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和东方出家门后不紧不慢地在马路边的便道上走着，离家不远的地方，一辆大客车改装的流动图书馆缓缓地停靠在一座平房住宅前。一个颤颤微微的老太太夹着两本书，从家门一步一晃地挪出来，走进了车身印有“流动图书馆”字样的大客车里。

走近大客车时，东方用生硬的英语问在客车前站着的工作人员：“先生，请问我们可以在这儿借书么？”

苗苗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回答：“没课，怎么着？你想请我们去郊游？”

“呸，美死你，把他‘牵’来帮个忙。”杨洋在电话里说。

清晨，苗苗刚正开眼，杨洋就打过电话来：“苗，你那位今天上午有课么？”

苏格兰的秋天很美，早晨的阳光灿烂得让人感到今天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希望成功，即便是抢银行，心情兴许都是愉快地。

杨洋解释：“是这样，我们想换一个住处，可现在的房东把房租来了个大幅降价，比我们相中的新房子便宜一半，难以取舍了，据说犹豫难决是女人的天性，所以借你的男人用用，给当个参谋。”

苗苗感到奇怪，租房子有什么可难以取舍的，又不是买房子，至于么？她在电话里说：“租房当然是越便宜越好，这决策有何难？”

那位先生礼貌地回答：“对不起先生，你们不可以，这是政府出资专门为行动不便的老人提供的免费服务，你们可以去市立图书馆借阅，那里也是免费的。”

挂断电话后，东方一扭头，对着枕边的苗苗说：“兴许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发现杨洋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不碰到难题，不会想到要听别人的见解。”

苗苗不以为然：“不简单？能复杂到哪去？又不是自己的房子，择优而租，价廉则取，物美价廉就OK，还能有什么道道？既然你说没这么简单，咱就去一趟吧。”

东方心情愉快地说：“谢谢，如果不打扰你现在的工作，我能否请教几个问题？”

那人回答：“好的，我愿意回答您。”

东方问：“这些老人们是因为没有儿女么才由政府照顾么？”

杨洋在电话央求：“求你了大姐，快来吧，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东方看着急救车问苗苗：“问你个问题，急救车前面反写的单词是‘急救车’么？”

苗苗点头：“你是想问为什么要反写？”

东方等着苗苗的回答。

苗苗乐了：“难得有你向我请教问题的时候，哈哈，告诉你吧，那是为了让前面车辆的驾驶员从后视镜里能看清‘急救车’的字样，起初我也奇怪这些词为什么要反写，后来别人告诉我才恍然大悟，从后视镜里看就是正的，你看英国人生活得多么细致。”

杨洋住的公寓不错，是专门为学生设计的，每套除了餐厅和客厅是公用的，各卧室都有独立的洗手间，比学校提供的学生公寓强多了。

苗苗在各房间转着看了看，说：“杨洋，这房子不错，为什么要搬家？”

杨洋慢条斯理地说：“本来我们也不打算搬的，这里条件好，又签了租房合同，没有理由再挑肥拣瘦了，可这座楼的物业管理公司是Duck公司旗下的，店大欺客，他们跟我们签了合同后，又想毁约。”

东方乐了：“Duck公司？duck不是鸭子么？鸭子公司？”

苗苗说：“你可别小看这个鸭子公司，是个上市企业呢。”

杨洋说：“对，Duck是个上市公司，他们旗下的这个物业管理公司太差劲，本来我们说好电费不另算，签的租房合同中也没有提到这一点，可后来他们又反悔，说要推翻原来的合同，重签一份规定我们另付电费的，我们当然不干，纠纷就发生了。”

“后来呢？对其它国家的留学生也这样？”东方没表态，继续问。

杨洋的表情开始气愤了：“这就是问题所在，只针对我们，这个公寓里有一半是中国学生，似乎我们只会浪费，不会节约用电，后来我们一赌气，又到别处看好一套房子，房租与这里的差不多，就要求Duck退还押金，我们不租了，你要推翻原来的合同，我们搬走总可以吧，可对方不答应，说要么你们搬走，押金就算违约金，不再退还，要么你们跟我们重新签订合同，否则我们给你们断电。”

苗苗皱起了眉头：“扬洋，我觉得这事有点棘手，合同中没规定房租包含电费，你们当初只是口头协议，空口无凭啊。”

