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自诩最善察言观色最懂阁主心思的孙修成万万没料到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一时也惊呆了，他他他……他听到了什么？！阁主要娶舒家的姑娘？不对，阁主一定另有深意！看来舒家比想象中更加不简单！才会让阁主甘愿委身也要与其周旋！孙修成想着想着，顿时对阁主肃然起敬，做大事者果然从不拘小节！……毕竟当初归鸿寨那个大当家也是这么毙命于阁主手中的！

那时，阁主可是花了整整五年，才把归鸿寨那个人间炼狱付之一炬的！

“老……老大这是怎么了？”孙修成吓得舌头都有点捋不直了。

殷木沉思了一下，“传消息的人说，舒家把老大赶了出来。”

孙修成更是心下悚然，他跟着阁主的日子更久些，上一回见他这么笑的时候，是他一剑斩下归鸿寨大当家首级的时候！所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啊？！

“是。”殷木条件反射地抱拳应下，然后呆了呆。

那厢周温然已经看到了他们，他站直了身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朝他们走了过来。

孙修成和殷木忙迎了上去。

孙修成被自己脑内的波澜壮阔感动了，他大步走到阁主身旁，“阁主，现在您有何打算？”属下依然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殷木默默看了孙修成一眼，好家伙，又被这家伙抢先了。

周温然一脸莫名地看了孙修成一眼，似乎是有些嫌弃的样子，然后越过他对落后一步的殷木道：“替我物色一个靠谱的媒人，我准备去舒家提亲。”

“现在……”周温然唇角微微一扬，“且先寻个落脚之处吧，舒二姑娘说秋夜寒凉，我身子才好些，可不能着凉了。”

孙修成和殷木对视一眼，不知为何，莫名感觉到了一阵恶寒……嗯，果然是秋夜寒凉啊。

孙修成轻咳一声，“我和木头如今住在镇上的云来客栈，天色已晚，大人不如便在云来客栈将就一晚吧。”

“老大，要不要派人围了舒家？”孙修成上前一步，杀意凛然。

事实上，大当家也是个混账的人，也许他根本不能被称之为人，他并没有听那些人的解释，因为那些解释对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嫌他们话多，顺手便杀了。

……即使看到那些人死在他眼前，即使屠刀已经在他头顶高高举起，孙狗蛋也依然平静得一脸麻木，不见半点恐惧。

那是周温然在归鸿寨的第二年，那位大当家很喜欢听他讲笑话，偶尔也会给他几分好脸色，周温然跟大当家说这个孩子胆识过人，有股不要命的狠劲，不如留他给寨子卖命更划算，大当家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便留了他的命。

后来孙狗蛋告诉他，他是家中次子，父母喜欢哥哥，奶奶喜欢弟弟，平时吃饭哥哥是长子，能吃和爹一样的饭，弟弟有奶奶开小灶，只有他只能混个水饱，后来连水饱都没有了……再后来，他就被爹娘当成两脚羊换给了那些流民。

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脸上依然是近于平静的麻木，丝毫不见悲伤，也不见恨意，仿佛提起的都是与他无关的人。

诚如他所说，这个孙狗蛋当真有股不要命的狠劲，他很快在寨子里混得如鱼得水，甚至可以反过来照应他了。

周温然在这个寨子待了五年，一路混到二当家，然后斩了大当家的脑袋，一把火烧了寨子，投奔了当时还未登基的夏景帝，孙狗蛋一直跟着他。

后来孙狗蛋觉得这个名字太不威风了，便让他帮忙取个名字。

归鸿寨的孙狗蛋就成了天骑阁的孙修成。

大概是小时候吃的苦多了，孙修成的性子向着另一个极端狂奔而去，成了一个极端的享乐主义者，有条件一定要享乐，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享乐，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自己……殷木的性子却和他完成相反，高床软枕和幕天席地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可以说过得很是粗糙了。

然而事实上，殷木才是真正的高门世家出身。

也是离了奇了。

周温然点头同意了孙修成的安排，暂时在云来客栈落脚，却拒绝了他让出来的那间上房，而是订了次一等的房间，看得孙修成很是惴惴。

夜里睡在床上，只觉得这高床软枕也不香了。

“喂木头，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

“……你大爷睡着了还能说话！”孙修成气得坐了起来。

殷木翻了个身，继续睡。

房间里本来只有一张床，他是花了钱加床的，本来他觉得打地铺问题也不大，但孙修成却看得眼睛疼，非要加床。

对此殷木的态度是随便你。

“老大睡楼下，我睡楼上，有点不安啊……你说回头老大不会给我穿小鞋吧？”

“老大耳力挺好的，这客栈隔音不大好。”殷木闭着眼睛说了一句。

孙修成立刻闭嘴了。

老大睡楼下他也许不会被穿小鞋，但加再上说他坏话，就不知道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殷木终于能睡个清静觉了。

遇到孙狗蛋的时候，他瘦骨嶙峋衣不蔽体一脸麻木，当时大当家打劫了几个过路人，结果是几个快要饿死的流民正准备开荤，孙狗蛋就是他们的荤菜，大当家哈哈大笑说头一回碰到比他还混账的人，虎毒还不食子呢！那些流民颤颤巍巍地解释这个孩子是他们和别人换来吃的，不是他们的孩子……

周温然当时看了他一眼，在听到“换来吃”这几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皮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事实上云来客栈是东篱镇最好的客栈，孙修成和殷木来东篱镇之后便在此处落脚，这俩人算得上阁主心腹，手上自是不缺银子使的，孙修成向来是个委屈了谁都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因此要了云来客栈最好的一间房。殷木却是个难得的怪人，高床软枕和幕天席地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差别，不过他们出任务除非分头行动，一般都是住一间房，方便行动。

自从头一回俩人一起外出执行任务，殷木安排住宿结果两人在荒郊野外睡了一宿后，孙修成便包揽了一切生活琐事的安排工作，他一点也不想再睡在野外吃没有盐巴的烤竹鼠了！

不远处，接到讯息赶来的孙修成和殷木面面相觑……那个扶着墙笑得直不起腰的男人是谁？该不会是阁主吧？阁主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周温然是知道孙修成的德性的，他落脚的客栈，八成不会差。

周温然遇到孙修成的时候，他还不叫孙修成，叫孙狗蛋，那是周温然被掳到归鸿寨的第二年……许是当初骗了人家小姑娘馒头的报应，那日他刚从那个小姑娘手里跑了，转头就被掳进了归鸿寨，归鸿寨是个真正穷凶极恶的匪寨，当时闹饥荒，那些恶匪竟以人肉为食……他便是被当成两脚羊掳进归鸿寨的。

那晚篝火熊熊，他被押着跪在地上，旁边是冒着烟的大汤锅，他捏着拳头给大当家讲了个笑话，把大当家逗得前仰后合，然后大当家就挥挥手说也没几两肉，且先留下解闷吧。

孙修成面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看来舒家果然有问题。”

俩人对视一眼，面色皆十分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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