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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1

  • 作者:多金波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1-07-04 14:19:52
  • 字数:11520字

不多时,提心吊胆的村民相继来到了大道上,说是大道,其实那是一个充满赃物的没人清理的空地而已。

此刻,桥本正站在一个还算干净点儿的土坡上,手握在刀柄上,双眼的凶光直视着全体村民,恶狠狠地喊道:“你们听清楚了,这是皇军的命令,以我现在站的地方为轴心,六公里之内不允许一户中国人在这里居住,这里将划归‘关东军给水防疫设备厂’所管辖,十天之内你们必须离开这里,否则格杀勿论。”

赵君尊家的房舍在村子的最西头,一出门就可以看到一个近似于完美的世界,他的一家生活在偏远的市郊,那是一片由小麦、玉米、高粱、大豆、各种蔬菜、防护林、鲜花和牛羊组成的,即使在寒冷的冬天,这片被白雪覆盖着的土地也收获着晶莹和纯洁。

每到初春,村里的人们就会像过年一样走出家门,用辛勤描绘着这片宏大的画卷。黑土地的雪化作甘霖浸入到地里,种子在水与土的养分里萌动,大人和孩子在田间快乐地播种着希望。

赵君尊早早便来到了地里,用力地翻动着土壤,均匀地洒下肥料,黑土地寄托着他的希望,养育着他的全家老小,他没有理由不精心伺弄土地。阳光照亮了整个大地,也温暖着赵君尊的心,黑土地的芳香陶醉了他,只要一眯起眼睛,他就能看到五谷在微风中摇动着丰硕的果实。镢头被高高举起,准确而有力地钻入土里,接着又把土块敲碎,新土把肥料和枯草烂叶埋下去,汗水带着光亮一滴滴地侵入黑黝黝的土地里,赵君尊的目光、心思全被这黑土地占据了。

这一天,村民们刚想到田地里去侍弄土地,忽然一阵鬼哭狼嚎从村外传来,接着保长敲响了铜锣,嘶哑的嗓子喊叫道:“村民们注意了,都到村中大道上集合,皇军有通知告诉大家。”

在稻海麦浪中,赵君尊总是乐得合不拢嘴,他和村里的人,一整天一整天地在地里忙来忙去,这是他们一年的希望,辛苦早已化作了喜悦,是他们伴着庄稼在风雨中发芽、成长和结果。即使在面临一个个意想不到的灾难中,仍能看到生机勃勃的大地在回报他们的辛勤。

冬天,严寒把一家人禁锢在四面透风的土房子里,大部分果实被财主剥夺的连半冬都熬不过去,难以置信的艰难在这时显得更为突出,孤独、无奈和贫穷在静谧的寒冷季节里,把春华秋实的喜悦全部打入深渊里,只换来沉甸甸的苦难重重地压在他们的心头。

全村的男女老少顿时像被猛击了一闷棍,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灾祸会从天而降,惊愕也只是一刹那,便纷纷指责鬼子的强盗行径。

贫穷的日子一代一代地沿袭下来,日本军队的入侵更使得这片黑土地的人民雪上加霜,于是,他们拼命地干活,幸福却离他们越来越远。这是一些多么可怜的人啊,没有谁怜悯他们,没有谁同情他们,更没有谁帮助他们。不过,他们毕竟是人哪。是人总要活下去的,可怎么活呢?溥仪把他们变成了没娘的孩子,日本人带来了更大的灾难就如同一大盆的屎尿扣在中国人头上,羊群里本来就有一条毒蛇,这时又跑来一群恶狼,这让他们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耻辱和恐惧。他的心里好难受啊,那些达官贵人,地主老财和那些狰狞可怕的日本士兵,人们本能地生出一种畏惧来,因为听到的传闻太多了,心里自然害怕。而对前来动员搬迁的日本士兵,村民们一个个屏住呼吸忐忑不安地盯着那些士兵,生怕一不小心丢掉性命,更有年轻的姑娘和妇女偷偷地躲到了后边,借以用男人的身体挡住自己,只有那些似初生牛犊的年轻小伙子还在那里窃窃嘲笑人鬼难辨的日本士兵。

