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摸着盘子的海央终于停了下来，抬起眸子，“意式已经够苦了，还要无糖？”

诸伏景光露出微笑，这笑得比之前自然不知道多少，道:“意式咖啡是给你的，我要的是那个加糖。”

现在再看，那张青年故作老成的面孔还是留着短短的胡茬，依旧是紫罗兰色的眼睛，丝毫没变，仿佛是五年前刚刚遇到的样子，看得推门而入的海央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跨越时间，再次回到她十六岁的日子。

“好久不见，黑羽。”

坐在雅间的是诸伏景光，自上次莫名其妙地分别后，他们二人已经四年未曾见面，期间除了短信，甚至连电话都没通过。

诸伏景光没看菜单，招来服务员，简单道:“一杯无糖意式，一杯加糖摩卡。”

不想笑就别咧嘴……

海央刚想开口呛他一句，顿了顿，还是收回了言论，表情冷淡，落座在他对面，回应道:“嗯。”

“你怎么能知道我能不能喝苦的？”海央撑着下巴，淡淡地提醒。

诸伏景光清了清嗓子，直奔重点问道:“你短信里说得是真的？”

“我没必要对你撒谎。”女孩依旧摸索着盘子的边缘，目光扫到在旁边游荡的服务员，问道:“要喝什么？”

“这不是你的口味吗？”诸伏景光耸了耸肩，鼻子往上拱了拱，抱怨道:“难以想象的味道。”

“摩卡还加糖，你的口味真是和小孩子一样。”海央不甘示弱地拌嘴着，眉梢往上一挑:“连安室先生那么爱吃甜食的人喝摩卡都只是全糖。”

“日本这边全糖不够甜。”诸伏景光摊开手，颇为无奈地说了一句，随后又问道:“为什么这次一定要见面呢？”

这报复性的冷淡让诸伏景光稍微愣了一下，可看海央眉眼低垂，指尖在面前白瓷盘边缘轻轻摩挲，咖啡还没到，雅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诸伏景光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半刻后，他还是没能从海央眼里看出符合这句话野心的气息。

海央不紧不慢，直接点明道:“日本律师联合会的一位理事似乎退休辞职了，我要那个位置。”

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日律协理事是什么地位？

日本律师地位本来就很高，理事，几乎可以和警视监平起平坐了，哪有这个年纪就空降这个位置的？

“野心大了些，几乎不可能。”诸伏景光皱着眉，盯着海央，“为什么不从普通的律师做起？凭你的能力，很快就能赚到让组织满意的金额吧？”

“我有钱，没必要从商。”海央有些财大气粗的样子，双手搅动浓苦的意式，冷静地分析道:“而且组织现在完全站在世界法则的对立面，甚至还想要扭转阴阳法则。愚蠢至极。阴阳平衡才是长久的秘诀。站在不同的位置，才能决定不同的事情。”

诸伏景光沉默一会，听着自己的对手在分析敌情的感觉有些微妙，他想了一下，问道:“另外呢？”

“另外，”海央端起意式，小酌一口，道:“我需要找一个原因。”

“组织在日本的行动不顺利的开始，就是贝尔摩德伪装成医生追踪雪莉失败，然后基尔被盯上，土门康辉刺杀失败。”

“我和她谈过，可她明显在撒谎。想来也是正常，贝尔摩德是个神秘主义的簇拥者，先生都无法从她嘴里套出百分之百的真话来，更何况是我？”

“我仔细搜查过贝尔摩德的行动轨迹和电脑记录，发现了一个，她根本没有必要与之有交集的人……毛利小五郎。”

“这是个侦探，本来入不了我的眼，可土门康辉刺杀失败后，我又翻看了这次任务的报告，当时，负责监督的琴酒也刚好是被这位侦探给吸引离开。”

“我需要一个突破口，让我能顺理成章地插入毛利小五郎的生活。接触的计划已经有了，可要深入就不一样。靠近他或许比我想的要容易一点，可要足够深入他的生活，了解他偷偷计划的一切，还有一点难度。”

“突破口暂时有两个，毛利小五郎的女儿和已经分居的妻子。我本来想从他女儿入手，可伪装成老师这种事实在有些无聊，以我的学历去当一个高中老师，若是被发现了也懒得解释。相对来说，从他的妻子入手，虽然难度大一些，但要稳妥很多。”

海央的分析听上去条条是道，可里面的人名诸伏景光一个都没听过，只知道海央提出来的要求艰难。

他仔细思索，斟酌片刻，道:“这不是件小事，让我看看你的筹码。”

海央敲敲杯壁，过了一会，笑容再次布上脸颊。

咖啡端来了，等服务员走了，海央才露出一抹笑容，歪着脑袋，语气悠扬道:“这几年我都在向你透露组织信息，是时候收一点利息了。我要从政，你安排吧”

“什么？”

海央没有着急回答，目光平静地看着门口，见久久无人走入，才缓慢开口:

“诸伏，四年前，我发现你卧底身份的那一天，你和我说过——你会付出我的一切，去对抗这个组织，至少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你不会离开的——但没过多久，你就走了。你在我这的信誉度不高，不见面，我总觉得不靠谱。”

三日后，日本东京，米花町，某家小咖啡厅内。

四年前，她肯定忘掉了些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就在她高烧不退的那场大雨中。

而在那场大雨后就消失的诸伏景光，或许就是打开这个谜题的钥匙。海央不会直接询问，但也不会轻易再让诸伏景光再次突然消失。

“真是抱歉，出了一点问题，我被调回去了。”诸伏景光自然是不知道对面的女孩早已把自己看成了笼中雀，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么你这次把我引出来，为了什么呢？”

诸伏对她笑着，笑容很完美，像是对镜子练过一样，挑不出毛病。

海央从不缺这样的笑，又或许说，她本身就是一个为迎合别人而存在的个体，这种完美的假笑是她最基本的伪装，可不该出现在诸伏景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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