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都是一个自信的人，即便是战场上险中求胜也都是经过庙算，瞅准机会，看似弄险实则心中自有计较，极少有时候会对事情失去把控。

可这次，他真的没有把握。

李世民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下方跪着的李君羡，神色肃穆。

双手捧着奏章的李君羡低着头，却似乎感受到那可怕的目光，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大唐皇宫之中。

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生平只有一次，就是玄武门之变前夕。

听到这话，李君羡顿时松了口气。

若是陛下不看这份他辛苦寻回来的奏章，只怕他的性命也要走到头了。

事实上，如今关于李平的身份已经不再重要。

李世民的目光不断闪烁，眉头紧锁，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做天人交战。

没有错，此刻他真的慌了。

重要的是，在确认之后如何处理安排。

这段时间李平所展现出来的能力非同寻常，李世民自信看人很准。

他很清楚，李平有做治世之能臣的潜质也有成为祸乱天下枭雄的能力。

仿佛是交付烫手山芋一般，李君羡将奏章交给太监，自己继续努力降低存在感。

经历过诸多事情，李世民很清楚，人心善变，欲壑难填，更何况还有一心想要李平回来的长孙皇后，他最爱的女人。

叹了口气，李世民并没有翻开那份奏章，而是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说说吧！”

似乎，不去亲手查看那个真相可以让他舒服一些。

李君羡自然察觉到这位千古一帝内心的犹豫和纠结，飞快在脑海中组织好言辞，小心翼翼地说道：“回禀陛下，经过查证李平确为当年夭折的二皇子李宽殿下。”

啪的一声。

李世民手中的茶杯应声碎裂。

太监急忙上前查看，想要叫御医。

“内情如何，细细说来。”

李世民却只是平静地摆了摆手，仍旧是个处变不惊的无上帝王，仿佛刚才的失态并不存在。

“回禀陛下，表面上来看二殿下当年不幸感染瘟疫，药石无医。”

“有人潜入楚王府的将二殿下带走，当时情况有些复杂，楚王害怕担责便草草将一具空棺椁下葬。”

“根据臣的调查，当年二殿下可能不是感染瘟疫，而是被人害死的，因为楚王殿下的某位侧妃似乎有了身孕。”

“当年相关的人大多数都被灭口，知情者也大多过世，具体如何臣尚未调查清楚，不过二殿下的身份确凿无疑。”

李君羡说着说着冷汗直流。

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凭借他的经验来看，极有可能是当年那位侧妃起了嫉妒之心，暗中谋害了二皇子。

而为了掩盖真相，楚王见死不救，安了个瘟疫的名头。

毕竟这种恶疾也不会有人去好好查证。

想来也是因为如此，当年陛下和皇后派去的人才没有搞清楚事实。

当然，更可怕一些的真相是楚王起了别的心思，害死了二殿下，那个侧妃不过是推出来的幌子，查证的人也都是被楚王打发走的。

只不过后来楚王也紧跟着亡故。

当事人死得差不多了真相如何李君羡觉得已经很难找出了。

“不过臣查到了带走二皇子的人，乃是一名游方道士，姓李。”

“此人并没有掩藏行踪，将二皇子安置在凉州的一处农户家中，说是过些日子回来带走。”

“但最后那道人并没有回去，后来凉州离乱，那农户成为流民四处行走，似乎预感到身体油尽灯枯，便根据当年道人留下的线索来长安寻亲。”

“其实那道人也只说来自于长安，其他的一概不知，那对农户想来也只是想给孩子留个念想吧。”

李君羡说着说着，心中倍感凄凉。

二皇子这些年过得当真是太凄惨了。

“那道人的来历可调查清楚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颤抖着翻开了李君羡呈上来的奏报。

上面详详细细地记载了调查结果，包括证言，佐证等等诸多东西，十分详尽。

从经历上完全没有问题，加上李平的容貌，年龄，吊坠和胎记等证据，可以确定李平就是李宽。

可是那道人究竟是谁，又做了什么？

当年的真相又是什么？

李君羡低着头请罪道：“请陛下责罚，当年道人留下的信息太少，臣尚未调查清楚，不过根据推测，此人可能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李淳风。”

“是他？”

李世民皱起眉头。

若是没有记错，这个名字他听袁天罡提起过。

根据袁天罡的说法，此人经纬之术上的天赋可能比他更高。

翌日清晨，李世民招来李君羡，带上一队人马轻装简从悄然离开皇宫，直奔永吉县。

终于确认了李平的身份，他心中的舔犊之情再也难以抑制。

其次，既然李平就是李宽，那永吉县的事情就要换个处理方法，两个孩子总不能厚此薄彼。

最后，他也想亲眼看看在这件事情上面李平和李承乾的表现究竟如何。

与此同时，在永吉县的李平已经决定要离开了。

主要是继续留下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带来的药草已经用尽，方子上交给了太子，杜构他们寻来的大夫和第二批药材也在路上。

可以说他已经开好头，接下来的事情需要国家机器来推动，不是个人能力可以影响的了。

加之造盐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继续留下来的意义也不大了。

他这个所谓的神医总不能跟来刷声望的太子抢风头吧。

“李兄。”

忽然，杜构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很是肃穆，似乎想要提示什么一样。

李平立刻会意，知晓有贵客迎门，急忙起身。

不过是，杜构邓恩簇拥着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人进来。

那人剑眉星目，虎步龙行，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可是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肃杀之气。

扫了一眼十分乖巧的杜构等人，李平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草民见过杜丞相。”

是杀是留？

李承乾又该如何？

事实上，最好的结果就是弄错了。

李平只是个凑巧出现的孩子，他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培养。

月明星稀。

可如果不是。

李平是有心人精心挑选的棋子该当如何？

是他早早夭折的儿子又如何？

他知晓此事关系重大，甚至可能会改变大唐的朝局，整个人自然万分紧张。

片刻后，李世民低声道：“呈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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