黑洞洞的枪口隐藏着威胁、恐怖和暴虐,日光下的刺刀闪着寒光似要把这朗朗乾坤变成黑暗凄凉的所在,刺刀处那面舞动着的太阳旗无疑注入了太多的野蛮、贪婪和罪恶。如果不是这样,那面象征着罪恶的太阳旗下决不会聚集着如此众多狂妄、丑陋、没有人性、仇恨人类的恶魔。这面旗帜肯定吮吸了这些恶魔的灵魂,人的灵魂一旦被注上魔咒,这面旗帜就会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惶恐,仿佛有一种非常可怕而又邪恶的东西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压过来,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如同快要被窒息一样,折磨着生性善良的人们,直至把他们心里少有的安宁、快乐、希翼和周围一切纯净的东西都赶走。

士兵用枪逼住了愤怒的人群,桥本则表情冷漠地面对人群。

青年赵飞看了桥本一眼,用嘲弄的口吻问到:“我们犯了什么罪,你这是命令吗?”

桥本非常傲慢地回答:“不容违抗的命令。”

冒油的黑土地好肥沃啊,可这并没有给穷苦人带来幸福,即使这样,人们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向往着万紫千红的色彩,回味着含着雨珠含苞待放的美景,回味着空气中弥漫着的五谷的芳香,在梦里用心去感受那份喜悦。

赵飞拍着李黑柱的肩膀,赞许地说:“你有种,我总算被感动了一回,天塌下来我们一起扛。”

“年轻人,不管你们怎么说,你们应该明白这样一个事实,这个正逐步走向繁荣的满洲国是在谁的扶植下?”桥本已经注意到了这三个年轻人,现在他正旁若无人地冷笑着,大言不惭地说:“是大日本帝国。我们是征服者,征服者在任何国度都是主宰,而你们是病夫和懦夫的民族,是名副其实的亡国奴,是一群愚蠢的东亚猪,和大日本帝国的皇军讲平等?你们选错了对象。”

“简直是强盗逻辑。”赵飞并不为桥本的狂妄所屈服,针锋相对地回敬道:“当官的,在华夏,你没有资格对中国人指手画脚,请你不要玷污这片神圣的土地。从这里滚回去,我们不欢迎日本强盗。”

“不许干扰我们的生活。”

“不许侮辱中国人。”

“该死的侵略者从中国滚出去。”

……

村民们在赵飞、赵运海和李黑柱的带领下群情激愤,纷纷严厉谴责桥本傲慢、野蛮和无理的行径。

桥本有些惊恐,望着眼前这些纯朴、善良老实的庄户人,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直到三个年轻人走到他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抗议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只有武器才能压下这场怒火,想及此,他掏出手枪,首先对准赵飞的胸部一点儿也不怜悯地板动了枪机。只听呯的一声尖厉的呼啸,赵飞立时到了下去。而与此同时,在桥本身边的福田、东井正寿也扳动了枪机,又是两声清脆的枪声,赵运海和李黑柱几乎是在同时也倒了下去。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个年轻人,人们立时停止了**。

桥本没有理睬这些,他把抢口对着嘴巴,心不在焉地吹了几下还在冒烟的枪口,而后满不在乎地抬起眼皮,恶狠狠地说:“我是个仁慈的军人,只要绝对服从皇军的一切决定,我是不会烂杀无辜的。同样,大日本帝国需要的是良民,像你们的满清政府的大臣们,自然也包括你们的皇帝溥仪,还有那些与我们合作的人,我们是会保护他们和他们的利益的。相反,与皇军作对,我会让他到地狱讲平等去”

……

凶残的日本士兵在桥本的带领下,终于从这座村子离开了,谁知又到哪座村庄施暴去,反正在这里留下的是三具年轻人的尸体,村民们含着眼泪把三个年轻人分别抬回各自的家,并于当天把三人安葬了。

