里,权当喝醉了,谁人理去?”

练无邪和杨真直入了酒楼,却见楼堂内角落一名作白衣文士打扮的青年独占一桌,自斟自饮。

店家犹自跟在两人身后絮絮叹叹,练无邪伸手一掌拍在一旁柱梁上,无声无息地留下一个深有寸余的掌印,顿时将店家吓得目瞪口呆。

那名白衣文士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手掌站了起来,挂着一脸笑意道:“姑娘,好功夫,好胆识!”

练无邪只是漠然瞥了他一眼,径直找了一桌坐下,杨真也只是多打量了他一眼,看上去二十出头,面貌还算俊秀,只是下腭尖削,眉目显得有些阴鸷,看上去颇有城府。

那人见两人都不理会他,也不尴尬,又冲店家叫了壶酒,继续坐下,不紧不慢地自饮,只是目光不时在练无邪面上打转。

不多会儿工夫,酒菜就上了来,一盘白切牛肉,几盘素菜,一壶温酒。

杨真独自一人进食,练无邪连著动也未动一下,她叫来店家,问起了时局。

原来这三集镇在数日前就为南蛮大军占领,却说也怪,这回南蛮不若以往在明湖一带抢掠一番了事,而显得纪律严明,除了霸抢米粮,倒很少滋扰当地百姓。

这几日水师船队陆续开来,刻下有上百艘运兵船只到了三集镇河心码头,先期抵达的大批兵力源源不断开赴江汉各郡县,动向不明。

“两位若要打探军情不若问我。”那白衣青年提着酒壶缓步挪了过来。

“谁要问你了。”练无邪见来人不请自入地坐入席位,大是不快。

“姑娘莫恼,按说姑娘这般打扮,这般时刻出现在此,想必是江北来的人。”白衣青年顿了一顿,观察着练无邪神情变化,继续道:“若说南蛮的情况,无人比在下更清楚。”

练无邪冷俏的目光中有了些许意动的光芒,嘴上却淡淡道:“自作聪明。”

白衣青年一见有门,兴奋道:“在下性喜游山玩水,不久前游历至明湖一带,亲眼目睹了龙门峡大战。”

练无邪冷冷打断道:“鬼扯!”

“就知道姑娘不信在下。”白衣青年一脸苦色,他抱屈道:“其实不瞒姑娘,在下乃罗浮山修行中人,俗名左清河,等闲自保的能耐还是有的。

“左某本想在两军作战之时,看能否帮上点忙,不想那蛮军势大,左某苦于师门禁令,无回天之力,坐看大汉门户失守。”

练无邪眼中有了点亮光,低语念道:“罗浮山。”

左清河两眼放光,试探道:“姑娘看来也是同道中人,若左某没看错……”

杨真闻言心中一动,这左清河对他视若无睹,却单单对练无邪大感兴趣,起初他还以为完全是冲练无邪美色而来,这番看来别有缘故?

练无邪一笑,指着杨真道:“他是昆仑山来的,你们倒可以亲近亲近。”

左清河愕然,目光这才转注到杨真身上,起身一揖道:“恕在下眼拙,敢问两位怎么称呼?”

杨真怀疑对方是罗浮山遁甲宗人,起身回礼道:“在下昆仑山无名小卒。”

左清河一楞,还是朗声笑道:“失敬,失敬,在下罗浮山遁甲宗无心真人座下三弟子。”

“久仰,久仰。”杨真勉强应酬了两句。

接着,两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练无邪身上,却见她端坐不动,头也不抬道:“本姑娘师门不便相告,你知我姓练就是了。”

杨真心中略微失望,本以为可趁机得知练无邪出身师门,左清河有些懊恼地跟着杨真落回了坐位。

左清河心不甘地问道:“不知杨兄与练姑娘结伴出行……”

练无邪却不耐岔口道:“龙门峡当日究竟是怎样一个局面?”

左清河笑道:“原来两位真是打探军情来的,莫非两位是大汉供奉堂的仙师……可左某听说这回大汉军供奉堂出动是中南山的人。”

杨真心中一动道:“既然左兄知之甚详,请告知中南山的同道现在何处?”

左清河摇头道:“当日有巫人暗中行云布雨,当时大汉军混乱中有不少人施法反击,但身手一般,大约是中南山外门弟子。”

练无邪问道:“这样说来,确实有云梦大泽的人插手世俗?”

左清河脸色一变,道:“此话倒不好讲,三千年人妖两族一役后,各道订下天条,凡抵达长生天境界的炼气修士各界中人,不得擅自扰乱尘世,但这些年来,魔道中人时常兴风作浪,我道门中人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此番南蛮百族联军中有巫人作法,但大汉供奉堂也是仙师在场,很难说谁是谁非,只怕不能就此论事。”

练无邪沉默不言,至于杨真,他也早已想到此节,只是身在局中,难免偏向大汉一方。

第九章头领

左清河见状,眯眼一线,趁势叹道:“这世俗兵戈,还是任其自然得好,两位以为呢?”

练无邪一脸果决道:“左师兄,还请告知南蛮军中巫门中人概况。”

一声“左师兄”,让左清河笑容展露道:“左某所知也有限,巫门在修真界共所周知分为四脉,在那日交战中,左某以为至少有黑巫、尸巫中人暗中出手。”

练无邪目光一凝,问道:“那为何大汉一万水师,数百艘战船,短短一日就覆灭了?”

左清河踌躇了半晌,目光游移道:“那日破晓,大片迷雾笼罩龙门峡,船上水手兵士大多在睡梦中,号角声响起,醒转者寥寥。

“且当时局面混乱,似乎大汉水师军中出了内乱,指挥不力,才让蛮军以少胜多,从水上得手。”

练无邪忽然道:“左兄是哪里人士?”

