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姜韵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温惜玉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结合那晚文凌雪乔装造访来拜托自己照顾姜韵茹的事情，温惜玉就算再笨，也能猜到姜韵茹口中那个想要同行的人，是谁。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

温惜玉想要摇醒姜韵茹，想从她的口中听到，是自己猜错了，可是手脚像是僵化了，完全动弹不得。文凌雪和姜韵茹……一通而百通，当温惜玉被此刻的事情点醒，原本那两人深厚情意的本相，居然并不是那么难以看清。那些默契，那些心有灵犀，原来都有来处。

可惜，事事终不随人愿……

外间的人没有等到温惜玉出来，太医算算时辰，恐怕已是不妙，便出言禀报皇帝要不要进去看看。只是皇帝如同雕塑一般，似乎根本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帝后一向和睦，此时皇帝的心情相比不会太好，太医不敢再多言，转而去了在隔壁屋子休息的太后那里。

回光返照不过是片刻，该走的人，终究是留不住的。：。温惜玉眼睁睁地看着姜韵茹合上眼，没了呼吸，仿佛连自己的心都不再跳动。温惜玉久久，久久地坐在床榻边，像是保持这样毫无改变的姿势，就能将时间停滞，甚至倒回。回到姜韵茹还在看着自己，还在对自己说话的时候。

“就是，死了，韵茹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太后知道温惜玉与姜韵茹有旧交，此时恐怕是一时接受不了，于是温言劝说道。

太后听完太医的禀报，移步想来问问皇帝，是否派人进去看看。只是站在门边，看着一脸痛苦，静止不动的皇帝，又停下了步子。情之一字，最是磨人……太后叫了两位女医官，一同进了内堂，只见温惜玉坐在床榻边，也是一副石化了的模样，连其他人走近了，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

得了太后的应允，一位医官上前查看了一下姜韵茹的情况，便跪下回禀：“皇后娘娘已经去了……”

于是那些姜韵茹谈起文凌雪时的怅然若失，文凌雪拜托自己照顾姜韵茹时的细致言语……都是有原因的。那么自己，算什么呢……文凌雪是知道自己心意的啊，也许知道了已经不止一天，那天晚上她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和自己讨论照顾姜韵茹的事情。而姜韵茹呢……她是不是一无所知，还是明知了却无声的拒绝……

医官先退了出去，太后走到温惜玉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韵茹已经去了，你身上还带着伤，先随我回去休息。”

“什么是……已经去了……”温惜玉的声音十分低沉，抬头看向太后的眼神也充满了疑惑。若不是太后看到了她眼中不断滴落的泪，几乎就要以为她是真的听不明白。

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死了……她们生死相随情深意重，那么自己在这个故事里，是不是连个配角都不是。那么这些年的等待，千方百计的入宫，嫁给已有些不正常的皇帝，受了那一剑的伤，或者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还是在别人眼中是一场笑话。温惜玉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奇怪的想法弄得崩溃，更让她崩溃的，是看着床榻之上的姜韵茹，自己竟有一种，若是她能活过来，就算她一生不爱自己，只爱文凌雪，也没有关系的想法。

只要活着，就不是诀别。而这世上，没有比诀别更让人痛苦的事情。一生一世，再不相见……

“好了，不要太伤心了，哀家让人送你回去，你的伤口怕是又不好了。”太后不愿温惜玉再如此下去，便出声唤了人进来。

一场婆媳，同在宫中相处多年，姜韵茹一向贤惠孝顺，此时听得她真的去了，太后不免悲从心起。只是这会儿皇帝恐怕是更为难过，太后勉强撑着点精神，吩咐到：“去回皇帝，之后的事情，就请皇帝决定。”

她们一起走了，远离了这尘世，这深宫。只有自己，连追去黄泉路都会是多余的自己，留了下来。

“我想去延禧宫。”温惜玉亲眼见证了姜韵茹的逝去，不知道为何，想去见一见文凌雪。

“延禧宫因为疫病，已经封了，你……”太后的话还没说话，便被温惜玉一句，“我想去见文姐姐最后一面”给堵住了。

第二十四章 资格

“凌雪她……”太后想到皇帝不善的脸色，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去了，她们都去了。只有我，还活着。”温惜玉站起身，突然呵地一下笑出声，“因为我连陪她去死的资格，都没有啊。”

什么情绪波动，什么受惊过度……温惜玉看得太清楚，姜韵茹走时的心满意足，充满期待的模样，宁静祥和，宛若真有人在前面等待她一般……她是故意的，虽然不知道姜韵茹是如何做的，但是绝对不是太医说的那样。

精神脱离了，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大概是，对除了思想以外的一切，都再无感觉。文凌雪死了，姜韵茹就要死了……皇帝已经感觉不到心痛了，事实上他连心都感觉不到了。这些年，后宫妃嫔一年年地增多，皇帝却只是对姜韵茹和文凌雪动过真情。这份感情源自少年时宫外初见二人时的惊艳，深于宫中日日的相对。皇帝知道自己喜欢她们，很喜欢，却没有料到，居然已经这样地喜欢了。

若说文凌雪的死，是他的冲动，也是她的罪业。那么，姜韵茹呢……受了极大的刺激，情绪太过波动，心脏出了问题，急速的衰竭，已经无药可治，甚至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暴毙而亡，太医是这样说的。今日姜韵茹能受什么刺激，恐怕皇帝再清楚不过了。自己的一句话，杀了文凌雪，也杀了姜韵茹，这满手沾着的是看不见的鲜血，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的鲜血，一生都无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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