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了，势不可挡时，可入华山。”不可抵挡的势自然来自欧阳白。

欧阳白扫了一眼一胖一瘦、一少一老，又抬眼瞥了一下远处柳梢顶的白衣剑士，若无其事地转过头，默默回想了一遍铁蛋儿抱着冰块儿嬉皮笑脸的模样以及‘她是我的’这句恋人之中再寻常不过的情话，故作浑不在意的说道：

胖子的话甫一问出，几片柳叶身旁的风骤然吹得急了密了，人影亦如闪光般明暗不定、虚实闪烁。

“公子这样的人也在意天上坠仙、海上来客？我还以为风游侠士逍遥天下，超然世外了呢？”其中一片柳叶在风去时现出一道一闪即逝的白影以及长袍之上绣着的大大的华字。

树林中心处，有一颗葱翠的柳树，柳梢上有两片奇怪的柳叶，风来时柳叶翩翩，风去时柳叶又变成了人影惊鸿一现。

华山弟子暗暗松了口气，大师兄交代的这个活可真不好干，凭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拦住风游侠士？这可是此天下年轻一辈中的两茫然之一！他抿了抿了嘴唇，眺望着那群渔民们在欢声笑语中搬冰块儿，不由有些羡慕，郑重而又无奈地说道：

另一片柳叶见风游侠士不想正面回答问题，也不再追问，遂镇定自若地笑道：

“也不看我华山祖奶奶是什么身份？一叶障目能藏于风中，是因为它先成了风。”言语中透着一股子不讨人喜的骄傲。

“我是我自己的啊。”欧阳白理所当然。

“公子，大师兄让我来给您一个忠告，在他的身份没有明了前，不要擅动，最先出剑的人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风家总不想真的像风一样消失吧。”华山弟子显露出了身形，刹那之间爆发出了伶俐的话气势，锐利如剑。

风游侠士没有回话，收敛了淡淡的杀气，继续随风摇摆。他本意想试探一下华山和欧阳白，不想华山态度如此强硬，偏又无法反驳，只得沉默。

胖子和老人对视一眼，摇头叹气，这倒也算是一个答案，问题是谁不是自己的呢？重要的是人在属于自己的同时又愿意把自己交给谁？

暗地里，老人和胖子心神惴惴，却没有表现出来。如果你只属于自己，我们不是白来了，你又何必改名白阳？白阳可不能变得小气了啊。

柳梢顶，一把青油纸伞蓦然打开，啪的一声，散开了一团清风，吹飞了一片柳叶。

“呵！但愿如此吧。”风游侠士回了一声低笑，隐藏在清风之中警惕着树林边缘三人的谈话，那才是他今日的目的。

风游侠士也有此疑问，他很满意欧阳白的答案。

华山弟子木然呆立当场，下意识地握住了手里的剑，心中茫然，谁不是命运洪流中的过客，我的剑可以斩断命运吗。

欧阳白挤出一个生硬地笑容盯着胖子和老者，颇有深意到指了指那把远去的青油纸伞，啧啧叹气。

老家伙当即高举双手，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忙不迭地解释道：

“这可与我无关，华山剑士桀骜不驯，难道还会听我摆布，至于另一位，呵呵，他说的很清楚，是命运让你们相聚于此。”老者话到最后又严肃，意有所指。

大胖子拍拍肚子，表示同意，可不是我们叫来的，天上雷一叹大地震动，哪里用我们提醒，顶多就是偶然在风小子面前不小心泄露了有人游上海岸的消息而已。胖子笑容憨态可掬。

欧阳白不再废话，老家伙和胖子并不知道他从那把青油纸伞下方干知道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杀气，如果这两人不来捣乱，此时已经有人对他问剑了吧。

“所以，你们是谁？”欧阳白一本正经。他虽然觉得两人很熟悉，可是五十年大梦一场，早已物是人非，哪还记得当年的故人。

喜欢憨笑的胖子，他略微有些印象，却无法确认，可这个话多的老者，想不出半点关于他的往事。那为何会觉得熟悉？

“阁下不但境界下跌，连记忆也散开了嘛，你这话叫老夫好生伤心啊。”老者与胖子愕然对视，随即阴阳怪气地苦笑。大胖子则嗯嗯地点头，仍然不说话，肥嘟嘟的脸蛋上浮现出水波一样的颤动。欧阳白的这个问题又解答了他们心中的一个疑问。

欧阳白这才开始细心审视二人，想找到能辨明其身份的详细特征。大胖子身穿一身蓝色长衫、灰色布裤，脚踩一双黑色皮靴，光头圆脸，除了胖，再无其他特征，这也算是一个特征。老者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麻衫，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双腿，一双趿拉着稻草鞋的脚露出一半，雪白的脚趾头纤尘不染，像一排璞玉，衣着寒酸，不失贵气。

欧阳白心神微动，想起这老者从出现到此刻一直半眯着眼睛，笑容浅淡，似乎从未眨过眼睛。欧阳白突然出手，伸出两根手指点向了老者的眉心。因为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他的速度并不快。老者不做防御，任欧阳白手指接近自己，胖子若无其事地看着，也没有阻拦。

