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书房，封瑄奕就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坐下，从江吟晚在凤鸾殿看他的那一眼里，他就知道太子的心疾并没有像江吟晚对皇后说得那般轻巧。

江吟晚没有回答，反而询问道，“我听说在太后寿宴山你亲口承认有喜欢的姑娘？”

“我先把你打得嗷嗷直叫再说！”

权叔撸起袖子，作势要往树上爬，顾北站起来，用剑鞘去戳权叔扒住树干的手。

顾北看权叔手里的那根鸡毛掸子实在眼熟，“你这是把权嫂用来打你的鸡毛掸子偷出来了吧？好大的胆子啊！不怕被权嫂打得嗷嗷直叫啊？”

“太子的心疾到底如何了？”

三颗石子飞过来，正中顾北的大腿，疼得他从树上摔了下去，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挺尸。

八成又是东南西干得好事！

封瑄奕瞥了她一眼，看样子他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江吟晚是不会回答他的。

又是一记石子，这回顾北是彻底安静了，落影站在角落里安闲地拍到了手上的灰。

……

“皇上自己误会了而已，我也只是顺水推舟，省得他再来烦我。”

“那就是假的喽。”江吟晚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毕竟封瑄奕这个榆木脑袋怎么会开窍呢？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太子的心疾到底怎么样了？”

“你们倒是分出一个人去打那老头啊！光打我算什么英雄好汉——啊！”

“可惜他是太子，东陵上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稍有不慎就会落个废太子的下场，他要瞒着所有人，注定得不了安生，病情恶化得如此迅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你有办法？”封瑄奕知道，若是没有解决之法，江吟晚是不会用这个态度来与他说话的。

“当然有。”江吟晚侧过身来看他，满脸骄傲，“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当年你的双腿伤成那个样子，我都有办法让你痊愈，太子的心疾自然也不在话下。”

封瑄奕反问，“不在话下，却拖了这么多年？”

“别想着讥讽我。”江吟晚甩着腰间的流苏，“其实根治的方法我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你们而已。”

不告诉，那便是遇到困难了。

“怎么治？”

“换心。”江吟晚一本正经地看着封瑄奕，“给太子换一颗健康的心脏。”

封瑄奕抬头与她对视，“剜别人的心脏来救他？”

“是啊。”江吟晚有些无奈，“但是适合太子的心脏，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没有找到。”

“没有别的法子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用一个无辜人的性命来换太子的命，太残忍了，不人道。”

封瑄奕没有说话。

“但是你也得想想，他可是东陵储君，他的身上系着的可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性命，他若被废，多少人得跟着死啊？”

“他还能活多久？”

“用我的药撑着，大概还有两年的活头吧。”江吟晚耸了耸肩，“不过也很难说，世事无常，若是出了变故，他随时都可能会死。”

“你来做决定吧，是要他生还是看着他死，那个合适的人，我大概已经找到了。”

“他的性命，该由他自己来做决定。”

江吟晚点了点头，“是没错，那你就自己去告诉他吧，我可没有这闲工夫。”

江吟晚跳下桌子，走到封瑄奕面前，半倚着书桌边沿，“你知道的，我在乎的人是你，不是他，我要的是你欠我人情，他做了什么决定和我没多大关系。”

“你有几成的把握？”

江吟晚笑了，她就知道封瑄奕和她是一类人，“三成。”

见封瑄奕的眼里流出嘲讽，江吟晚又道，“换一个心给他，我有十成的把握能换成功，但我所说的三成，是指太子最后能活下去的概率，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被强行换到自己的身体里，能不能完全适应，是很难说的。”

“但如果不这么做，他必死无疑，我的药不够支撑他活一辈子。”

“你慢慢做决定吧，反正这一次我会在你身边待很久，你有的是时间权衡利弊。”

江吟晚拍了拍封瑄奕的肩膀，“我去看看王景煜，天黑之前会回来吃权嫂的鲫鱼汤的。”

……

……

右像府邸。

药炉里生着火，正熬着药，烟雾迷蒙，王景煜脱下官袍，换了一身青灰色的衣服，坐在摇椅上，腿上盖着毯子，他的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时不时地喝一口，他似乎是很累了，闭着眼休息。

“大公子，医宗的江姑娘来了。”王家的仆人在门上敲了三下，却不敢推门进来，生怕外头的冷风灌进屋子伤了他家大公子。

人人都知道王家的大公子生来体弱，肺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常年病着，用医宗的药温养身体，这才勉勉强强活到了十八岁。

但很多人说，即便是用医宗吊命，王家大公子也活不过二十岁，天妒英才，怕是这大公子太过聪明，才会这般薄命。

王景煜闭着眼，手指轻敲茶杯，“请她去客厅。”

“是。”仆人又安静地离开了。

药炉旁的药童拿着扇子轻扇，见药熬好了，放下扇子，倒了一碗药，放在一旁凉着。

“公子，药好了。”药童将药碗端到王景煜面前。

摇椅停下，王景煜倦倦地睁开眼，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接过药童递过来的药碗，一口气喝完。

王景煜又在摇椅上坐了一会，勉强养出了一些精神才由药童扶着，缓缓站起身来，又整了整衣服。

药童连忙取来披风给王景煜披上，这才肯放他出门。

王景煜走得很慢，本来客厅离内院就有一段路，要走上一些时间，他走得慢，更要花时间。

所以等他走到前院客厅的时候，江吟晚已经有些怒气了。

“在下来晚了，还请江姑娘恕罪。”

“王景煜，连封瑄奕都不敢让我等这么久，你倒拿腔作势起来了？”

王景煜的脸色很苍白，近日来朝政事务繁多，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来把关，耗费了不少心神，旧疾复发，病得厉害，今日还得空歇息了一会。

“我很早以前就告诫过他，心疾不比其他病症，要忌讳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动武、思虑过度、情绪大起大落，最好是静养。”

江吟晚转身，轻轻一跃，坐在了书桌上，双手撑在后面，晃着双腿。

“很严重。”但江吟晚的语气却很轻松，她环顾着书房里的摆设，“这里还真是一成不变呐，跟你的人一样。”

江吟晚是什么脾气秉性，封瑄奕再清楚不过了，她这般不重视他人的性命，他也见识过很多次了。

“哼，我迟早在主子面前揭发你的罪行！”

“多严重？”

“就是——”江吟晚拖着长长的尾音，故意吊着封瑄奕，但封瑄奕的脸上没有半点动容，江吟晚觉得无聊就直说了，“活不了多久了。”

封瑄奕皱眉，他料到太子的心疾会很严重，但却没想到严重到这个地步。

“干什么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啊！喂喂喂，你别逼我放大招啊！”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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