然后她又对东方说：“瓜瓜，我说的对不对？这事挺麻烦吧？”

东方还是没表态，继续问：“之后呢？继续说。”

苗苗笑了：“还之后什么啊？这不很清楚了么？”

东方也笑了：“不，应该还有继续，否则杨洋没必要让咱来帮着出主意。”

杨洋冲着东方一竖大拇指：“老兄真厉害，是有继续，呵呵。”

她接着说：“我们和物业公司在电话里吵起来了，对方态度强硬，也恶劣，竟然威胁要把我们赶出去，和我们同住的一个印度裔美国女孩就在电话里与对方说：‘你们这么凶，我们偏不走，难道你们还想带着棒球棍来赶我们不成？’”

苗苗很惊讶：“真的？他们那么凶？后来呢？”

杨洋说：“后来对方竟说，‘岂止棒球棍，我们还打算带着机关枪呢。’”

东方哈哈大笑：“得，对方上你们的当了，哈哈。”

苗苗和杨洋异口同声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东方反问：“杨洋，你们是不是用录音电话与对方通话的？”

杨洋点头，东方继续问：“你们威胁要把录音公之于众，对方是个上市公司，自然就害怕了，于是就给你们降价，或者退还押金，总之是答应了你们的条件，希望能堵住你们的嘴，接下来就是你们被这里便宜的价格诱惑，不想搬了，可毕竟跟东家结了怨，怕将来再遭报复，因此就感到难以取舍了，对不对？”

杨洋冲苗苗一咧嘴：“你老公是人么？人精吧？”

苗苗疑惑地问：“杨洋，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杨洋点点头：“对啊，就是他说得那么回事，一点也没错。”

东方淡淡一笑：“我是人修炼成精，你们是狐狸修炼成精，咱都是妖精，不是人，呵呵。”

出乎苗苗的意料，杨洋竟拍了拍东方的肩膀，说：“好，那你就给狐狸精出个主意吧，我们该不该搬？这里的房租可是太便宜了，放弃了可惜至极。”

东方收起笑容，表情严肃起来：“当然要搬！奉劝你们不要利令智昏，英国没有不要钱的午餐，Duck本来连电费都想另算，可现在不但电费不要了，房租居然还减半，这样的房子你们敢住么？反正我是不敢住，谁知道将来人家会怎么整治你们？ 有谁愿意吃亏啊？人家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还不一定怎么找回去呢，占小便宜吃大亏可不是妖精干的事儿。”

苗苗赞同：“对对，杨洋，我老公说的对，聪明妖精应该吃小亏占大便宜。”

东方说：“那也不对，吃小亏占大便宜是聪明过了头，到头来仍然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要怕吃亏，也不要想着占便宜，因为上帝是公平的，他老人家会让你在一生中吃的亏和占的便宜相等，不分人妖，一视同仁。”

杨洋惋惜地说：“唉，真不想搬，这租金太诱人了，不过还是听你这个人精的劝吧，搬！哎，你怎么说起了上帝？信基督了？打算遁入空门？”

东方一愣：“出家信佛才算遁入空门，信奉基督也要看破红尘？”

东方点头赞叹：“这才是某某主义呢，多么周到的社会服务体系！”

他们告别了那位先生，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一辆救护车闪着蓝色的顶灯，疾速而来，停到了距他们不远的一处住宅前，身穿白衣的医务工作者冲入住宅，顷刻就用担架抬着一个老者上车又飞驰而去。

那人微微一笑：“不，这与有没有儿女没关系，当老年人高龄行动不便后，就可以申请政府的照顾，你看这一排平房住的都是政府负责照顾的老人，但前提是他们自己尚能生活自理，无法生活自理的人要去养老院。”

东方感到惊奇：“这些平房也是政府提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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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点头：“是的，你看这些住宅多漂亮。”

苗苗也来了兴趣，问：“先生，为什么不给这些老人提供楼房呢？”

那人解释：“要是住楼房，不管老人们出行，还是我们提供服务，都会很不方便，你看这排住房都是沿街而建，各种服务车辆来往停靠都方便。”

“什么忙？还非要他帮？不说清楚不答应，俺家男人不是苦力，不能当牛做马。”

苗苗也开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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