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羽轻轻拍着安遥的后背，摇篮曲般轻轻地：“安遥小时候很乖，很听话，没有现在这么喜欢说话。喜欢吃糖，喜欢天蓝色，喜欢一个人在房间呆着，不让人靠近。”白洛羽笑了下，“除了我。”

他那声笑，语调低沉有些魅惑。好像炫耀他在她心中顶重要的位置似的。安遥红透了脸，狠狠掐了下他的胳膊。

那个时候，这两个字没有其他的意义。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和他一起玩，因为他不欺负她。喜欢去他家，因为那是唯一的避风港湾。

喜欢他是因为，他总像个男人一样护着她。不让她受一丝伤害，他的力气很小，个子很矮，很胖，身体也不协调。可在她心中，他就和爸爸一样，如同一座任谁也搬不走的大山。

喜欢。

真是个娇气的小女孩。

他们两个以同样的孤独，拥抱彼此。又以同样的孤独赶走盘踞已久的黑暗。如同黑夜中的北极星，寒来暑往夙兴夜寐，它都在那儿等待它的太阳。

时时刻刻、分分秒秒……

白洛羽吃痛，却没有停下来：“我们在房间里画很多画，然后把画的边儿描上好几遍，最后撕下来，贴在自己课本上。有的时候，买一些各个味道的深水炸弹放到不一样的杯子里试喝。下雨天的时候，我们就穿着雨鞋跑到老房子的小路上，拿一个塑料袋，捉很多小蛤蟆。那些蛤蟆真可怜……”

“白洛羽，你能不能讲一下小时候的事？”安遥抱着他，把头搁在他坚实的肩头。只觉得身上暖烘烘的，心里满满地，涨涨的。那种感觉描绘不出来，很圆满，又很哀伤。

果真还像小时候一样，他一抱，一哄就不哭了。

“啊？”

白洛羽眯了眯眼睛，很郑重地解释：“逮回去，就被你吃了。安遥小时候可喜欢吃蛤蟆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温馨的时候，安遥就很不合时宜地犯了恶心，她推开白洛羽，捂紧自己的嘴巴。

那是他唯一崇拜的方向。

是一条小红绳。

“我从黑妞姐家出来的时候，见了一个老奶奶，那个老奶奶说这样的红绳可以保人一生平安，一生幸福，姻缘……美好。”安遥垂眉，把他手放下，“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就是买了。”

白洛羽把手腕抬起来，仔细地端详，端详了好久，他眉眼染笑：“也许那个老奶奶是世外高人，小说里不都这样说。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绳子还可以救我一命。”

安遥点头，点完头就拼命摇头：“白洛羽，你都说的什么话，一点不吉利。赶紧呸呸呸。”

白洛羽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安遥就又教了他一次，这次他学会了，照着地上呸了好几下。安遥才放心。

“那个老奶奶可说这是开过光的。”安遥开心的又在包里摸了摸，“我还给大黑编了一条，套在四只脚上。小白我也买了……”

在白洛羽惊愕的眼神中，安遥拿出来一大串：“我给苏晓也买了呢。”

安遥晃着一根带着玉珠子的红绳。

白洛羽皱皱眉头，不爽地把手上的红绳解了。还未等安遥反应过来，那根带了玉珠的绳子就被他抢了过去：“我要这个！你给我带！”

“那是苏晓的。”安遥被他的孩子气弄的有些可笑。

他伸着手腕，坚持他的意思：“我就要这个。”

为什么别人的，不，是他和狗狗的都没有珠子，只有苏晓的有！

安遥无奈，只好又拿出来一条带着黑曜石的，把白洛羽手中的换下来，给他系上：“这本来是给我自己买的，但现在给你了。男生带黑曜石比较好看。”

说完，她就抬起他的手，在阳光下晃了晃：“看。”

阳光之下，白洛羽的恍恍惚惚地并不能看清自己手上的绳子。他的耳边，只有她的声音，她的随风飘起的那一缕发，她红扑扑的脸颊，她的笑，她的好……

“好看。”他呆呆地。

……

“看吧，唐文文就是这样被毁掉的，你难道不想报仇吗？”

“你是个男人吗？是个男人竟然忍心看着自己的女人被毁，缩头乌龟似的蹲在角落里，你就没想过唐文文有多惨，她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怎么会离开你。”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做错了事情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句一句模糊的语言在刘钰耳边魔咒似的放大。他十指攥得紧紧的，眼球因充血变成了红色。后来，他又大笑，喉咙里发出不知名的吼，笑的眼泪渐渐下来。

隔着一层玻璃，黑妞垂下头，无力地把脸埋在手心里。

“刘钰，我决定了，我们一起走吧。等你闯出了一番天地，我们就回家，我相信爸爸妈妈会慢慢接受你的。”

“刘钰，你为什么就忘不掉她呢，我……我算什么？”

“……”

“文文，你数学作业写完了吗？借我抄一下呗。”

“文文，等我们毕业了我们就结婚，买一个大大的房子，把你爸爸妈妈接过来住。”

“文文……”

“刘钰，对不起，我们分手吧，我要和林晓枫在一起。”

血、天台、刀子……

一刀、两刀、三刀……很多血，在他脚下，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终于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事情，可是，他脑袋要爆了。

似台风刮过，一切残桓断壁倾覆，天渐渐明朗起来。男人抬起头：“我杀人了。”

白洛羽伸手。

安遥拉着白洛羽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那只手手指修长，指尖还留着淡淡地疤。安遥只看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拿出自己的东西，很认真地系在他手腕上。

她没想到自己小时候这么恶心，竟然，竟然……连蛤蟆都吃！他为什么不阻止她！

白洛羽看她的样子，长腿一曲就站了起来，眉目间阴霾早已消散，他眉眼舒开，垂头拍了她一下：“你还当真了，哪有人喜欢吃那个，骗你的，傻瓜！”

他抱着她，以一种纳为己有的方式。其实，在多年之前的一天，是她先牵起他的手。瘦弱的手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说：“白洛羽，我喜欢你。”

“你……”安遥赤红着眼睛瞪他。瞪了好一会儿，她垂头，拉开自己的小包，拍拍他的腿，命令道，“你坐下。”

白洛羽坐下。

“伸手。”

她相信他。

那四个字，他记了好久好久，久到他已经忘记了她是以何种声调，以何种表情说出的这句话。最后留下的记忆只有右手的那片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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