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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2

  • 作者:多金波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1-07-04 14:20:23
  • 字数:11646字

华龙想不到齐春旺会这样直来直去,他很吃惊:“我不明白你说什么,睡吧。”

“没有谁能阻挡住这么多人往外冲,除非我们自己不向往自由。”齐春旺不理睬华龙的搪塞继续说下去:“我是从枪林弹雨里、尸体堆里爬出来的军人,我知道生命的重要。当然,我也能猜测到你想干什么,那道魔窟的大门,不是那么容易迈出去的,我还是那句话,就是变成一只鸟也休想从那里边飞出来。我知道,你还不敢相信我,你应该明白,我们都是中国人,同在这恐怖而可怕的魔窟里,虽说我们曾经势不两立,可是现在,我们却是一样的人。

齐春旺的大脑并没有被繁重的劳动压得失去思考,他的贫困的家庭,他的苦难的童年,他的不如意的军旅生涯,他的不甘寂寞的现状,这些都曾使他对未来绝望。但有一点却是不争的事实,在食人魔窟这种恶劣的环境里却促使他学会了思考和总结,为了能填饱肚子,他离开贫瘠的土地当了兵,受尽折磨的他终于凭借他的勇敢坐上了营长的位置,然而不幸的是,在他刚刚被宣布当上营长的第三天,在一次不抵抗的撤退中,他和他的弟兄们被日本人俘虏了。在这里的一段时间,他终于想明白了,他的坎坷的一生办错了很多事,最糟的是当了国民党的兵,最惨的是稀里糊涂地被鬼子捕获了,后来把他放了,他又鬼使神差地当了劳工,这是命运不好吗?这并非是他无能,并非是他的弟兄们无能,命运可以捉弄他,长官可以抛弃他们,他却不甘心做亡国奴。他目睹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每天都会听到或者看到有人被夺去生命,他常想,说不定哪天会轮到自己。

夜里,躺在那块窄窄的,冰凉的土地上,齐春旺思念着远方生死未卜的亲人,被战火摧残的,凄凉的土地,回想着滚滚奔腾,发出咆哮的黄河,历经苍桑岁月,残破的长城,目睹着东北三千万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民不聊生的惨状,他悟出了一个重要的人生哲理,靠独裁者垄断下的国民党政府,靠满州政府,老百姓不会有出路,中国也不会有出路。只有才能救中国。

“要是就这样死在这里,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我是死不瞑目的。”华龙没有正面回答,齐春旺的话让他不寒而栗,这是一个听一言而知全盘的人物。华龙对此深信不疑,以至于考虑是否继续他们之间的沟通,所有这些下级军官的习惯和嗅觉,自然与一般的士兵不同,他的粗鲁、傲慢、家长式的作派,却又不失为性情中人。他意识到,齐春旺是一直在不抵抗的命令下行事的,他本是个执行者,今天又成了被损害者,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一种动态呢?就像他在被奴役的过程中会得到什么教益一样,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华龙感到,有必要争取齐春旺,如果他对这种生不如死的和华龙奔向自由的建议无动于衷的话,只能说明他的奴性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经过观察,华龙断定,齐春旺不是那种甘愿受辱的人。于是,华龙磕了磕筐上的残土,悲观至极地说:“唉,只能等死啦,人家冲过锋陷过阵的大营长都没法子,咱一个没头没脸的老百姓更没辙了。”

“我看你不是一般的人,说不定你是…….”齐春旺没有把话说下去,只是在黑暗中捕捉华龙的心理变化。

也许,这种刻意的、全方位的观察和了解使齐春旺初步读懂了华龙,看到了一丝生的曙光。说实在话,在这种环境里华龙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联络各个工地的关键人物,真是让他心服口服。没有慎密的思考,没有雄辩的口才,没有息息相关的利害关系,没有过人的胆量和智慧,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这不是盲目的铤而走险,只有知己知彼,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不惜一切地群起而攻之,才能置之于死地而后生。那么,华龙想选择那里做突破口呢?这让齐春旺百思不解。

一天夜里,他看大伙都睡着了,有的还打着沉重的呼噜,他起身轻轻捅了捅华龙,黑暗中觉得华龙动了动,这才贴近他的耳边,低声说:“睡着啦?”

