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我顾不了这么多，紧握住他的双手，他却低声呻吟，仿佛在责备我，人声杂乱，我将耳朵凑近他，“畜生，保持清醒啊！”

“你是谁！”

我的心是真的过意不去……

“不要！”

看见薛彬，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混在人群里躲起来，我可不能被自己的同事查出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是，又面对着自己亲叔叔替父亲背锅而丧命，又或者说，现在被枪指着的人，本应该是我！

是谁开的枪？我也无心去问，不过我眼睁睁看着子弹头穿过叔叔的胸口，挡不住人群的涌动，他又看了我一眼，见我无碍便闭了眼，应声倒地，快了，我也已经离叔叔近在咫尺。

从我出生，他便被最亲的哥哥禁锢在陵阳，在仇恨里滋生成长，直到现在，还没呼吸人间几口新鲜空气，又被自己的亲侄子害死。同一个地方，他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掉入陷阱，是他太傻了？还是这个社会的不公和残忍把他彻底击垮了？

忽然，人群中传来“砰”的一声，倏尔，又升起一缕白烟……

“我是谁！？”

“有人带枪！”

“警察！警察来了！快跑！”

他在提醒我什么？我迅速拿出口袋里的人皮，颤抖着双手将他毛毛糙糙附着在叔叔的脸上。背上叔叔跟着人群走向大门，遇上常五将我拦住，“小二爷，二爷怎么样了？”

“不管了。”

我的后背一片不知道是被汗水还是血水打湿了，膝盖骨也是一个劲往前冲，白色的衬衫，变成了鲜红色。

“是谁开的枪！”

我怕耽搁叔叔的抢救时间，也来不及多想，逆着人群向外面跑去。

后面有人大喊：“不要让他们跑了！”

常五从身边随手拿起一根棍子，抽搐着嘴角，引得那条喉咙上的疤如同蜈蚣一样蠕动，“妈勒个巴子的，你五爷爷枪林弹雨什么没经历过，老子今天就要从你们这些小杂种的尸体上跨过去拿到三教图。”

他一棍正中头骨，打出一条路来，期间也被人暗算了不少，他们用枪打中了常五的腿，使他后面的路一瘸一拐，但那力气未变，仍可以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一顿猛揍之下，常五终于拿到了展览台上的三教图盒子……

而此刻的我，也已经通过疏散的人群跑出了这所谓的狗屁拍卖会。

“徐泰……你为什么要救我？”叔叔的声音越发的虚弱，就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冰冷的，“让我死在拍卖会里，你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我徐泰从不需要用命换来的坐享其成！”我大口喘着粗气，略带着几份坚定，“更何况，那是我亲叔叔的命！”

“你……”在濒死的边缘，他的目光变得麻木许多，哽咽有声：“一点都不像二哥。”

说罢，任我如何呼唤他徐松的名字，我的身后便是一片死寂……

跑到了空旷无人的地带，无助迷茫从四面八方喷涌出来，背上叔叔的体温越来越冰冷，“墨羽！你在哪！墨尚卿，我叔叔要死了，墨尚卿！”

“徐泰……”我的后面在一瞬间轻松了许多，包袱的释然让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仰头，正是墨尚卿，“放下吧，下面交给我，徐泰，你辛苦了。”

我晃着他的肩膀哭泣，“求求你，救救我叔叔，求求你！”

看见救星来了，我亦如负释重软塌下来，跪倒在了墨羽面前一个劲儿的哭泣。

墨尚卿先是不动声色把了他的脉搏，又拨开他的眼皮，尝试了一段时间的奇术，但叔叔的身体却再也没有温暖起来……

待到他凝视了一会叔叔的尸体，把着我的肩膀，像是在安慰我的情绪：“徐泰，你听着，你叔叔的丧命不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不是我？那现在躺在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就是我！要不是我要去追那个女人，我会让叔叔顶替我？那缉妖司的枪会对准叔叔吗！”

我紧紧揪住墨尚卿的领子，满是忏悔懊疚，可我又不知道怎么办。

“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巧合……”

