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儿……本王真的……真的……”

他下意识开口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反复回忆着那些耻辱，含着自责与愧疚尽数吞进胃里，就是为了记得仇恨，不沉溺在这虚假的情爱里。

可是她似乎忘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历经六年的沧桑之后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可能在离开大漠王族的那一瞬间便全部忘却。

陆梦离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随着记忆的恢复，往日的真相一步一步摆在自己的眼前，她的心境每一日都在变化。

男人的动作迟缓一瞬，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双手搭在她的背上。见她没有反抗，这才留有分寸的抱紧了几分。

她就像是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将所有的情感凌驾于一副没有感情的躯壳。

“大漠王族……”他再次念着这个名字，“本王真的只在书本中瞧过。这六年明明是真真切切地捱过来的，为何就成了虚伪的面具了呢？”

是承认那些罪责，还是狡辩一切都是虚无？似乎不论是哪个答案都不能得到谅解。

陆梦离皱起眉头，终于无法再装睡下去。

她猛地起身将男人抱在怀中，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紧紧地抱着他。

“轩辕烬。”陆梦离低声开口，眼中有几分泪意。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如此不讲规矩，像个野蛮女子一般直呼丈夫的名字。

她的单薄的后背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后，鼻尖的酸涩便是再也忍不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时间就永远定格在这一瞬。

“……我在。”轩辕烬没有任何的意外，反倒以相同的方式给予回应。

轩辕烬一字一句隐忍地说着，努力回忆却又无济于事。

“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啊？我又该拿自己怎么办？”她哽咽着说着，很是无助。

轩辕烬只能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破庙中，卫婉清湿着衣裳拾着地上的干草生火。

不时有凉风刺骨，她只能咬紧牙关坚持着。

陆宥之在一旁昏迷，浑身冰冷，没有丝毫要苏醒的意思。即便如此，手中的锦囊依旧握得很紧，扯都有些费劲。

她笨拙地打点着一切，终于是升起了一堆火势颇佳的火堆。

卫婉清面露喜色，连忙坐在一边感受温暖，驱散身上的寒意。

这喜悦转瞬即逝，几乎是下一瞬，她就目光空洞地将头埋进双膝，又侧眸看着身侧死一般沉寂的男子。

她出现在此处并非是机缘巧合。

见过离默之后，她一个人在河边冷静了许久，回去时竟然听闻到王妃娘娘与王爷起了冲突后晕厥过去的消息。

此事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当即往营帐赶。

正是这次探望让她瞧见了陆梦离手腕上微微发光的印记。

她知道这个印记的作用，也知道她给陆宥之留下过，这才意识到他出了事，费了些功夫才寻到了断桥。

却不想刚赶到就瞧见他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她大惊，一边扑过去救人，一边在心里想着——这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倒是豁得出去。

现在看着他平静地躺在自己身侧，卫婉清只觉得心有余悸。

若是她今日钻进牛角尖始终无法排解心中苦闷，那自然不会返回军营。那他这条小命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值得吗？”

她看着面色苍白的男子，轻声问道。

明明知道是没有回应的问题，她却仍是乖巧地等着他的答复。

等着等着，一双眼框便被风霜所迷，禁不住多了一份泪意。

她不知道自己因何悲伤，只能感觉到眼角有一行液体流过，这兴许就是她们所说的泪。

往日在狐族之时，族中长老曾说过:若是有一日狐妖流下了真心之泪，那便是耳目一新，大限将至日子。

卫婉清伸手拦截了挂在脸上的清泪，看着指尖的晶莹，她小小的脸上尽是疑惑。

死亡于她而言并不可怕，但是她清楚自己是没有心的。

这一路走来，她见过许多人间百态，却唯独不曾见过向着死亡奔赴的。

人类总是贪婪，他们惧怕死亡，甚至可以出卖灵魂。

曾记得那个凡人可以为了长生献祭，自此她便觉得人命如浮萍。

可是看到陆宥之眼中的坚毅与决绝时，她竟觉得有几分敬佩——为何他可以为了旁人牺牲？

“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不是吗？”

“她终究会离开这里，永远的离开，你还觉得这一切都值得吗？”

卫婉清乐此不疲的问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始终没有反应。

他的记忆就停留在落水的那一瞬，一直被困在那里……

素心赶过来的时候十七也跟在身后，瞧见男子的时候不免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是？”她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地问着。

“这些日子怕是要劳烦你们照料下这位公子了。”卫婉清站起身，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十七微微蹙眉，不甚愿意，道:“这位可是镇国公府的孙二少爷，既然出了事，为何不送回去？”

卫婉清垂下眸子:“这其中自然是有着缘由。若你们有所忌惮，大可去问王妃娘娘，”

提到陆梦离，两人便没了话语。

他伸手理了理陆梦离沾了汗水贴在额边的青丝，眼中尽是心疼:“是本王弄疼你了吗？”

她终于睁开眸子与他对视，却是被泪水遮挡住了视线。

陆梦离只觉得脑中闪过一道光，而后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男人显然陷入震惊未曾反应过来，只是仍由她青涩地厮磨。

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诉说着自己的不解与无奈，仅仅是听着他的语气就已经能感受到他的迷茫。

她的眼中划过一行泪，恰好就流进了两人紧贴的唇角，渗进了他的口腔。

咸味弥漫开来，陆梦离忽然没有力气，想要离开。

就在此时，轩辕烬将她的腰背紧紧一揽，将两人的距离又缩短了几分，而后化被动为主动，睁开眸子看着她在自己身下流泪。

他的罪恶自然是无可厚非，也是冲洗不干净的。

可是此刻的他却是无辜的，因为着一切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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