齐春旺言词恳切,华龙虽说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感受到了齐春旺发自内心的真诚,他用右手抓住对方的左手,轻轻摇晃着:“其实,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愿望,赶走日本人,过舒心自由的日子。“

“我们靠在一起吧,也许能暖和一些。”齐春旺说话的同时,主动地往华龙身边躺下去。

华龙并不惊异齐春旺的举动,最近,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靠近自己,和自己开始时的主动竟然一样,并且,在他的目光里,透露出善意的光芒,这使得华龙心里有些感动,但他现在却还是警惕地敷衍着:“是不那么冷啦。”

“对,你说的都是大伙的心里话。“

天还没亮,正是冷的时候,像每天一样,人们在寒冷中,在半睡半醒中被赶出去干活。

人们的倦意没去,打着哈欠,佝偻着身子不情愿地慢慢走出去。

华龙早觉察到齐春旺有话要跟他说,却不知会说些什么,随口回应着:“这么冷,怎么睡得着?”

“是。”李财小心地打量着齐春旺,不时闪着狡黠的目光。“我们是枪炮里走过来的患难兄弟,我怎么会给你找麻烦呢?”

齐春旺知道李财言行不一的毛病,确切地说,李财的劝告和表白似乎让他感到一丝的不安,因此,他又嘱咐了一遍:“咱们干活去吧,记住,别忘了我说的话。”

李财走后,齐春旺人不知鬼不觉地利用赶路的机会,找到他最信任的一个排长,轻轻地交待着什么。

外面探照灯一夜没停,把每个角落都照得通明透亮,岗楼里的士兵每时每刻都在严密地监视着;巡逻的一队队士兵的目光更是在捕捉着每一个可疑的隐患。一有风吹草动,黑洞洞的枪管里随时都会喷射出致命的火焰,跟班的士兵更是一步不离地在劳工身边像幽灵一样的游来游去。应该说,出工、收工、吃饭的这段时间最令士兵紧张,也是最严密的时候,这时候,一两千人几乎是同时,在不同的地方,向不同的工地走去,手里拿着可以当做武器的工具,如果这时有一个人站出来一声呐喊,很难想象会发生怎样的惊天动地的事件,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一两千人在高墙、铁棘篱的囚禁下,在机枪有效的射程内,在恶魔般的刺刀面前,如果没有周密的计划,统一的行动,绝对不会迈出魔窟一步。

那么,这些众多的无辜的人,难道就这样心甘情愿,自消自灭,任人宰割吗?不然,这类问题在每个人的心中,不知思考了几百遍,几千遍,每当他们的目光相碰时,都希望在那里得到一种启示,等待着生与死的较量。

繁重的劳动,猪狗不如的伙食,不尽的凌辱和折磨,更有每天在各种情况下变成僵尸的同胞,这些非人的,恐怖的遭遇,使他们逃生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没有人会主动把脑袋放在铁砧上,任由东洋鬼子去砸,至少他们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们心里的愤恨高于忍耐力几倍,几十倍,这种酝酿中的,积蓄的愤恨,如果不释放出来,没有比这更难受的了。

尽管表面上这些人没有一丝可以引起注意的举动,仍可以感到恶魔们并没有放松警惕。这时,一个劳工,齐春旺原来的一个部下,不知为什么,突然倒在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便被福田发现了。

“快起来,偷懒我杀了你。”福田大喊着,同时把子弹推上膛,他恨这些人,他恨所有的中国人:“快点儿。”

这人挣扎了几次也没站起来,他解释道:“我肚子疼得厉害,也许是急性阑尾炎。”

