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教过奴婢不耻下问。”红藕才回得一句，见是小姐手中的紫薇羊毫毫不留情地伸向自己额间，忙“哎呀”一声，笑着惊叫躲开门，口称“饶命”不止。

绿荫小轩内，红枫渐染，丹桂结蕊，微有秋意。小郢洲三面环绕的涟漪湖中，新荷却未残，玉盘样阔的绿叶层层叠叠，几枝开得正艳的荷花从密叶中探出头来，摇曳生姿。骤雨过，琼珠乱撒，打遍新荷，犹如进了世外桃源，蓬莱仙岛。唯有窗棱中不时漏出的几声娇语，如恰恰莺啼四散，方觉此间，还似人间。

“小姐，御医拟的药方可有不妥的地方？”绿袖一面替主子细细地匀着磨，一面伸长脖子，好奇发问。

凤舆鸾驾，华盖相连，各宫妃嫔源源不断赶往昭阳殿侍疾，唯怕落在人后，与人口实。飞凤宫依旧门庭冷落，无动于外界的人声鼎沸，晃如隔世地幽静。

“死红儿，小姐有教你这样和主子没大没小吗？”秋水见红藕越说越放肆，索性扔了手中的画纸，伸出笔，欲往她额间点去。“你这嘴叼丫头，今日小姐就用这玉蝉墨给你额间上道梅花妆，看你还敢胡说。”

“你仍拿着我的飞凤令，悄悄将这药方送回去，让他们按照我新拟的方子用药。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就说皇后一并替他们担着，只一件，不要让太后皇上他们知道。”秋水放下笔，纤手拿起薄薄的纸片，用力在字上哈了口气，新书的一行小字先时还颜色鲜亮，磨色顿时迅速地暗了下去。

“是。”绿袖乖巧地接过纸张，将桌上玉色莹润的飞凤令一并揣在怀中，几步出了碧纱厨的门，转头往左右细看，不见有下人留意，这才快步出了宫门，往御药房奔去。

“哦，哪里不对？”秋水见绿袖远去，也不让红藕收拾笔墨，自顾铺开龟纹宣纸，一手抓着宽肥的广袖，一手握笔作画，任双环髻上斜插的一支蝴蝶簪子，两片蝉翼薄翅上下翻动，栩栩如生，见红藕问得稚气，随口应道。

“小姐昨夜失魂一样跑出去，回来时脸色都变了，今日又传出陛下无故病倒，小姐又这样上心，不似往日的谈笑声风，澹泊淡定。外人不知，我和绿袖可清楚的很，我家小姐的医术精绝，一手金针度人，妙手回春，轻易可不出手呢！”红藕抿抿薄唇，掰开手指，不客气地细数秋水这两日不同寻常的地方。

“小姐。你很不对哦。”红藕从窗外的树缝里目送绿袖娇小的身影渐渐消失，笑嘻嘻地偏头，对着一身天水碧花笼裙的秋水上下扫视，仿如不识。

车如流水马如龙。

“吴太医用药平实，所用桂心、乌头皆谨小慎微，见效却慢，陛下难免要多受些罪。”秋水专注地看完药方，这才将纸一放，不参一丝杂色的明眸微微一闪，玉藕般粉嫩的右手莲花般伸出，悠然对身边两人粲然一笑。

见秋水伸手，红藕忙将蘸饱了玉蝉墨的紫薇羊毫小心翼翼地递给主子，看她偏头细细思量后，抬笔在药方上添了一行俊秀的蝇头小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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