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童双手垂落，在隐隐颤抖，很难想象，仅仅五岁的孩童，居然做到这一种地步。

就算是修仙宗门之中，如此年幼，不谙世事却有如此毅力的人不多。

就如同在他眼中，这幼童不适合练刀一样。

世俗气太重，杀念太重，修仙之人，御剑而行，乘风杀人，自有其飘渺，超然世外之势。

这一把刀，根本不适合砍柴。

幼童抬头，那泛红的眼眶上充满了委屈，愤怒，不甘，他咬着牙，“我总有一天，会砍断这一棵树的。”

终于，幼童的双手已经握不住刀，那一把刀也掉落在泥土上，甚至发不出声音。

更有隐隐的哭啼声，在这山中回荡着。

幼童的话语，也让老人的心头一震，“也罢，由你便是！”

“翊儿！”

老人的声音平缓，苍迈，“你现在还觉得，这一把刀适合你么？”

老人虽然不喜这幼童学刀，不过年纪尚小，知道事不由人后，自会回头。

可老人却未曾想过，这幼童自此以后，便常驻山中。

七十六天，那以那一把破刀砍断了第一棵树。

老人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他便是出现，徐徐而落。

这已经是他斩出了第十刀，可以看到，他双臂早已经变得一片紫黑，其内的筋骨，更是受到了极大的重创，内观之下，裂痕不绝。

可即便如此，陈翊也并未有半点在意。

他的眼神中，只有身前那已经裂痕弥漫的妖骨。

当这第十刀落下，这一刀不强，远不如第一刀，却如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轰！

身在巴蛇体内，天旋地转之中，陈翊似乎也听到了一声近乎悲绝的怒吼声。

他的眼神中，也出现了巴蛇真正的妖丹。

陈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直接冲入进去，吞元诀猛然运转。

不死，便生！

外界，那云海之上，巴蛇的身躯翻滚着，所有异兽望着原本那桀骜至极的存在，此刻却坠落在那神柱之上。

熔岩浇落在巴蛇庞大的身躯上，也未曾灼灭这巴蛇的身躯。

只有不断的妖血，从巴蛇的口中涌出。

不少异兽望着巴蛇的这一幕，也似乎感觉到体内一紧。

可作为在场之中少有的强大存在，巴蛇可吞万物而生，便是神铁宝钢也不可能从内在重创巴蛇。

何况，是那身躯并不强大的人族，怎么可能从内部重创巴蛇！？

诸多异兽不解，它们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巴蛇之上。

也有异兽目光落在上方的陆道子身上，陆道子察觉到，便是心中翻起浪涛，体内金丹转动着，丝毫不敢大意。

就在这时，诸多异兽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人族！”

仅仅是两个字，却让陆道子神色一震。

因为，这一尊存在，正在他身后，甚至，有某种力量，已经穿过了他的护体真元，直入他眉心之中。

忽然间，陆道子便感觉到，自己识海内的某些记忆被翻动了。

“尔敢！”

记忆，这是一个人最为禁忌的存在，岂容翻阅？

陆道子当即便是爆喝出声，体内神识猛然化作了一把剑，欲要斩断那一股无形之力。

然而，那一缕柔和之力却走啊已经收回，并未损伤陆道子丝毫。

陆道子转身过去，却看到了一尊高有两米五六，形似山羊的生灵。

这一尊生灵通体雪白，额头上生有双角，四足厚重。

陆道子望去，一瞬间，他便感觉到了和对方的差距，这绝对不是他能够力敌的存在，那一双碧色的眸子上，充满着其他异兽少有的智慧。

一尊异兽的眼中，居然存在有智慧。

陆道子见过许多大妖，却未曾见过这等纯净且特殊的眸子。

“这，便是人族当代的语言么？”

异兽轻轻出声，她望向陆道子，“我等被囚困在这里太久了，想要去见一见外面的天地，人族，你们又何必如此阻拦？”

陆道子愣住，他望着这一尊异兽，像是见了鬼一样。

这异兽，在与他交谈？最重要的是，还在和他讲道理？

对牛弹琴似乎荒诞，可牛弹琴给你听，这就不简简单单是荒诞了。

好在，落陆道子也不是常人，也是见过世面。

他很快宁心静神，缓缓道:“你应该是白泽吧？上古异兽，号称瑞兽的存在。”