左清河一怔,随即道:“在下自幼随师尊上山修行,出生地倒不怎么记得了,隐约在邛州某地。”

练无邪笑着道:“那就是越国中人了?”

左清河脸色微变,依旧自若道:“练姑娘,这话是何意?”

“何意?”练无邪拍桌冷笑道:“本姑娘险些被你骗了,谁人不知你罗浮山遁甲宗为邛州越国奉为神宗!

“值此南蛮大军北上,越国地处邛州东南,与大汉为隔江为邻,只怕也有暗中鼎力,遥相呼应,你罗浮山弟子出现在这里,图谋恐怕匪浅……”

左清河首次失去了从容,却强作镇定道:“练姑娘所言有差,我遁甲宗虽是超然世外,但也难免有教化世俗之责,越国尊我遁甲宗乃常情,邻邦吴国不也奉云顶山天佛寺为国教?大汉当朝不也尊中南山太一门为圣道?

“幽州的乌恒、百济尊龙首山龙门道派,西极的燕州大月氏、吐火罗仰灵霄派为神明;青州东夷仰姑射剑派为天人;大汉通州诸郡汉民,辽卜吓卜部戎人、以西的大夏人,以北的羌狄更多人仰昆仑派为神圣,这何奇之有?

练无邪颇有几分玩味地审视着他,她忽然翻掌就拍向了左清河。

左清河惊呼一声,挪步一闪,就退出了席位,骇然道:“练姑娘,请听在下解释则个。”

练无邪一把抓过桌上竹筒中的长著,捏在手心,冷笑道:“既是两国交兵,我们各为其主,怨不得本姑娘心狠手辣了。”

她话音未落,一道接一道白光从她挥舞的窄袖中射出,不料,左清河脚下步伐方寸之间挪移,左闪右避,却总能有惊无险地避开。

杨真抹抹嘴,退到了一旁,他也想不到练无邪竟然说翻脸就翻脸。

“我倒要见识一下遁甲宗享誉修真界的奇门之术!”练无邪见左清河方寸之间步法奇妙,暗合五行八卦一脸兴奋地直放光芒,挥袖之间,一道暗红色飘带从她袖中闪电钻出,卷向左清河。

“练姑娘风姿绝世,在下本有仰慕之心,可惜……”左清河身形幻出一片朦胧幻影,在桌台之间纵横闪避,浑天绫纵然灵动如蛇,却总差上少许才能追上。

“就这点能耐?”练无邪娇哼一责,挥手下浑天绫陡然横卷如浪,如影随形地袭向左清河进退方位,此时,左清河已经退避到酒楼内堂侧壁。

眼前与刀锋一般锋利的夺命红芒浪潮杀至,左清河捏诀念了声真言,身形黄光大放,人已经遁入地下不见。

“哪里逃!”浑天绫直破墙壁而出,轰然破开了一个大洞。

店家叫苦连天,练无邪已经从后院追了出去,留下的杨真匆匆丢下一块银锭,跟着追了上去。

在三集镇沿岸一处草丛中,杨真和练无邪蹲伏在江岸上,看着远处码头上举着松油火把巡视来回的南蛮兵丁;密密麻麻的楼船大舰和斗舰,停*在江岸和河心长岛码头上。

两人并未追上土遁而走的左清河,而是盯上了河心码头的船队。

练无邪指着河心,低声道:“就是那艘,大荒军主脑定在上面。”

杨真顺着练无邪的指示望去,只见那一艘比寻常楼船更显得高大,上面黑色旌旗飘扬,灯火通明,他摇头道:“如果有巫门中人在上面,我们根本近不了船身就给发现了。”

练无邪转头皱眉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杨真迎上她幽亮的目光,在微弱的光线下,她面部轮廓美不可言,挺翘的鼻梁,弯弯的月牙眉,骄傲的嘴唇弧线,令他不由微微一呆。

练无邪发觉两人所处有些亲密,微微避开了少许,不快道:“看什么看。”

杨真忽然想起了失踪的白纤情,心情有些低落道:“巫门也好,中南山也罢,都在修真界中,彼此有何好斗?为何非要插手凡俗斗争,斗个你死我活?”

“听说你昆仑派中人最爱假天之手,悲天怜人,果然不假。”

杨真腾地站了起来。

练无邪拍拍手,面无惧色地站了起来道:“怎么,难道不是?”

杨真寥落的看了练无邪一眼,什么也没说。

练无邪也隐约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一言不发掠向河心,在暗夜下如一只大蝙蝠一般贴着河面滑翔,寻常人就是留神观察,也难觅其踪迹。

杨真重重地呼吸了一口冷风,将青鸟从怀中抓出,不顾它牢骚满腹,强行吩咐几句,扔到了夜空中,接着紧追着御风而起,很快与夜幕融为一体。

练无邪摸到了一艘几乎完全在黑暗中的三层楼舰附近。

她轻盈若虚的黑色身影缓缓从甲板外升起,机警地左右一瞄,整个船上死寂一片,船尾仅有两名警戒的兵丁都瑟缩在女墙下,已是鼾声隆隆,她身形一闪,大摇大摆地飘落到了甲板上。

接着一声轻轻的足音落在甲板上,杨真慢了片刻,跟了上来。

一道身影闪电移动在前,一人蹑手蹑脚滑掠在后,相继没入船舱之中。

在漆黑的船舱过道上,淡淡的腐尸气味从禁闭的舱房中传来,本领路在前的练无邪脚步却挪不动了。

杨真低声问道:“怎么了?”

