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幸臣慢慢地笑了。

“是啊，很喜欢呢。”

“你……”顾明宣不解，“你一下小孩子，出什么家啊！”

“我本来就没有家，何谓出不出家？”傅幸臣声音平静淡漠，“杜家不是我的家，我在杜家只不过是个借住的外人，是谁都能踩上一脚。傅家也不是我的家，家人早已弃我而去，我永远都是孤身一人。但灵山教不一样，他们尊敬我，崇拜我，信仰我，我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心甘情愿。灵山教才是我的家。”

“老夫人还不明白吗？”傅幸臣淡淡道，“不是他们要我加入灵山教，而是我要加入灵山教。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没有任何人强迫我。”

“你……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婉歌妹妹吗？”

“可，可是……”顾明宣结结巴巴，“你不要婉歌妹妹了吗？”

“老夫人为什么觉得，我一定要和婉歌妹妹待在一起呢？”

喜欢到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受尽一切折磨，最后看着她把利刃送进自己的心窝。

你就该守护在女主的身边，给女主温柔和疼爱，做她的好哥哥啊！

呜呜呜这是剧情线啊！

顾明宣很难形容他这个笑容。

好像有点幽凉，有点讽刺。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但那又怎样？”傅幸臣道，“我更想留在灵山教当圣子，不行吗？你又不是我的亲祖母，你当真管得了我？”

因为你是女主的男二啊！！

老胳膊老腿实在不适合这种爬上爬下的活计，顾明宣累得吭哧吭哧。

傅幸臣脸上掠过一丝无语的神情。

一个老太太而已，不顶什么用，但她带了这么多人来，就很麻烦。

尤其还用国公府老夫人的名头在这里，比怨气还压人。

幼小的身体根本无法反抗，灵山教眼下的势力也很难与之相争。

在他思量的时候，顾明宣终于喘吁吁爬上了莲座：“好了，乖，听话，跟我走。”

“等一等。”傅幸臣抬头，“我们打个赌吧。我赢了，我留下，你赢了，我跟你走。”

顾明宣想都没想：“不赌。”

书中男二聪明绝顶，连英明神武的男主都被逼到了绝望，她一个炮灰怎么可能赌得赢？

莲座不大，她往前一下就抓住了傅幸臣的手腕。

“你不是在打听叶阿梨的死因吗？你觉得她的死有问题对不对？”傅幸臣紧盯着她的眼睛，“正好我也有同感，我们不如来赌一赌，谁先查出问题，谁就算赢。”

“来，别闹了，快跟我走。”

顾明宣油盐不进，母鸡夹小鸡似地夹起傅幸臣。

“放开我！”

无尽的刑期里，傅幸臣最讨厌的永远是最开头的这几年，身体是如此幼小软弱，只能任人宰割。

“放乱动！”

傅幸臣虽说个子小，体重轻，没命折腾还是让顾明宣累够呛，这么乱挣，两个人都要摔下去。

她一巴掌拍在傅幸臣屁股上，“听话！”

傅幸臣猛地僵住，脸上是难以置信。

随即全变成屈辱。

他在离开莲座的最后一瞬，伸手抓起了莲座上的铜磬。

杀人乃是寻常事。傅幸臣已经记不得自己杀过多少人。

反正这里的人，杀完了又会重来，永无止境。

此人来路不明，冥顽不灵，坏他好事，当杀。

可就在铜馨要砸去的一瞬，傅幸臣眼前闪过烈焰纷飞的丹房，以及漆黑无光的密道。

傅幸臣的手一顿。

就这么顿了一下下功夫，顾明宣双脚落地，松了一口气，放下傅幸臣。

然后就看见傅幸臣手里高高举着铜磬，姿势很像董存瑞炸碉堡。

“干什么干什么？”顾明宣瞪着他，“老奶奶管教你一下，你还不服气了是吧？你说你才多大点人，学人家玩出家！快给我拿过来！那东西死沉死沉的，小心砸着你——”

她的声音断住，因为这会儿才发现，傅幸臣呼吸急促，眼眶发红，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顾明宣：“……”

他被冤枉杀猫的时候没有哭，被抓起来当药引放血的时候没有哭，丹房炸了身陷密道的时候也没有哭，这时候居然想哭？

就因为被打了一下屁股？

大人打小孩，不都是打屁股吗？屁股肉多打不疼啊！

小孩子真是奇怪的生物。

顾明宣连忙补救。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昂，我刚才也实在是着急啊，你在那儿动来动去，老夫人一把老骨头哪里抱得住，万一两个人都摔下来怎么办？”

顾明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撞钟念经没什么前途吧？你不是最喜欢读书吗？我们回京城就让你进家塾，你再也不用在墙根下旁听，我把你安排在第一桌，就挨着夫子，怎么样？”

傅幸臣举着铜磬，犹自紧抿着嘴。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了，心中再次充满这样复杂的情绪，羞恼，悔恨，愤怒，交织成混乱的一团。

顾明宣悄悄想把那铜磬夺过来，免得他抓不稳反而伤着自己。

傅幸臣便猛然后退一步：“别过来！”

顾明宣觉得他活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好好好，不过来。不过你手酸不酸？要不要放下歇歇？你说你拿

“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孙子，可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我就得把你带回去！”顾明宣找回了理智，“你就算要出家，也得等长大再说，等你成年，你爱出哪儿出哪儿，我绝不多说半个字！”

莲座挺高，她尝试了一下发现根本不可能爬上去，遂搬了把椅子过来。

他在顾明宣的视野中，好像永远都是眼睛低垂，眼睫长密，下巴尖尖，脆弱得让人怜爱。

她从来没有用这种角度看过他，他的下巴确实是尖小的，但鼻梁中正挺拔，眼睛从这个角度看，并非她想象中忽闪忽闪的睫毛下掩映着一双天真水润的眸子，他的眸子大而黑，嘴边的笑容根本无法抵达，其中无情无绪，和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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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顾明宣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并且觉得他看起来就好聪明，完全不会乱来的样子。

慢着！

顾明宣好想反驳，可反驳不了。

这孩子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这些天早就见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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