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崽正是喜欢缠着大孩子玩的年纪，尤其喜欢跟风，听到这么“厉害”的招数，就记在了心底。

而小枫知道姜鸿信每年暑假回来都会清一下化粪池，会提前打开一角散一下空气。

姜悄悄背靠着门边，再不敢像刚才那样伸进整个脑袋看热闹。

半掩的木门里传出竹条打在肉上的声音，还有姜善静的低斥声。

不，她没有想多。

土崽只是其中一个，但是小枫特意让米明跟其他大孩子吹牛炸粪堆、炸茅坑的事情。

姜悄悄瞅了眼另一边墙角蹲着的黑小子，后者对她尴尬一笑。

黑小子留着紧贴头皮的毛寸，露出的大白牙缺了一角，据说是曾经爬树摔断的。

所以说，土崽会把鞭炮往自家化粪池里扔，完全就是小枫一手策划，而江米明则是执行人。

“前几年隔壁村一个小孩把胳膊炸烂了你忘了？还有去年，王厝村的一个掉进了化粪池也忘了？土崽五岁不懂，你和米明年纪加起来比我都大了，还不知道其中危险吗？”

米明就是黑小子，是小枫从小的玩伴，前几天受小枫所托，找了鞭炮给几个小屁孩各分了一些。

农村的小孩嘛，玩零碎鞭炮也是正常的，本来这件事并不会暴露。

他们吃晚饭的时候，江米明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

一开始姜善静并没有想那么多，只以为是来找小枫玩的。

东侧厅里的竹条声停了下来，只听姜善静长长叹了口气。

他懂，他太懂了，竹条打在手心上的疼痛，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姜姑姑接手了他所在的班级，任了两年班主任送他们毕业。

就是因为那根竹条，他上了初中后都不敢懈怠，去年还顺利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

通知书送来的时候，他妈带着两条猪肉和一筐鸡蛋又揪着他来答谢姜姑姑。

姜姑姑没有收，他妈就逼着他用考上幽州大学来回报。

“唉……”

这回，他叹出了声音，“还是我不够谨慎，小枫，我对不住你。”

姜悄悄忍不住道，“米明哥，你是不是经常和我哥做这种事？”

江米明很是义正言辞，“什么叫这种事？只是小玩笑嘛。”

姜悄悄摇了摇头，提醒道，“我姑不好打你，虽然我哥错得比较严重，但是米明哥你也不对呀。”

江米明的嘴巴僵住，“那个……”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姜善静拉开门出来，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冷，“悄悄年纪这么小都知道问题在哪里，你们两个一个中专生一个高中生，还不如一个小孩！”

江米明倏地跳了起来，耷拉着脑袋，“老师，我错了。”

认着错，眼睛也不忘偷看跟在姜善静身后的好兄弟。

好兄弟两只手都握着，他暂时还判断不出是哪只手被打了，或者是两只手都被打了？

姜善静看着不吭声的侄子，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道，“还是不知道错在哪里吗？”

小枫低眉顺眼地回答，“知道，错在不应该拿鞭炮给土崽，错在教土崽去炸粪坑……”

江米明靠在小枫旁边，偷偷撞了下他的肩，也开始认错，“我也错了！”

江米明就不用说了，他向来认错比吃饭还快，但小枫明显是有点不服气的。

前几天姜善静已经见识过了，她摇摇头，“你们……”

“哥，你做的最错的事情，是让自己陷入了险境！”

姜悄悄没忘记出院回来那天，刘梅姗他们来家里闹时姑姑的态度，自然知道姑姑最在意的是什么。

小枫抬头看向妹妹，目露疑惑，之后愣了一下，随即释然，这回的认错就真诚得多，“姑，我知道错了。”

姜善静揽住姜悄悄，顺毛捋了下她的头发，对侄子道，“回去继续吃饭吧。”

江米明在一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挠着头不明所以，只能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去厨房。

姜悄悄出于礼貌问了句，“米明哥，你吃晚饭了吗？”

“早就吃完了。”江米明回答了一句，然后顺着杆子爬，“妹妹，你说小枫把自己陷入了险境是什么意思啊？”

小枫能把这件事交给江米明来做，足以说明两人的关系有多好，所以姜悄悄也并不隐瞒，“如果土崽出了事情，哥哥就要负很大的责任的，我姑最担心的是这个。”

江米明唉呀一声，“原来是这样，还好没出什么事情。不过，就算出了什么事情，那大家也不知道是小枫做的啊！我又不会说，而且我给了好多个小孩都发了鞭炮呢。”

姜悄悄提醒他，“刘……她知道你和小枫的关系，土崽的鞭炮哪里来的一问就知道，再加上我们家和他们家关系紧张，就算真不是我哥故意做的，她也会来要说法的呀！”

江米明一拍脑门，“我明白了。不过，小枫本来就只是想吓唬他们一下而已啦，他特意交代我等那个化粪池通风几天后再给土崽鞭炮。”

久封未开的化粪池很容易聚集有毒气体，也非常易燃易爆，所以等气体散完，鞭炮才送到土崽手上。

“我知道我哥不会真的干坏事。”姜悄悄很清楚这点，“但是，意外是很难说的。”

土崽是个不知轻重的五岁小孩，化粪池得存在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危险，何况还要往里面扔鞭炮，谁知道会

姜姑姑的力气还是那么大！

蹲在墙角的江米明无声地叹了口气。

江米明却不敢直视她，眼神乱飘。

姜善静察觉不对，板着脸问把江米明的来意给诈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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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就是江米明再次被这个曾经的班主任骂了一通，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好兄弟被拎进了东侧厅。

没错，就是拎。

拽着一个胳膊，双脚几乎离地，被拎走了。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我说过，大人之间的恩怨不要连到小孩子身上。所以一直在教育你，不要对他们不敬。

“咱们还住在村里，闲言碎语还是要顾忌的。你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可以。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怂恿土崽去放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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