练无邪好半晌才闷出一句:“有、有好多死人。”

杨真听她声音里竟有几分颤抖,不由心中暗笑,越过练无邪,走到了前面,在神念虚电作用下,对他来说漆黑的船舱与白昼并无太大分别,他就近找了一间舱房,轻轻发力推开了舱门。

入目的景象让杨真一惊,密密麻麻的尸体跪坐在地,整齐排列舱中,个个尸体都是戎装轻甲,面貌灰暗苍白,微微有些干枯,死气绕周身,看上去皆乃是大汉士兵。

练无邪战战兢兢地探头跟在后面,蓦然惊见,险些惊叫出声,赶紧掩口噤声。

杨真粗略一数,竟有不下五十具尸体,突然她身后传来孱弱的声音:“别、别看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看上去个个四肢完整无损,毫无刀兵之伤,虽然生机尽绝,但他们体内有股绝大的力量,看,他们额头、脸上有朱砂符咒痕迹。”

练无邪不满地窃声道:“都知道是僵尸了还看?”

“巫门中人行事果然非常人可揣测,如此恶毒之法,将大汉士兵炼制成铁骨僵尸,反制大汉,一举两得,你义父看来有大麻烦了。”顿了一顿,怒然道:“我怀疑他们是用活人炼制成的僵尸。”

“活人?”练无邪闻言不禁退了半步,有些不能置信。

“砰!”随着船身轻微晃动,一具僵尸忽然倒了下去,接连带倒了两三具僵尸,“啊!”练无邪惊呼着跳了起来,连连后退。

杨真初时也骇然一惊,待明白过来,暗中也是一身汗毛倒竖,鬼神之说虽不能令他畏惧,但活生生的尸体,确实很是可怖,在练无邪面前他可不愿意丢脸,连声道没事没事。

“该死的巫族人!”;无邪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她刚一张口就吸入了大口尸气,迅即又捂着鼻子,臻首转了开去。

杨真关上舱门,他接下来连开几个舱门,结果都是如此,一艘楼舰下来,少说也有五百具僵尸,十艘巨型楼船,算下来装载将近数千具僵尸。

且从衣饰观来,有大汉南征军各路兵马,变相证实了南疆明湖和青丘龙门峡双双失守,十万大军只怕余部寥寥。

两人接着又潜入邻近几艘楼舰,情形皆是大同小异,就在杨真以为练无邪会放弃撤离之时,她却坚持要到大荒军旗舰上一探。

杨真只得随了她的意,两人商讨一番,先潜到了旗舰临近的一艘战船上,在楼船雀台上高高眺望对面,至于上面望风警戒的水兵早就给施法昏睡了过去。

杨真眺望了四周一遭,道:“我怎么有一股很不妥当的感觉””

“对面船上只有寻常兵士,没有特别的人,啊……不对!”

“远来是客,何不上船一叙?”一个有着语腔调的男子声音传来,声音并不高,却凝而不散,显然找准练无邪两人所在位置传音送来。

杨真和练无邪各自心中骇然,想不到自认谨慎的行动,竟不知不觉让人盯上了梢。

他们忽然都明白过来,早前与那左清河的相遇绝非巧合。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眼下他们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即离去,一是与对方见面。

只是眼下,对方只怕早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待两人钻进去。进退维谷之下,练无邪率先作出了决断,她飞身直掠向了对面船头。

杨真苦笑一声,也腾身飞掠而起,待他落到甲板上,前舱中门大开,左右两列全副武装的蛮兵高举火把开道,松油声啪啪作响,整个船首火光闪耀。

一股南荒凛然彪悍之气扑面而来,肃杀不胜!

接着一个异常健壮的青年人龙行虎步地走出来前舱,直迎两人而来。

火光下,来人头缠九黎族头帕,一翎黑羽斜插在上,一身犀牛甲包裹在黑披风下,衬托着威武雄壮的躯体。他体格在大汉北方人中看来虽算不上高大,但却是一派恢弘气度。

“两位能将噬血巫君邪玉琅打得落荒而逃,蚩某佩服!”

练无邪冷冷问道:“你就是大荒军首领九黎人蚩越?”

九黎族青年头领笑道:“练姑娘英姿飒爽,不愧是武王爷义女,果然将门虎女,某生平最敬英雄,两位可敢与蚩某入内一叙。”说着,他退到一旁,微微欠身作请。

练无邪暗暗吃惊自己身分曝光,看了一旁眉头深皱的杨真,咬牙道:“你既已知我是谁,就不怕本姑娘拿了你?”

蚩越纵声豪放一笑,双目放射着无比的自信,再次作请。

两人已经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尾随越进入了飞庐大厅。

入厅第一眼,一小带着丝丝憎意的冰冷目光就迎上了杨真两人,那人正是邪玉琅,他盘坐在右首,位置显赫。

大厅正前方挂着象征九黎、乌蛮、白蛮等诸族的旗帜,当中三帜鲜明,正中一帜黑底红案,一小人首蛇人飞腾在黑旗鸿蒙之上,正是南蛮第一大族九黎族旗。

左侧一帜,黑底白案,上有牛首,乃乌蛮之旗.