夜里,赵君尊的媳妇刘翠娥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离桥本限定的时间只有两天了,怎能叫她不着急,她用手轻轻捅捅身边的丈夫,小声说:“春田爸,你说前几天死的那三个后生有多惨,想想我都怕,真的很怕。”说着就把身体往赵君尊身边靠了靠,担心地说:“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这样大的事你得拿个主意,不能啥事都听爹的。”

赵君尊心里何尝稳得住架,妻子刘翠娥已经唠叨好几天了,烦也得回答妻子,给妻子一个交待吧,他想了想同样用轻轻的声音回答:“看看左邻右舍再说吧,俗话说法不责众,反正还有两天的时间,实在不行……”

赵君尊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实在不行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刘翠娥的声音有些伤感,那里面包容了过多的凄苦:“我说当家的,不能再犹豫了,日本鬼子可不是好惹的,赵飞那几个年轻人就是个例子。虽说我们一辈子没做过缺德事,这年头连菩萨也保佑不了好人,我怕,真的很怕……”

赵君尊望着黑暗中的妻子,一双忧愁的眼睛躺下了两行热泪,这泪水更增加了他心中的忧愁,可是,他也只能用轻轻的语调安抚着妻子脆弱的心:“别怕,有我呢,再说全村几百口子都没挪窝,这十里八村的也没几户搬的,人家能走着瞧,我们为什么……”

“这种事不能看别人。”刘翠娥打断赵君尊的话,声音也提高了:“这十里八村的青壮年少说也有几千人,到时候有谁会管咱们,我们走吧,这里是是非之地,待下去会有危险的。”

赵君尊挨着妻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堂堂的男子汉竟然保护不了一个女人,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哄着说:“翠娥,别怕,睡觉吧,睡着了就不知道怕了。”

刘翠娥几乎要叫起来:“我睡得着吗?这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你也不是没看到,日本人狠着呢,杀起人来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我知道。”赵君尊也有同感,那个恐惧的场面至今还在绞杀着他的灵魂:“真的很吓人,可这是我们的家呀,离开家我们靠什么活,我看不如再等等看。”

刘翠娥一下子推开赵君尊,狠着心肠要挟着:“我不能在这里等死,你想不出办法明天一早我就离开这个家。”

“我们不是说过要白头偕老的嘛。”赵君尊心里明白,妻子是被逼才作出这样的决定的,或许这一走就永远不能再回到他的身边,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这东三省全被日本人控制了,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地方。翠娥别怕,咱们看情况再决定走与不走,说不准明天就没事了。”

“睡吧,都唠叨好几天了。”对面炕的老爷子赵辛听了半天了,这些烦人的事搅得他也睡不着,赵辛接着说:“日本人不会虎头蛇尾,凭天由命吧。”

两代男人透出的都是无奈,刘翠娥心里也在这一刻下了最后的决心,看看外面漆黑的夜色,只好摇摇头闷声不语地重新靠在赵君尊的身边。

赵君尊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很想睡过去,哪怕做噩梦也无所谓——那些梦终归是虚幻的,总比这样煎熬地好。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仿佛三魂丢了两魂似的六神无主,现实真残酷呀,把一切不幸都一股脑地推到他身上,这让他怎么承受得了。现在他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而且还留不住。那是一个多好的女人啊,他比妻子大两岁,但妻子时常让他觉得像个大姐姐似的在体贴、爱护、关心他,她的关怀和温柔更是让他体会到了妻子在生活中的含义,这就是爱,一种无法形容的、不遮不掩的,实实在在的爱。她的每一句温暖的话,每一个亲热的吻,每一次热烈的拥抱,每一次细心的关怀都是那样的让他无法忘却那种火一般奔放的爱的激情。三十年来,他们也曾吵过嘴,有时为了生活上的琐事他也会像离家出走的孩子似的在外面游来荡去,而每次都是妻子用炙热的情感捂热他不快的情绪,每当他被温情找回家,看到妻子为他烫上一壶烧酒,和老爸喝上一盅,家的温暖便会使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难啊,生活的艰难让他们夫妻间的关系更紧密,更融洽了。生活是一块试金石,是维系他们情感的最好的调和剂。只要他们在一起,他便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只要他们在一起,命运给他带来的一切哀怨都会被妻子溶化。

