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遥控器一按，客厅的音响放起了这支钢琴曲，邱素萍很认真的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

张强感觉她们的钢琴弹奏是在另一个世界，想到自己曾经自告奋勇的给邱素萍当钢琴师父，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灰溜溜的到阳台去看看换洗的衣服有没有晾干，然后回书房里，拿那本文老师的诗集躺在床上继续看。

邱素萍弹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完整地过了一遍之后，文师母说局部不错，整体表现还是有点问题，让她注意听，然后坐下来，弹了一遍，一边弹一边讲解，张强一知半解的听着，算是听懂了一些，不过感觉有点玄乎，但是邱素萍连连点头，文师母讲解示范完，邱素萍又坐下来再弹，文师母脸上才露出笑容，说她的感觉这回对了，踏板再多注意一下就可以了。

邱素萍松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到张强，忽然冒出个主意说：“张强，你也弹一下？”把琴凳让出来。

张强是第一次见邱素萍弹大曲，看她弹得实在是太轻松了，没什么可以难住似的，这么快的节奏，一点也没有手忙脚乱，手型和姿态都保持得非常好，可是还是时不时被叫停，指出的问题张强闻所未闻，什么重音表现不到位，音色不够饱满，踏板出得太快，情绪表达不对头等，这让张强很是吃惊，没想到弹个钢琴曲还能有这么多讲究。

一会儿又换成邱素萍练琴，她弹到第三遍时，文师母说：“好，不错了，味道出来了，后面就照着这个感觉固定下来，我给你再听一下大师的演奏，听准人家的细节，那些很细微的处理……”

文师母脸上难得地现出一丝笑意，说：“自学的？”

张强红着脸说是。

文老师回来的时候，邱素萍还在练琴，文师母已经到厨房做菜去了，出来问文老师怎么又跑去加班了，还加这么久，周六也不能好好过，文老师说没事，路也不太远，闲着也是闲着，顺便去看看，帮忙把把关。

张强松了口气，与邱素萍笑笑。

文师母指点了他一下，说了一些触键和踏板方面的知识，都是张强很少接触了解的东西，邱素萍看他一脸虔诚的听着，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掩口而笑。

邱素萍停止弹琴说：“妈，我弹到这可以了吧？”

文师母说：“行了，那下午再练吧。”

邱素萍开心地嗯了一声，把琴盖盖好，说道：“张强呢，走了吗？”

文师母道：“自学能弹到你这程度的，也很难得了，你乐感挺好的，指法和姿势也很规范。”

邱素萍气恼地说：“你爸怎么这样子的，这不犯罪吗？”

张强苦笑一声。

这时文老师听到动静，也走了进来，邱素萍说：“爸，你说气不气人，黄老师写了一个中篇小说，快完成时，被你那老同学给撕了，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丈夫啊？”

文老师说：“真是这样吗？多久的事了？”

张强说：“我那时还读小学，还住单间的时候，我妈为了写这个，偷偷到我们这房间里来用我们的书桌写的，不想让别人知道，只有我和张舒知道。”

“那你姐姐也不知道？”邱素萍问。

“她已经到市里上高中了，一个学期只回家半个月，当然是不知道了，要不我妈拿她当朋友一样，怎么可能不知道？后来被撕了，我妈哭了一场，不过让我们别跟张秋说，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生气，但是我猜瞒不了她，张舒是个快嘴，什么都藏不住，记忆力还超好，张秋给她取个外号叫小喇叭，因为这个外号，每次收音机上的小喇叭节目开始广播时，张舒就赶紧跑去关收音机……”

邱素萍笑说：“张舒好可爱。”

文老师也一笑，说：“安默这么做，是有点过分了，题目叫什么？”

邱素萍抢着说：“万家灯火。”

“写了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我看过，当时我不太喜欢这小说，如果不是我妈写的，我可能不想看。”

“为什么呢？”

“主人公太倒霉了，看起来很憋气。”

“说说看，主人公是谁？”邱素萍很感兴趣。

邱素萍说：“他可不是诗人，小说散文还能马马虎虎，诗歌就算了吧，比你妈妈差远了。听他说你妈的诗词曲赋功底挺深的，后来有没有写过？”

张强说：“她哪有空写这些，天天烦都给烦死了。以前倒是写过小说，写了一个中篇，题目叫万家灯火，写到差不多了，给我爸撕了，后来就再也不写了……”

张强赶紧在书房回应说：“我衣服还没干，是在这里看书。”

邱素萍走进来，张强已经坐起来，邱素萍笑说：“就知道是在看书，啊，看这本啊。”原来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封面。

他在厨房逗留了一下，忽听得钢琴声响起来，弹的应该是一首他没听过的大曲，好像是肖邦的曲子，非常快速华丽，张强这才出来，见是邱素萍在弹，文师母在旁指导，他就走到旁边看，瞄一眼琴谱，果然是肖邦的即兴幻想曲，邱素萍弹得已经好得跟影视上的音乐家差不多了，可文师母还是不满意，在如此快速节奏的进行中，连一个小小的附点音符弹得力度稍不到位也不肯放过，连续让邱素萍反复弹了两遍才让她通过。

张强说：“朱老师那里没见过这一本……”

邱素萍说：“当然是没有了，这是样书，后来没有正式出版，全世界可能就只有这一本。”

张强说：“那太可惜了，我印象里，这是文老师唯一结集出版的诗集。但我觉得这里的诗写得也蛮好的。”

张强吓得赶紧推辞，推了几下，邱素萍就有点恼了，文师母也说：“弹吧，知道你音乐方面应该很有天分的，放松点，不必怕。”

这好像是文师母给出的第二次正面评价，张强就硬着头皮坐下来，弹了一曲《少女的祈祷》，手太紧张，在快速上行时错了几个音符，邱素萍着急地让他放松，反而更使他放松不了，一曲弹毕，面红耳赤地听文师母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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