右侧一帜,白虎卧踞,乃白蛮氏族图腾。

余者在左右大厅两侧尚且十余帜,正是南蛮大荒联军诸族氏族旗。

邪玉琅嘿嘿一笑,微微起身道:“两位别来无恙。”

练无邪月眉一挑,正要说话,越沉喝道:“巫君,来者是客。”

邪玉琅冷笑着安坐了下来,自顾把玩着手中的玉盏,内里血红的浆液在长明灯下,流荡着妖魅的红色光芒,与他身上的冰冷气息相得益彰。

越指引向左首,那里有一名全身都藏在黑色斗篷中的高大男子,只露出半个脸孔,在微微飘动的灯火下,只能看见森白的肌肤,和勾鼻深目,浑身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这是我族三席大巫师之一屠方长者。”

听闻蚩越的介绍,这名斗篷男子冗自不言不动。杨真两人却是大吃一惊,巫门各脉除了门中不问世事的巫老外,就属大巫师地位最为崇高,掌族中生死大权,修为自然可想而知。

这时两名长相秀丽、肌肤微黑的蛮族少女从角落走出,跪在地上,在主席对面摆好酒席,请杨真两人入坐,而后乖觉地匍匐退去。

练无邪反客为主道:“头领似乎熟知我等身分,甚至行踪,可否为小女子解惑一二?”

越哈哈一笑,反问道:“两位深夜在我大荒军水师船队如入无人之境,又有何图谋?”

被反将一军,练无邪不由一窒。

越目光落到杨真身上,目射奇光道:“这位杨兄弟,乃昆仑派‘多情剑仙’萧云忘的关门弟子,可对?”

杨真脸色大变,道:“是左清河告诉你的?”

越一楞,呵呵笑道:“杨兄有所误会,昆仑派乃道门圣地,我云梦大泽与昆仑法宗关系一向不错,譬如杨兄弟不久前在昆仑峰会大出风头,在下就略知一二。”

杨真脸色再变,心中琢磨,遁甲宗在昆仑峰会之时,来的是宗主无尘真人及其门下,与左清河并不曾谋面,这样说来巫门暗中有人混入了峰会?抑或是法宗将消息传出?

他左右想想皆觉得不太可能,转头却见练无邪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那乌亮的眸子仿佛在说:看不出你还挺有来历的样子。

“蚩头领知之甚详,在下甚感佩服,不知头领召我二人相见又有何打算?”

越笑道:“我等本同是修行中人,何必如此见外……”

练无邪打断道:“既同是修行中人,为何你们执意插手凡俗争斗?”

越目光突然深无尽,望着前方道,“不知二位可曾深入过南疆万里深山莽泽?”

两人皆默然不语。

越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茫茫山泽之中,沉重道:”上古九州黎民共主中土,我九黎先祖兵败黑水,祖辈往南迁徒,吃尽无数苦头,才逃过亡族大难,最后不得不深居南陆沪州深山莽林之中,与兽为生,比起你中原千千万万辽阔平川和肥沃土地,差之不可里计。

“女娲大神造物之初:万物众生皆有;你道家也主张齐物,人与万物等量齐观,我南疆百族为谋求生存,争取更肥沃的土地,何错之有?”

杨真两人再次窒语。

越神色激动道:“自上古玄宗三分修真界起,我等修行中人远离庙堂,苦居高山深谷以避世俗,纵然族人受尽委屈,也忍辱负重。

“我巫门中人不与你道门一般清高,视凡尘如土芥,我等纵然隐居云梦大泽,却也从未敢忘却族民之苦,千百年来只是受制你道门带头定下的天律,纵然暗中出手,也是守持了当年的约定。”

杨真和练无邪本是理直气壮而来,听到此处,已是落尽下风。

越说到这里,目光突然转厉,直逼视着杨真道:“你道门把持修真界三千年之久,我巫门,佛门,乃至魔道甘居下风,是当年承你昆仑封印万妖震古烁今之功绩。

“如今封印在你昆仑手中破灭,九州再归混沌,风云再起,天下英雄出我辈,只怕修真界要重开新局才是。

杨真两人纵然再愚钝,也明白了蚩越话中的蕴意,巫门将以封印破灭为借口,重新谋求修真界的地位,这凡俗界斗争,只是他们犁庭江山的第一步。

他忽然觉得很迷茫,修道中人不是该清净无为,远离俗世,一心向道的么?怎么转眼之间,就要为了那看不见如浮云一般的名位斗个你死我活呢?

练无邪一字一句道:“既然蚩头领说得明白,小女子也自当奉陪到底!”

蚩越大笑三声,昂首左右,道:“自古法不责众,当年三界约定,又有多少宗门遵从了下去?

“就你道门原始一脉的昆仑派,就传下无数外门枝叶,九州各地搜刮一等一天材地宝,供奉你仙府炼丹制器,传道化民;你道门道德一派中南太一,更是明目张胆掌持大汉朝廷;你道门灵宝一脉天柱山灵霄派,在燕辽两州戎狄明里暗里兴风作浪,装神弄鬼,真当无人知晓么?

“你道门的一些手段,只怕比魔道诸脉有过之无不及;再说佛门之首天佛寺,言必视钱财如粪土,一切为身外之物。

“明里传法九州,暗里聚敛财富,广置庄园,收纳良田,当今之势,已是富可敌国,你道门都望尘莫及,唯有我巫门守在云梦大泽,敢问,这是何道理?”

杨真仿佛挨了当头一棒,下山以来所行所见,他已渐然明白了修行并非遗世独立,而是与化外密不可分,无欲无求只是追求的境界,而非现实履行。

如若蚩越所讲一切都是事实,那么道门所为根本不符其宗旨,反是利欲熏心,有蛊惑万民罪恶之举,那么身为道门弟子的他,立场又该如何?

既然世间斗争,都源于修真界法统之争,那么自己身为道门弟子又该如何自处?

他突然怀疑起自己出手帮助武令候父子,是否一场错误。

沉寂半晌,练无邪问道:“你们将大汉士兵炼制成僵尸,如此惨无人道,你又作何解释?”