福田并不管这些,不用再找借口,他有权利处罚这个倒霉的劳工,以报咬耳之恨。他一边举起枪,一边说:“让你欺骗皇军。”说完,刺刀已深深地没入胯骨肉最多的地方。

“饶了我吧。”那人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来滚去,鲜血顺着洞流出来,病痛、恐惧和伤口的巨痛使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可以听出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确实有病,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福田并不听他的哀求,后来见他的哀求变成了质问,更不会放过这名劳工,他觉得,他的权利并不比天皇小多少。天皇可以让日本军队侵略中国,作为士兵,他可以决定任何一个中国人的生命,这是天经地义的、珠联璧合的搭挡。但见他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用带刺刀的枪指了指秦福,蛮横地说:“找个人把他拖到四方楼去。”

“畜生,没有人性的东西。”那个劳工不再哀求,他明白哀求救不了他,他也知道秦福会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华龙的眼里喷射着怒火,几次想冲过去,都被齐春旺拉住了。“他会被弄死的。”

“我知道。”齐春旺更伤心,低声说。“你看到了吧,咱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华龙看着那名劳工在眼前被人拖走,地上断断续续地留下一片片血迹,他的手用力抓住齐春旺的手,同样低声说:“一两千人和一个人,你总算弄明白了。“

齐春旺压住怒火,恨恨地跺了下脚:“狗日的,又欠下一笔血债!”

华龙也很悲愤,他尽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如一泓潭水,也许只有平静,深思熟虑的计划才能得到顺利进行,如果愤怒的鲁莽触动仇恨的引线,绝不是一句过失所能挽回的。

人们被这悲惨的一幕击得气愤难忍,除了李财一个人外,每个人都把拳头攥得咔咔做响,恨不得冲上去把福田和那些幸灾乐祸的士兵的脑袋敲成烂泥。他们很清楚,在这里待下去,同样的命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轮到自己。

李财象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的头似乎要炸开了似的,浑身瘫软得都快站不住了,这种凶残的虐待时时让他胆战心惊,他时时在想,如何才能摆脱这样的处境呢?他意识到,要想在这里像秦福那样,只有得到日本人的信任才能赶走死亡的威胁,虽说这样活着像奴才似走狗,还要遭千人指万人骂,却可以保住性命。他看起来很聪明,账也算得不错,他并不以背叛为耻——最主要的是能够活着。他曾经想过不是一次两次,假如把华龙他们图谋不轨的事报告给日本人,肯定不会再受这种没有尽头的痛苦的煎熬,甚至还会得到重用也说不定呢。

如此看来,李财要做一个可耻的角色了,可华龙、齐春旺却浑然不知,还被蒙在鼓里呢。

天大亮了,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疲惫不堪的人们拖着沉重的脚步,排着队去领那份难以下咽的早餐。

人们有秩序地同每天一样,李财从后面赶过来,经过齐春旺身边时,他似乎要停下来,但是,只犹豫了一下却没那么做,因为,他看到了齐春旺身边的华龙,看到了他们眼中的不信任的目光。在他们的前边不远处,在地道口前面堆成一座小山的残土边,在劳工聚集的四周,福田、江上秀树和很多的士兵如临大敌般地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阳光下,刺刀闪着耀眼的寒光。

现在,李财走得比刚才快了许多,简直像小跑。按规定,吃饭之前都要把工具堆放在一起,不知是他忘了规矩,还是没有觉察到违反了规定的危险,反正铁锹在他急速的行走中在他手里来回摆动着,特别的显眼。

李财已经下了决心,一两千人的生死和他有什么关系?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这句话是哪辈子传下来的他才不管呢,只要是适合自己的就是真理。看看就要到了领饭处,十几米的地方站着福田,李财像是见了救星似的,突然冲出人群,一边往福田身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太君,他们要……”