白泽轻轻点头，“有人族如此称我！”

得到确认后，陆道子心中稍宽，既然是瑞兽，怎么要好打交道一些。

他便不由开口，“外面的世界早已经是末法，凡人太多，你们若是出去，注定会涂炭生灵。”

白泽闻言，它居然做出人性化的摇头，“我等，也有约束在，只要人族不会触怒我等，我等也不会滥杀。”

陆道子望着白泽，“人族已经占据世外十之八九之地，而你们，也早已经绝迹在他们的世界里。”

“一旦你们出现，只会引起人族的恐慌。”

白泽静静的望着陆道子，它不再出声了，这倒是让陆道子的心中有些慌乱。

“在这里，我们已经在一代代祖辈的尸骨前等待自由的世界，人族，却仅仅是因为畏惧，恐慌，便要阻拦住我等。”

“人族的练气士，如今的人族，已经自私自利到如此的程度么？”

它那一双如若大海把的瞳孔似乎泛起了波涛，从其身上，也散发出了恐怖的气息。

“云海之下，还有许多存在未曾走出，我们，只是最弱的一批而已。”白泽陆道子轻轻踏出一步，“人族，你真以为，你们能够拦住我们？”

陆道子闻言瞳孔凝缩，他不知道白泽所言真假。

云海之下的世界，他也并未亲眼所见。

可就在这时，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

“既然拦不住，为何不出！？”

声音一出，陆道子不由向下望去，只见巴蛇的身躯已经干枯，其中，一把刀由内而外，撕裂了巴蛇的鳞甲。

从其中，一道身影徐徐走出。

只见陈翊的双臂已经恢复原状，他一手握着人间刀，气息非但不曾衰弱，反而身遭浮现出一缕缕淡金色的血气。

墨发之上，更沾染一部分淡金的兽血，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如若震慑百兽。

即便是白泽与陈翊望去，眼神也不由有些变化。

陈翊握刀而立，他缓缓道:“不想死，便留在此地。”

“自由，向往，与我何干？我为人族，当立人族之地。”

“我便在此地，不想死，便滚去云海之下。”

他开口了，面对不输于巴蛇，甚至更要强大的白泽，却仍旧是出口而斥。

其话语，更是让白泽的眼眸中都浮现出了怒意，其余百兽，更是察觉到了陈翊的语气和狂傲之意。

陆道子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咋舌不已，在这一刻，他算是真正的佩服陈翊了。

这家伙，可不仅仅是在他面前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人族，谁给予你如此狂妄的姿态！？”

白泽开口了，那双角之上，已经浮现出了一道道雷霆之力。

陈翊抬眸，他望着那白泽，嘴角挑起，露出了一抹狂笑。

“这便对了，弱肉强食，本为兽类，偏偏要学我人族讲道理！”

他手中人间刀徐徐而起，“我便以你们兽类的规则来告诉你，我手中这一把刀……”

陈翊眼神中，如若有神光万丈，横压此天地。

他一字一顿，缓缓吐出余下四字。

“便是道理！”

纵然是尽全力而无果，陈翊却也并不曾有半点动摇和畏惧。

再次，刀气成域，域返归刀！

三百六十天，幼童已略有健硕，砍断山中大树十八颗。

一千二百五十九天，幼童已近少年身，手中破刀断二十三柄，山中却已经堆砌出十座木屋，一座三层楼阁。

龙池山，一名仙风道骨的老人负手而立，他望着那手持铁刀砍柴的幼童。

少年，以刀伐木，以刀筑屋，近乎三年岁月，他手中不曾有任何笔墨文章，除了日常修炼之外，日夜之中，唯有一刀。

……

巴蛇体内，陈翊望着那金色的血肉，望着那一块金骨。

也不知道这幼童哪里想的，百兵诸多，万物皆可成宝，偏偏取其中之刀。

一刀，十刀，百刀，幼童的手腕都已经肿了，可龙池山上的树，岂能是这劣刀百砍能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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