越大笑道:“自古两军交锋,不择手段,练姑娘还不明白么?你青丘一线十万大汉军为我大荒联军尽数击溃,刘德功率千余残部翻越青丘,逃亡至江汉平原,某放他们一马又如何?

“这一仗足让整个大汉陷入恐慌,怒江南线十三郡落入我大荒联军手中指日可待。”

练无邪面无表情,再问道:“京师派出的供奉堂就那么不堪一击?”

越嘴角一撇,不屑道:“中南山的人不过是一群藏头露尾之辈,隐在阵中瞻前顾后,再则轻敌,结果落得全军尽墨,只是凭空让我大巫师多了几个上品炼尸物件。”

杨真听得心中一沉,越如此不顾一切,连太一门都不惜撕破脸皮,其北上决心可见一斑,大汉江山危矣。

“来,不管今后是敌是友,某都要敬两位一杯。”越脸上严霜尽去,忽然一脸春风,举杯而起。

恍恍忽忽,神思不属的杨真和练无邪,这才发觉左右两名蛮族侍女上前从厅中温热的铜樽中,支上长勺,为他们各自挹上一杯琥珀色的酒,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令两人都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

第十章陷阱

“慢!”练无邪忽然喝道。

杨真猛然惊醒,搁下杯盏,巫门蛊术神秘莫测,制人于无形,这酒喝下去,说不定会有什么后果。

“莫不是怕蚩某谋害尔等?”蚩越脸色一沉,不悦道:“你们也太小看我蚩越了,我巫门法术博大精深,又岂在释玄两道之下?”

练无邪给杨真打了个眼色,起身道:“小女子不敢领受头领的美意,既然别无他事,我们就此别过。”

杨真随之也站了起来。

埋头饮酒的邪玉琅突然道:“蚩越,你搞什么鬼,别跟两个小鬼玩了,我等不及要尝尝这丫头的血呢,嘿嘿。”

蚩越看了邪玉琅一眼,摊手冲练无邪故作无奈道:“练姑娘看见了,巫门非蚩某一人说了算,只要练姑娘留下,直到我大荒军攻破洛水城,就还你自由,这期间蚩某可以向女娲大神起誓,保证你不受分毫损害。”

“早知你不怀好意,想不到竟这般卑鄙,以小女子为质要胁我义父,好让你得逞是么?枉我以为你算得英雄人物,不料竟是这般坏种!看来你巫门没一个好东西!”

“放肆!”随着两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练无邪和杨真两人同时感受到一座冰冷的山岳压来,呼吸欲窒,说不出话来。

练无邪终究修为不俗,当先恢复过来,怒瞪着左首斗篷男子道:“不愧是巫门大巫师,练无邪领教了!”

局势急转直下,双方剑拔弩张。

“慢着!”蚩越打出手势,阻止了蠢蠢欲动的邪玉琅,对杨真道:“杨兄弟乃昆仑门人,为不伤我两门和气,还请杨兄弟置身事外。”

练无邪朝杨真望来,目光里有着警惕之意,更有不易察觉的愤怒和倔强。

杨真给了她一个坦然的眼神,“既然蚩头领目无视我昆仑派,在下只好得罪了。”

他心中却暗暗惊骇,这蚩越极是工于心计,先是说辞将两人压至下风,再分化二人,手段刚柔并济,不可不谓高明。

蚩越神色微变,若说他不顾忌昆仑派,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怎肯放弃到手的肥肉?他哈哈一笑道:“既然杨兄不识时务,蚩某只好拿下杨兄,日后有机会再向昆仑请罪。”

屠方目闪幽芒,森森道:“蚩越,这两人根基不错,让老夫瞧瞧。”

邪玉琅不满道:“老鬼,你炼那天尸,不知坏了多少良材美质,这两个我看就让与我血巫。”

屠方端坐不动,目光来回在杨真和练无邪身上,越看越奇,最后竟喜不自抑道:“这女娃儿天生神骨,本是千年难得一见,这男娃儿身具的天脉更是举世难求,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呵呵……”

两人旁若无人,仿佛杨真两人已经落在他们手中,任其摆布一般。

杨真还沉得住气,练无邪却早是怒容满面,她闪电踢出了一脚,脚下长几带着酒器果点轰然飞向蚩越。

蚩越淡然一笑,手捏轻拳按在右胸当前,飞至半途的案几半空打了个转,猛然回挫。

练无邪和杨真陡然发现一只水桶一般粗大的黑色大蟒怒啸扑袭而来,粗长的猩红蛇信乱吐,湿燥的腥气在空气中呈乱流卷向两人。

杨真慌忙从乾坤印借法,虚空结印,在身外生成一个元气罩。

“是幻术!”练无邪厉喝一声,灵巧至极地腾空而起,一腿如鞭一般横扫而出。

“轰!”巨大的黑蟒从头至尾瞬间碎裂成无数木屑碎片,漫天回震反击向大厅四面八方。

练无邪刚刚旋飞落地,两人眼前陡然一黑一沉,无数道火蛇铺天盖地从深黑的鬼域深处攒动着扑来,直将两人焚至灰烬。

一听幻术,杨真已经警醒过来,万象法急速运转,眼前虚幻瞬间破碎,一切皆如实反映在如明镜一般的灵台中。

眼前万道火蛇尽是与罢风浑然一体的木屑碎片,练无邪祭出浑天绫,如龙卷动两人身前,形成一道气幕,顿将所有幻象尽数破掉。

“练姑娘果然不凡!”蚩越大声震喝,只见他双手交叉在胸,口中短促古怪的咒语念动不迭。

幻象刚去,忽然又从蚩越两眼处传来一股莫大的吸引力,杨真和练无邪两人心神却渐渐迷糊起来,不由自主地朝蚩越望去,转瞬之间,两人元神仿佛直欲脱体而去。

就在这危机关头,练无邪脸色由白转红,舌头发着颤音乍喝道:“破!”

