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奶奶，你知道我妈哪天走的么？我那时候小，都忘了。”

吴奶奶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好几天没见着她了。我也不敢问，你爸那人多事儿多啊，后来时间久了就慢慢听人说，好像是跑了。你也别寻思了，你好日子这不来了。”

尹小玲正式回来在学校也引起了一片轰动。老师校长都来找她谈话慰问，同学也过来抱她庆祝。赵华哭的停不下来，后来尹小玲还反过来安慰她没事了。

晚上尹小玲带着水果去看了吴奶奶，吴奶奶乐的眼泪都出来了，拉着她的手嘱咐半天，“以后有事来跟奶奶说啊，别自己扛着。”

第二天尹小玲照常去上学，刘秀芝没敢再拦着。因为拦也拦不住，还要吵吵个没完，赵德全又不让她动手打，那她干脆就不管好了。

吴奶奶附和，“就是啊，你妈也是的，就应该领着你一起走。你娘俩上哪儿去都比在这儿强。”

尹小玲点头，“他俩住一起了。”

吴奶奶一拍大腿，“她什么人呐！这刚几天啊就忍不住了。不过好在你爸跑了，以后没人打你。”

“嗯。”

“哎……”

“要是我妈还在就好了。”这是尹小玲第一次主动和别人提起亲妈。

尹小玲和吴奶奶聊几句就回去了，晚上还是赵德全做饭。

两天以后警C果然来回访过，他们就是来看看尹小玲过的怎么样，顺便问问尹景柱最近回来没有。

尹小玲在家里老实住了两天、上了两天学，第三天赶上周末半天课，她趁着下午出来捡废品的功夫又上山去了。她已经离开一周多了，她得看看尹景柱死了没有。

“可是我也快考学走了。”

尹小玲很无奈，“其实我也想给你机会啊，可是你是杀人犯，我放了你，你也回不去了。”

“我能回去，我去自首！你让我自首吧！让我赎罪吧！”只要能给他个解脱，他怎么都愿意。

“行，我给你一个机会吧。”尹小玲说道，“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对了，我就给你好处。”

“行！我什么都说！”尹景柱两眼放光。

尹小玲笑笑，“那你说，我妈被你放哪了啊。”

尹景柱混沌的眼神慢慢转化为警惕，他看着尹小玲不肯回答。他还是怕死的……

尹小玲道，“难道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是你说的，你杀了我妈。”

尹景柱讷讷回道，“可能……你听错了吧。”

“啧，看来你也没那么诚心诚意的想要赎罪啊。”

尹景柱继续求饶，“不是，玲儿啊，爸爸真的不记得了，老了过去的事都忘了。”

“呵呵，四十不到就说自己老了。算了我不逼你，你自己慢慢想想吧。”尹小玲在梯子上坐下来，把煤油灯放在一旁，然后打开书包拿出来一个塑料袋。那一瞬间尹景柱一下就闻到了香味儿。

尹小玲打开外层袋子、再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两只鸡骨架。虽然有一点点凉了，但是不影响香味的散发。

尹小玲开始慢条斯理的吃起来，她其实不想在这种环境吃东西的。

尹景柱忍不住弓着身子往这边蹭蹭，眼睛都冒绿光。他太饿了，这些天烂苹果和脏水吃的难受，他好像几辈子没闻到肉味儿了。

他乞求道，“玲儿啊，你不能让你爸爸饿死吧。”

一块带骨头的肉从尹小玲嘴里掉出来，尹景柱往前拱拱身子想去捡，却被尹小玲脚落下来踩住了。她晃着手里的鸡肉说道，“爸，你要是能说句实话，我就让你啃啃鸡骨头。”

“就只有骨头么。”尹景柱不甘。

尹小玲想了想，“那我再把你身上塑料袋剪开。”

尹景柱太难受了，他觉得自己都被塑料袋捂烂了。他不顾得尹小玲还有什么陷阱，一咬牙答应了，“行，我说。你妈在储藏地沟最东头那个坑里。”

尹小玲追问，“那你怎么把她弄去的。”

“我说让她来果园帮忙，敲晕了就拖过去了。你妈挺傻的，她就不想想，我都能杀那俩小崽子咋就不能杀她呢。”尹景柱有些嘲笑。

这让尹小玲又一次想用镐头敲他，但是她忍下来了。尹景柱不能死，他该受的苦一点都不能少。

她从油纸包里拿出另一只完好的鸡骨架扔在尹景柱面前，“吃吧，用你的钱买的。”