可现在,妻子要离开他了,往后谁来安慰他,谁来体贴他,赵君尊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整个人就像被从半空里抛下来,像一片树叶似的在空中飘浮,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唉,自己真没用,五十多岁的人啦,活一天在这世上就少一天,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为妻子担起心来,她会飘向哪里呢?哪里会没有哀愁的净土?她的结局会比这里好吗?她摸不准妻子是将远离死亡,还是将要走向另一道鬼门关。总之,妻子如若离去,他是有责任的,这么好的女人不该有如此悲惨的命运,他为妻子的归宿担忧,这种担忧有一种特殊的,无法用语言表述的情感在起作用。

赵运海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李黑柱,有点儿瞧不起地问:“你怕了?”

“我怕?”李黑柱的表情有些激动,声音也提高了:“死我都不怕,想骑在我脖颈上拉屎,他们找错人了,前几天看到他们丈量咱村的土地,那时我就忍不住了,宁可让他们抓去,我也不会做缩头乌龟。”

“在中国的土地上,让中国人遵循强盗的命令?”赵飞的声音有一种尊严:“假如在你们的国家,你也遇到同样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你这笨蛋,是我们给你们带来了幸福和安宁。你不知道是谁拯救了你们的国家,又是谁把危害满洲国利益的****赶到了深山里,是我们日本军人、是我们日本军人在流血牺牲保护着你们,而你却说我们是侵略者、是强盗。你这愚蠢的东亚猪,我们日本国只要你们一点点的土地,而你们却像进坟墓一样哭丧着脸,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

春天被风从遥远而温暖的地方吹过来,赶走了寒冬摇醒了大地,树的新绿开始悄然萌动着,土壤里的野草同时酝酿着破土而出,河道的坚冰已奏响了清脆的旋律,温暖的阳光,轻柔地亲吻着所有的角落。春天的到来,使那些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穷苦人暂时忘却了生活的苦涩。春天来了,在城市、在村庄、在田野、在人们心里传递着希望。

桥本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似乎要把赵飞活剥生吞下去。

赵飞身边一个叫赵运海的青年人小声地说:“这些狗日的,逼我离开,没门,拿我们乡下人当傻子,放他妈的狗臭屁吧。他们在东三省杀人放火、抢走了我们数不清的财宝,今天又来夺我们的土地,还口口声声地说给我们带来了幸福和安宁,我看他们是给我们带来了凄凉、灾难和血腥才对。”

另一个叫李黑柱的点点头,非常担心地提醒道:“话是这么说,他们既然耀武扬威地来了就不会善罢甘休,得小心点儿,不然我们要遭遇不测。”

夏天,绿色里终于显露出含苞的希翼,一片片、一丛丛、一垄垄地在躯干上,在枝杈上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在泥土里膨胀着,和着路边的鲜花与空气中的芬芳,一齐咏唱着喜悦的旋律。这时的绿色是在经历了风雨顽强成长起来的,在它的色彩更浓、更深、更迷人的变化中,预示着这是大自然中最夺目的色彩。这个时候,它们无意局限于保留这种清纯而无结果的色调,而是在成长中渴望更实质性的变化,没有人刻意地去观察它们的变化,只是在人们的无意识当中,在白天和黑夜里,在啪啪噼噼地响声中冲开果实的外壳,或者在土壤里扩展自己的身躯,那是一个缓慢而又快速变化的过程,不过几十天的工夫,小麦黄了,高粱红了,豆荚的铃声更脆更响了,土壤里的土豆也更大了……因为这才是它们最终的渴望。

秋天的景致是最值得欢庆和炫耀的季节,大地的颜色是那样的光彩夺目,空气里流动着人们熟悉而浓重的五谷的芳香,百鸟的歌声也更婉转而动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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