仿佛一面琉璃镜“啪!”一声破碎了一般,摄魂之法尽破,蚩越身形晃了一晃,险些受到反噬,他显然低估了眼前两人的能耐。

“蚩越,还是我来!”话音未了,一旁亟待复仇的邪玉琅忽然凭空消失在原地。

顷刻,杨真两人面前出现了七八道凝幻似真的邪荡身影,邪玉琅横在半空,同时以不同身姿挥舞出千百道尖锐的手爪,破空尖啸,空气被撕裂成无数碎片,仿佛有数个邪玉琅齐头并发同时攻向两人。

道道是实,道道又是虚,快到了极致,让人不辨真假虚幻。

“你这吸血妖找死!”练无邪猛然暴起,一只如玉粉拳探袖而出,轰散了眼前的一干人影。

“咔嚓!”清脆的骨折声起,邪玉琅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

蚩越闪身横在邪玉琅身后,拙声起咒,邪玉琅飞抛的身形蓦然定在半空,接着一个横空兜转落回了右首席位上。

一个声音沙哑道:“废物!”

邪玉琅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软垂在地,叫苦不迭,他右手臂已经完全折断,他完好的左手指着练无邪,扭头对屠方道:“屠老鬼,这小妞天生神力,你不信自己接她一招。”

屠方身形虽不动,他望着舱中两个戒备的年轻男女,一双隐隐跳跃着蓝色阴火的眸子却大为炽烈。

一阵骨胳爆响,邪玉琅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红,右手笔直平举,袖内一阵波伏鼓动,他再甩甩手,仿佛已经恢复如初。

练无邪两人看得心中一寒,眼前三人任何一个修为比他们只高不低,一个巫法诡异,一个打不死,当中尤以那稳坐的斗篷巫师修为深不可测,两人齐齐生了遁走之心。

“想不这小妞这么辣,看来本巫君低估你了,哈哈。”邪玉琅冲练无邪嘴一笑,嘴角露出了两颗白森森的獠牙,分外阴狠。

“我们走!”练无邪一拽杨真,两人就欲破窗而遁。

“练姑娘莫急,只要你肯留下,左某担保你无事。”一个得意非凡的男子声音飘忽而来。

在这两面通道紧闭船舱中,四面八方杀气凛然,一阵五行符阵之光四壁流转,水色光影迷幻,隐约加持了一种奇门禁制。

“糟了!”练无邪回袖飞一击,鼓荡如力柱一般的红却撞上了一堵水墙,赫然有人在舱外布置了五行奇阵,防止二人脱逃。

“这是我遁甲宗-小五行阵-,想必两位同道当不陌生,哈哈哈……”

杨真这回听清了那声音,一脸怒容道:“是左清河!”

练无邪也慌了神,眼前形势对他们极是不利,这三个巫门中人任意一个修为都在他们之上,方才不过是侥幸伤了一个,硬拼之下,必然讨不得好果子吃。若她不幸被擒,被用以要胁武王府,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蚩越踏步逼近,“练姑娘,束手就擒罢,你们就是插了翅膀,也难逃这间舱房.”

杨真彻底动了真怒:“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巫门,竟这般下作!”

左清河的长笑声传来:“杨兄弟此言差矣,昆仑派玄门至尊之位早该换人坐坐了,九州风云方始,好戏才刚刚开场呢,哈哈哈……”

杨真怒声打断道:“你小五行阵很了不起吗,看我遁给你看!”

他出其不意一把拉住准备力拼的练无邪,乾坤印遁字诀第一次施展开来,本得手在望的船舱众人脸上神情渐渐凝固,只见两人被一团清光笼罩,扭曲不成形状。

“五行葵水矢,看你往哪里遁……”左清河话还没完,已经说不下去,船舱地板上水光起伏,一圈圈涟漪荡了开去。

然间,杨真拉着练无邪仿佛水遇沙土一般,沉入在甲板之中。

“这是什么遁法?”左清河的身形现身在舱壁,刚探头出来,却迎来两个愤怒的目光。

蚩越怒喝道:“你还不快追!”

邪玉琅弹指一声脆响,斜目不屑道:“遁甲宗也不过耳耳。”

左清河刚一脸羞恼交加地消失在墙壁内,舱中同时失去了大巫师屠方的身影。

第一回施展乾坤印地行遁法的杨真,火候不到,刚勉强遁出,就被迫弹出行迹,眼前黑漆漆一片,下半身似乎在水中,上半身却在空气之中,陷入了困境。

练无邪刚从杨真奇怪的遁术中回过神来,恼道:“遁术不到家,就敢拖我下水?”

杨真额头冒汗道:“马上,马上就好!”

在清幽的遁光下,两人这才恍然发现被卡在了楼船最下层密封舱与船底之间,练无邪急急催促着杨真,却是越催越乱。

“小鬼们,哪里走?”一团蓝色幽光在两人眼前升起,一个斗篷黑衣人半身横现在两人身前不远。

杨真大急,谁想他越急心神越不定,无法沉入乾坤印遁诀玄奥之中,驱动不了密法。

练无邪腰身被凝固,难以动弹,不由薄怒道:“亏你是巫门大巫师,竟然欺负我两个小辈!”