平静下来，靠着墨羽的肩膀，盯着叔叔的尸体，坐在地上良久，眼泪已经流干了，接下来，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总有牺牲，不是吗？

不过一会儿，浩浩荡荡一群穿着警服的人找到我们，架着一个人，那人正是常五。

“常五！！！”

他们将常五放下，满脸伤痕，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他的样子，可是满是血的手依然紧握着藏腾。

我爬近他，却见着常五的眼睛被人戳瞎，声音也只是断断续续能发出一点。

“常五……爷……”

他跪在我的面前，嘴里还是停不下的血涎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双手奉上三教图，嗫嚅道：“小二爷，三教图，我常五……给您……找来了，请小二爷明鉴。”

我收回三教图，打开图纸，却是一片空白，又看向墨羽，墨羽朝我摇摇头，背身走远……

剩下的，只有我能处理。

蹲下与常五平视，但他已经看不见我了，亲切一笑：“五爷，谢谢你，三教图我们拿到了，您，就放心吧。”

“拿……拿到了……拿到了……就好……”他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听到找到三教图的那一刻，顿然欣悦了许多，嘴角微扬，苦笑道：“呵，我常五，帮着二爷找了一辈子的三教图，这侍候您老徐家两代人，也……也真是够累的。”

“辛苦……你了……”我眼圈泛红，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颤抖着手中的三教图，恨不能把这张破纸撕成粉末。

常五晃晃悠悠跪在地上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只是继续笑：“小二爷啊……我常五服侍了二爷一辈子，现在也想二爷了，请……请小二爷批准，让我跟着二爷一块儿去吧……若我们常家有幸，但请小二爷雇佣我儿子钟灵吧！也请小二爷好好照顾毓琇，她还小。”

我，没有回应他的要求，紧握爆起青筋的拳头，仰起头来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转而向墨尚卿投以祈求的目光：

“尚卿！你可以救他的不是吗？他还没死！还是有救的！”

“徐泰……”墨尚卿在不断躲避我的目光，他从不害怕生死，对于这种生离死别或许早已见怪不怪，那颗冰冷的心就算我如何乞怜，他始终无动于衷。

我明白，就算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去救常五。

“好！”我愤愤讽刺他的无情，痛骂道：“你不救他……墨尚卿你可真是冷血……好……你不救，我来救！”

“徐泰！不可！”

我私自动用灵力打开了灵根生，眼球只剩下眼白，恐怖瘆人，脑子昏浊一片，在我没有被反噬控制之前，我可以救活他的。

“你不救……我救！”

“徐泰！你这样只会害了他！”墨羽被我的灵力挡在外面，进不来，拼命敲打撞击，“徐泰，你冷静点！你这是在逆天改命！你控制不住这么大的灵气的！”

“去你的逆天改命！墨羽，你用逆天改命说服我寻找三教图，现在又用逆天改命阻止我救叔叔和常五，你到底是出于道义还是私心？”

“没用的，你这么大的灵力会暴露我们的踪迹的，还救不了常五。”

“滚！今日，常五和三叔，我救定了！”

“小二爷，你背着二爷出去，这里交给老子了。”常五拍拍胸脯，向着我们打过包票之后，只身一人冲进了人群。

“那你小心。”

“什么不管了？三教图呢？”我们的人还在拼命拦住缉妖司的追捕，所以这看似就是两个警署之间的斗争，其实，是他们所谓的黑户和城管的斗争，此时的常五头部也被砸伤了，止不住往外流着鲜血，不过他看似老练，磕着手臂就擦去了留下来的血。

叔叔奄奄一息，最后时刻还在摸索中紧握住常五的手。

“他妈的缉妖司来搅什么局！薛彬！”

“二爷，常子在。”常五变得很温和，说话声音也缓慢了许多。

“去，拿，三教图……去。”

说完，叔叔又昏迷了过去。

我推搡人群，他们就像挡在我面前的鸿沟一样，让我永远也无法靠近自己亲人，而此刻的我竟然还要昧着良心喊他一声父亲，可是！他明明是我的亲叔叔啊！

他不像大舅一样能从小陪我玩到大，相反，他是个经历了腥风血雨，家族门斗而活下来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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