尹景柱像只蛆一样扭过去，大口大口的撕咬鸡肉，咬都不咬就吞下去。

尹小玲拿出剪子绕到尹景柱身后，去剪他身上的塑料袋。在袋子豁开的瞬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尹小玲脸都绿了，尹景柱毫不在乎，继续吃着自己的。

他的身体、他的排泄物、烤鸡，全都泡在积水里，但他顾不上。

尹小玲赶紧回到梯子通风口那边，看着他毫无形象的模样心里一阵快感，她幽幽叹息，“哎，不知道一鸣和刘姨看见了会不会心疼爸爸呢。”

尹景柱一下想起来他的宝贝儿子了，他居然都没来得及问，他都被尹小玲算计了，一鸣会不会也遭毒手了。他含着一口鸡肉含糊不清的大喊，“你别动一鸣啊，他是你弟弟！你亲弟弟！你不能那么没良心。”

尹小玲道，“是啊，一鸣是我弟弟，不过刘姨可不是我亲妈啊。”

“我让你别动一鸣你听见没有！你动他我就杀了你、我杀了你！”尹景柱眼睛都红了。

“哦，那刘姨呢？”

尹景柱咬牙重申，“你动谁都不行动一鸣！”

尹小玲笑了两声，看看，无论发生了什么，尹景柱都只惦记那个能传宗接代的儿子。至于家里的别的女人么，活着死了都无所谓的。“他俩都特别好，你就放心吧，赵叔叔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以后我们四个会好好过日子，我还会常来看你的。”

尹景柱惊问，“赵叔叔是谁？”

尹小玲笑的甜美，“哎呀，你不认识赵德全么？赵叔叔人可好了，不用我做饭拖地，他都干了呢。还给家里换了被褥窗帘。”

赵德全？尹景柱觉得有点熟悉，仔细想了好一会儿。这小镇只有不到二十万人口，互相之间都有点关系，所以他很快就想起来赵德全是谁了，刘秀芝好像说过赵德全是她舅家大哥，他俩不是亲戚么。

“赵德全咋了？他凭啥来照顾你们啊！他来干啥的啊！”

“你是不是傻啊，刘姨刚三十来岁，总不能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反正你都成通缉犯了，她找个男人过日子不是正常么。以后她再给赵叔叔生个孩子，我们就是五口之家了。”

“你妈放屁——”赵德全愤怒的喊叫起来，声音久久回荡在地窖里，恨不得能弄死刘秀芝。他刚走多久啊、那个贱人就敢找野男人了！这是对他的侮辱！还换新被？他们这是还要办酒席是咋的！

尹景柱已经气得吃不下鸡肉了，尹小玲不再理他，提着油灯爬出地窖，把门又关上了。上来地面后她大大松了口气，终于没有那股怪味儿了。

她听见赵德全在黑暗中又哭又喊，愤怒发飙，疯狂的骂着脏话。过了一会儿尹景柱好不容易骂累了，忽然他的肚子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那细细密密的针扎似的疼痛从胃部蔓延，尹景柱就一个想法：鸡骨架里有毒。

他开始嗷嗷哭喊着骂尹小玲，“贱人！我*你妈啊，我杀了你啊——”

他喊什么尹小玲都听不见了，她已经去了储藏地沟。她很快找到了尹景柱说的埋着她妈的地方，巧合的是，那里正好是她带着尹景柱躲避警C的地方。

怪不得他们爷俩都选在这里，因为确实很隐秘。尹小玲想了一下没有动手挖。现在挖出来了不好处理，还不如留着给尹景柱罪加一等。

尹小玲捂住鼻子，嫌恶的说道，“爸爸，你这几天过的还好么。”

“我知道错了，我应该好好对你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尹景柱一边说，一边缓慢的用脑袋磕着地面，他是没有力气了，磕头都磕不动了。

尹小玲在小木屋里拿了煤油灯下了地窖。尹景柱察觉到光亮，抬头看着她，一下就哭了。

他可怜兮兮的哀求，“求求你了，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啊！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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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小玲提着油灯靠近，这才看清楚尹景柱的德行。他被塑料袋包裹着的散发出酸臭味道，屎尿血混在一起也从塑料的缝隙里渗透出来。

这么多天他就指着地上的积水活着，地窖角落里还有两袋子发酵的烂苹果，尹景柱用牙把丝袋子磨开，也吃了不少烂果子。

污水臭果尹景柱快要疯了，他崩溃到极致的时候试过咬舌自尽，但是失败了。后来又用头撞地，除了疼和晕什么用都没有。

尹小玲一一答应下来，和吴奶奶打听事，“奶奶啊，我家那个叔，他来几天了。”

“你跑出去三……四天以后就来了，一直住着。”吴奶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问，“他是不是你后妈的姘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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