练无邪焦急之下,探掌而出,浑天绫先手射出,屠方阴森一笑,化爪为拳,蓦然穿过抖成罗圈的红绫,直轰练无邪的手掌。

那来势竟不比速度惊人的巫君邪玉琅慢上半分,练无邪眼前一花,浑天绫已经被一只拳头穿过,她的手掌只觉一股排山倒海、寒中带热的大力传来,由身及下,船舱地板轰然裂开。

练无邪肺腑在这一击下翻江倒海,心焚如火,直接昏死了过去.

昏迷前,她惊讶着,自幼天生神力的她,第一次在力道上落了下风。

船底破裂,巨大的水流冲击而上,杨真在危机之下,潜力爆发,将练无邪抱到怀中,乾坤印再起神威,屠方志在必得的一爪,却抓了个滑不溜手,迎来更大的水花浪涌。

盛怒之下,屠方轰然一爪下拍,整个船底全然塌陷下去。

江夜之上,楼船巨震,缓缓下沉,杨真两人却遁入水中不知去向。

蚩越一脸铁青在船首指挥着兵士撤离,不一会儿工夫,就见左清河垂头丧气地从河面上飞起,落在正下沉的甲板上,虽从水中出,他一身却是干爽俐落。

“人呢?”

左清河恨声道:“跑了,那小子五行遁法古怪得紧,居然能破掉我遁甲宗的小五行阵!”

蚩越叹息一声,望着深黑的江面远处,道:“计画要加紧了,必须月内拿下洛水城,否则我们的协定不谈也罢。”

左清河拍拍手道:“若是你大荒军拿不下洛水府,越国哪有胆子北上,那群秃驴掌持的吴国更不用讲。”

他转头望一眼附近一艘改作旗舰的楼船,话锋一转,不满道:“若非你手软,那两人如何逃得?这回我遁甲宗彻底没了退路,我倒怀疑你是否故意放他们一马。”

蚩越脸色一沉,不悦道:“云梦大泽遣出人手不足,不然哪会找上你遁甲宗的人,方才你不也出手布置了阵法,我倒怀疑你遁甲宗徒有虚名。”

左清河冷冷笑了一声,拂袖飞身掠出,消失在夜空中。

蚩越回顾楼船,见人货撤离差不多了,猛一跺脚,整个足有二十丈长的楼船轰然分崩解析,化做一块块浮木,七零八落顺流而去。

他高高的浮在河面上,脚蹑虚无,昂首夜空,目中星芒如电。

杨真在胸腔中最后一丝空气挤掉前,挣扎着,终于从从冰冷的江流中浮出,水天皆是漆黑一片,眼前一沉一浮,他怀里还抱着一具柔弱的躯体。

早前逃生连续发动土遁和水遁之术,脆弱的元神不堪负荷,此时他心神极度疲惫,失去真元后,肉体承受的巨大负担,很短的工夫里,几乎抽空了他一身的力气。

“这是哪里?”他大口呼吸着带着水腥味湿寒空气。

顺着江流浮载浮沉漂了一段,他终于能分辨哪里是天,哪里是岸,他紧紧抱着人事不省的练无邪,如两根浮木一般,顺着江流,往黑影巍巍的河岸缓缓游去。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杨真才将练无邪拖上乱石横生的河岸上,发现她还有气息,这才放下了心,瘫坐河滩上,他打坐调息了好一会儿,终于恢复了少许力气。

凭借着微弱的念力,他在附近漆黑的一座小山壁处找了个小洞穴,方安置好练无邪,压力一松,极度虚弱的身心顿时令他昏迷了过去。

当第一束阳光投入浅穴内时,杨真醒了过来,他呆呆地看着穴外河滩和碧绿的江水,哗哗的水声刺激着他的神志。

“哈嚏一一”身上未干的衣襟已快凝霜,一阵麻木的寒意袭遍了他全身。

他猛然想起了练无邪,回头一看,她斜躺在长满青苔的灰石壁上,歪着头,一脸青白,几缕干凝的长发挂在脸庞上,一张青紫的嘴唇闭得紧紧的,坚强而惹人爱怜。

“该死,自己怎么能睡过去呢,她受了那大巫师一击,只怕伤势极重。”杨真心里念叹着,抓过练无邪的手,试图给她疗伤,却忽然想起自己法力尽失。

无奈下,他摸了摸练无邪的额头,发现出奇的滚烫,内伤未去,风寒袭身,仓促慌忙中,他很快作出了判断。

短暂的失措后,他急急冲出了洞穴,来到江边。

这是一个晴朗的清晨,洛水两岸青山起伏,奔忙好了一阵,杨真收集了一堆松枝匆匆回穴,这才发现身上根本未带火折子,看着娇躯微微发抖的练无邪,分外无奈。

方才他寻了个小山,站在高处发现方圆几里根本没有人烟,尽管他下山前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决心,眼前困局仍旧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想尽法子后,杨真只好起出天诛,试图用剑内的雷霆之力,点燃松枝,怎奈折腾了那灵物半天都不见一点星火,看着游鱼一般飘浮在半空的剑丸,只能苦笑.

突然,一声幽幽的长叹从他心里升起。

杨真呆了半晌,迷惑,惊喜无数思绪浮现他脑海,他然站起道:“狐、狐娘,是你吗?”

飘浮在前的天诛悄然亮了起来,闪过一道小电光,打在松枝堆上,一阵劈哩啪啦声暴响,松枝冒着白烟燃烧了起来。

杨真激动得浑身颤栗不止,一股失而复得心情充满心间,他不住地问:“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一道白衣请影悠然出现在洞穴中,背对着他,一阵轻风从她身外而起,将穴内熏人的烟气卷了出去。

杨真刚巧与转过身来的白纤情面面相对,两人一时都怔住了。

白纤情的眼波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充满眷恋,她一双巧指轻柔地捻着胸前垂顺的长发,柔情如水地俏立在当前,整个洞穴仿佛变成了洞天福地。

杨真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去哪儿了,我怎么找不到你?”