福田有了被咬掉耳朵的教训,自此以后就分外的小心,总怕不知什么时候头也会被拧下来。对此他更恨这些劳工,更恨中国人了。其实,李财不寻常的举动,他早就注意到了,他要找机会报复,现在机会来了,李财正拿着铁锹,大喊着跑过来,他便厉声警告说“站住”,同时拉动着枪栓,把子弹推上膛。

华龙的心一下了提到嗓子眼儿,把肩上的扁担拿到手里就要冲上去。

齐春旺一下子抓住华龙,盯着他,冷静而又自信地说:“他的嘴马上就会闭上。”

李财并不在意齐春旺的冷漠,看看四周,见监视的鬼子没注意,拉住齐春旺夹在人群里,眼睛里流露出胆怯,小声说:“营长,和华龙别那么近乎,我看最近你像是被他迷住了,同他在一起早晚会出事,别捡不着便宜反过来把命搭上,犯不着。”

齐春旺很吃惊,他了解李财的为人,更了解他的秉性品行,警告似地说:“你听到了什么?你听着,不该你管的事不要管。”

“快点儿,开工啦。”秦福和鬼子手中的棍子不停地击在动作慢的人的身上。

人们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非人的折磨,因为动作还是那么慢,棍棒无情地落在身上,一声声痛彻心腑的声音。

齐春旺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这个看似普通的,站在人群里决不会被人注意的人,远比他了解的要成熟、胆大、精明,而又让人琢磨不透,难道……他问自己。当然处在危险中的人求生的往往会使人变得坚强无畏,甚至于会险中求胜或是孤注一掷。而一般的人在这种地方,即使生发出这种近似于荒唐的想法也决不可能向一个素无交情的人发出这样的逃亡信息。没错,华龙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对于这种定义式的解答,似乎没有什么错误。这使齐春旺一下子联想起以前的几件看似并不相关联的事来。刚被押来的那天,方志勇要给他抢占刘玉柱睡的那处唯一有阳光的地方,在要发生冲突的时候,华龙说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话:“咱们都是落难的人,何必为了这点儿事非要争个你强我弱,我们应该一致对外。”当时,他并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又想到了一个不能理解的问题。华龙经常和一些人秘密地交谈,甚至利用一切机会与地道工程没有关系的劳工暗中传递消息,这段时间,他还有事没事地与和他一起来的国民党士兵中间,不是和这个套近乎,就是同那个拉关系,今天又找上自己。想及此齐春旺的心里可就犯开了嘀咕:“看来,他肯定有不可公开的目的,否则,他不会在这种地方广交朋友。”华龙这些神秘的,不露痕迹的举动,粗看起来,这些细节无可挑剔,细一琢磨,这里就有问题了。齐春旺是何等人物,于是,他也同样试探地问:“你有把握这里的人都听你的?”

李财颤抖着几步跑出去,他才不会挨这冤枉打呢,如果鬼子让他吃屎,他也会毫不迟疑地吞下去,日本人统治了一切,谁惹得起?留条小命总比永远闭上眼睛强。

他的动作利落,首先拿了一把铁锹,又抓起一根扁担,停了一会儿,见齐春旺走过来,很自然地把扁担递过去:“营长,给你工具。”他的语言、举动都显示出这是个见风使舵、奴才似的小人。

齐春旺接过扁担,什么也没说。

那么,华龙到底是不是的人呢?他想,首要的不是确定他是谁的人,关键是他和华龙,和这里所有的面临危险的人,如何联合起来。死,他实在不愿想这个可怕的字,却又摆脱不了死字的纠缠,死只是早晚的事,他却不情愿在这种环境,在这种状态下任人宰割。他像一只睡着时被网住的老虎,正睁大眼睛绻缩在坚固的罗网里,瞅准机会一旦机会到来,就怒吼着从罗网里冲出去,重显虎威。

于是,齐春旺细心观察,体味发生在华龙身边的每一件小事,同时,详尽地了解这里建筑的布局及劳工的分布情况,更重要的是鬼子的兵力,火力布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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