欧阳白收回两指时，夹回了一片柳叶，细细打量了几眼，呼呼吹了口气，柳叶随之翻飞远去。

“怪不得啊，这下子有点印象了。”欧阳白盯着老者空洞无神的眼睛以及森然的眼白，确认了他的身份。至于大胖子，欧阳白想不出所以然，应该是被五十年岁月大改了音容笑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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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当初的小家伙也应该变成老人了。

“我们曾经关系很好。”胖子见欧阳白放弃了回忆他的身份，憨笑提醒。

老者眨了眨眼睛，点头赞同胖子的话，想当年这两位的关系的确很好。

欧阳白蓦然冷笑，带头向树林中风游侠士和华山弟子站立的柳树走去，边走边说道：

“你们不是不确认我还是不是我吗，又如何确定与我关系很好。”林间疏影横斜，把欧阳白苍白的脸衬得明暗不定，也不知是源于光阴的交叠还是心路的变迁。

不问我们从何而来，也没有问我们因何而来，直入主题。年轻胖子有些意外，老瘦子倒觉得这话很熟悉，亦步亦趋地跟随，这种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性格除了五十年前那个姓白的家伙还有谁。

不过这个问题，老夫可不敢随便给出答案，不知道小胖子，好嘛，够憨厚，笑得很甜！老者没好气地腹诽着，偷偷揉了揉眉心，明明没有发生什么，怎么感觉这么疲惫呢？

走到风游侠士刚刚一叶障目的柳树前，欧阳白正色说道：

“我到了，说说你们的目的吧。”说完，他绕到树后，背对着阳光，开始爬树，像一只灵巧的猴子，没等两人回应就爬到了将近十米高的柳树柳梢上。那名给风游侠士传信的华山弟子早已离开。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柳树吗？既如此，就是没有全忘，哪里是自己的呦！老者闭着眼睛仰望白阳，也不愿多说废话：

“我是来看一看，你是不是还是曾经的你，相信和我有同样疑问的人，还有很多。”微风撩起老者的花白的头发，露出被无情的岁月洗礼过的痕迹。

欧阳白毫不意外到点了点头。

“我是替别人来看一看，你什么时候去找他。”胖子紧随老者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憨厚的脸上没有了笑容。

欧阳白低头俯瞰胖子一眼，蓦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感受什么玄妙的东西。胖子和老者静静等待，默不作声，神情微显凝重。

欧阳白在感受某种联系，或者说直觉，也可以说是一种牵引，因果的牵引，哪怕距离千里万里、山高水远，因果总能为白阳指引方向。

‘轰！’欧阳白脑海之中，兀然闪起一道惊雷，炸裂出绚烂的青花，如盛大节日中的礼炮，登时将他与胖子口中的‘他’所建立的联系炸得断折消失。

欧阳白徐徐睁开眼睛，并未在树下二人脸上发现异样，大为困惑，是谁对我出剑？又是如何瞒过我们三人的感知隔绝虚空出剑，混沌大陆已经有这种剑道天才了？呵呵，有意思了啊。

“我会去找他。”即使还不知道胖子所说的‘他’是哪一个，总归都是要去的。欧阳白又盯着老者，有些好奇地问：

“你怎么会老？你的眼睛又怎么了？”如果他记得不错，这位老人应该已经归一。归一真仙是混沌大陆一等一的存在，寿与天齐，怎会变得苍老。

“哈哈哈，书写故事的人，不是只有你一个。”老者蓦然狂笑，神采奕奕，泛起皱纹的脸随着笑声圆润了许多。

“有理，不喜欢。”欧阳白想了想，摇头叹气，无论任何事情，耽误了提升境界，他都不喜欢。欧阳白不再多说，旁若无人地盘坐在树梢打坐，吸收阳光的光与热，恍若陷入了冬眠，任周围的各路修士打量，岿然不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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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命运！”伞下见欧阳白循着声音望了过来，蓦然大笑。他虽然自顾自地说无法斩断命运，但听到欧阳白的答案之后也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我是谁的？

风游侠士在青油纸伞显露出身形，旁人不满意白阳的答案，他却为之欢喜不已。青油纸伞下一双锐利的眼睛瞧了一下身边的剑士，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世界上总有剑斩不断的事物，哪怕华山也不行。”语气并无嘲讽，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胖子的这个问题似乎问出了许多人的心声，天上的云在话音落下时停止飘动，海上的浪花在同一时间停止了拍击崖石，三人身后的树林里，几片树叶在海风中停止了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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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个剑士，风游侠士竟然相信有剑无法斩断的事物？这名华山弟子明白，风游侠士此般说便是拒绝了大师兄的好意，可这世上还有华山斩不断是事物？竟敢如此看清华山！他乜着风游侠士，语气不善地问：

“何物？”剑士出剑当一往无前，一剑破万法，心中若有无法斩断的事物，剑心如何稳固，风游侠士又如何当得起两茫然之一。

另一片柳叶停下了晃动，人影也完全隐藏在了风中，唯有清冷的声音传出：

“其实我更加好奇，华山弟子为何会禁卫秘法一叶障目。”亦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不过更加低沉、喑哑，仿佛有什么事情压在心上，放不下、吐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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