白纤情手指纤巧地在发丝上缠绕打转,美眸深注杨真,点唇轻启道:“奴不在的日子里,你有想奴吗?”

杨真俊脸一片通红,顾左右言其他道:“你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元气恢复了吗?”

白纤情面上掠过一丝失望之色,道:“奴其实一直都没离开你,只是你自己没发觉罢了。”

杨真-然,忽然他想起了方才天诛的异状,豁然醒悟道:“你进入了天诛?”

白纤情点了点臻首,道:“奴在你入定练功的时候,偶然发现在天诛内,对奴的元神体来说实是一个无上妙境。”

杨真挥手招回天诛,剑丸在手中颤跃不休,灵性十足,值得惊喜的是,驾御起来比以往更得心应手,他神念深入一探,赫然发现剑体中百余只妖灵体少了大半。

白纤情感叹道:“女娲族确实非同凡响,这天魄神兵奥妙无穷,比你道门传说中的仙兵神器分毫不弱,奴凝练了里面大部分妖灵,补足了元气,且可令这柄神兵释放出更大的威力,一举两得。”

杨真感受了一下,发觉确实天诛内剩下的八九只妖灵体,单论个体比以前强大的多,当中尤以那头蛟龙的元神为甚,他不解道:“如果是这样,当初以妖皇的强大法力,他为何不这样做?”

白纤情白了杨真一眼道:“你道行能跟妖皇比?他能令所有天魄俯首听命,你却只能用血契压制天魄,九部众自古强者为尊,强大天魄吞噬掉弱小的天魄,神兵更纯粹,对你来说,正是拣了大便宜。”

杨真收起天诛,忽然脸色一变,盯着白纤情嗫啜着,却又问不出口。

白纤情自然知他想到什么,却不作解释,她指向一旁的练无邪,笑问道:“这姑娘不是打伤你的那个么,看样子伤得不轻呢。”

杨真一拍脑袋,急道:“我欢喜得忘了,狐娘,她受了重伤,你看看有无办法?”

白纤情俯局一手搭上练无邪的腕脉,一边回头幽怨道:“看来奴要盯紧你了,不然不知你要惹下多少孽缘呢。”

杨真一看她故态复萌,哭笑不得,索性蹲坐在火堆旁,撩起衣袍烘烤了起来。

“呀!”白纤情突然脸色大变,她拉着练无邪的手有些紧张道:“这……姑娘有些不同寻常啊……”

杨真奇道:“她跟我一样是修真界中人,这奇怪吗?”

白纤情神色凝重地盯着练无邪,叹息一声,答非所问道:“她内腑内伤倒不是太棘手,关键是这阴极生阳的阴尸毒火……尚好的是她体质很特别。”

杨真放下心来,道:“那就拜托你了。”

等了片刻,白纤情将练无邪摆放成盘坐姿态,回头见杨真仍旧稳坐在一旁,白他一眼道:“还不出去?”

杨真看白纤情好像准备给练无邪脱衣换袍,赶紧起身跑了出去。

来江畔,他坐在石头堆里,看着碧绿的波涛,无数思绪浮上了心头,下山以来,他一直浑浑噩噩的,入王府,交恶巫门中人,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孤独始终萦绕着他心头,好在失踪的白纤情又回来了。

心中总算有了那么一点根,知道总算还有人没有抛弃自己。

想到这狐妖,他冰凉的身体内升起一股暖意,抚慰着他彷徨、茫然的身心,只是,他该如何去面对这痴情的狐妖?

前世,今生。

对他来说,仍旧如一场大梦,纵然融会了莫天歌留给他的烙印,但他还是潜意识中排斥那些繁芜杂乱的庞大记忆,纵然那些记忆对他修行和人生有着莫大作用和意义。

他倔强,他认定的事情很难被改变。

望着浮荡的迢迢江水和青山,他暂且抛开这一切烦心的事,目运转起炼神心法,淬炼起元神本源,很快天地元气源源不断地从乾坤印结下的领域中汲入紫府,沉入了修炼之中。

其中一女却是那名噪洛水府的巫羡鱼,身居主位,另一女披了个斗篷,遮着头面,看不清容貌,身形更显娇小一些。

两人默坐良久,巫羡鱼腻声打破了沉寂,道:“妹妹,上京城形势扭转,对我方大为有利,这洛水府只怕也要变更计画了。”

大势下,玄机子撤走了王府供奉堂的大部分门中高手,王府门庭一时冷清至无以复加,武令候整日流连在城中洛水花街买醉作乐。

与此同时,前方密报,南疆蛮族一改过往寇边习性,在寒冬未退就大批蛮兵集结南疆边境,顶着严寒北上。

第六??浮生如梦 第6-10章

大汉朝廷震惊非常,平南大军在新上任的南疆都统调遣下,各郡兵力源源不断调集洛水,仓促提前开赴前方,南疆在刚开始褪去的寒意中,酝酿着战火的气息。

怒江南线大汉多方郡县皆有传来时疫,乃至妖孽横行作乱之闻,恐慌蔓延了与南蛮接壤的数千里山莽大川,洛水城身为一方军机重镇,一时却成了最平静之地。

这一日,刚入夜,洛河的一条船舫上,一间幽暗的舱房中,两个女子借着月光对案密谈。

“禁功?”练无邪看着软榻上那张清奇高傲的脸容,轻笑道:“看不出他还是个硬骨头,倒是我错怪他了。”

在庭院中,巫灵儿与青鸟正玩得不亦乐乎,不时传来清脆的欢笑声和怪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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