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不能说。

赤真竹狠狠地、冷冷的声音犹如从地狱里冒出：“说。”

房间里死一般的安静。

赤炎炎跪在赤真竹身前的地上，深深地垂着头，筛糠一样地抖着身体。

那是赤炎炎的手机，一部她用来与白衣嬛交流的手机。

她说不出来。

赤炎炎“嘭”地磕头磕在了地上，哽咽着声音道：“赤炎炎绝对不可能忘记，绝对不会忘记。”

赤真竹声音没有提高，但语气寒意更浓：“那请问这个要怎么解释？”

一个“说”字，让赤炎炎的身体猛地震动了一下。

手机还来不及呼吸最后一口空气，就已经分身碎骨了。

赤炎炎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我，我……”

差点儿软瘫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赤炎炎才缓慢地抬起了头，此刻她如墨眸色里，全是无奈与忧伤。

眼泪顺着那她张稚气未退的娃娃脸，恣意滚落。

说话的同时，赤真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狠狠地砸在了赤炎炎身前的地上。

只是赤炎炎父亲身上的魂尘镜，在赤炎炎的父亲咽气的那个瞬间，听从了赤炎炎父亲的心愿，飞到了赤炎炎身上，保住了赤炎炎最后一口气。

命悬一线的赤炎炎，被当时心情很低落的赤真竹碰到。

赤真竹看到赤炎炎，产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

他收留了赤炎炎，还用尽一切办法医治赤炎炎。

赤炎炎的身体上的创伤被赤真竹治好了，但赤炎炎的心却很难从父母的死亡中走出来。

赤真竹因此也没有放开赤炎炎的手，一直都把赤炎炎带在身边。

让她做自己最亲近的人。

赤炎炎终于能从父母死亡的沉痛中走出来了。

能走出来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她看到了另外一种爱，得到了另外一种关怀。

这种爱与关怀，终于弥补上了她心里的失落与沉痛，让她看到了人生的意义，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赤炎炎的这种勇气，多半的原因，都是来自她对赤真竹的依恋与爱慕。

只是这样的日子也有到头的一天。

当白紫城诡异天气产生的那天，赤真竹的情绪变化很大。

赤炎炎从来没有看到赤真竹那么开心激动过。

赤真竹当时立即就带着她，还有和平管理局的一些管理员，破天荒地在和平管理局使用瞬移法术，迅速到达了青丘山，到了白小九的坟墓前。

当看到白小九的坟墓确实是被打开了的时候，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千年前的青丘女帝复活了。

赤真竹那张从未有过笑意的脸上，赤炎炎破天荒地看到一丝笑意。

那笑意来自内心。

之前，只要看到赤真竹笑了，那一定是有人要遭殃了。

但那天不同。

赤炎炎完全能看出赤真竹的那一丝笑意里，包涵着多少期待、多少开心快乐的。

赤真竹当时把白小九的坟墓恢复原貌，恢复好青丘山的结界，就下山回白紫城了。

回到白紫城的赤真竹，并没有回去和平管理局，而是连赤炎炎都没有留在身边，自己单独去白紫城里闲逛了。

赤炎炎当时的心情，就已经猛然间低落了下去。

之前，一直一直，难怪都看不到赤真竹的笑脸，原来赤真竹的笑脸是留给白小九的。

赤炎炎心里难过，但不能表现出来。

她怕她如果惹到赤真竹不开心，赤真竹就会像她父母离开她一样，也离开她。

在她心里，她只有赤真竹一个亲人了，她不能没有赤真竹。

赤炎炎小心翼翼地保护好自己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跟在赤真竹身边，争取能把赤真竹交给她的所有任务都完成得尽善尽美。

希望赤真竹能看到她的好。

她也小心翼翼的打扮着自己，希望赤真竹能看到她的美。

但有的时候，努力真的没有用。

命运真的很会捉弄人。

就在白紫城诡异天气出现后不久，白衣嬛找到了她。

赤炎炎永远都不会忘记那黑暗的一天。

那天，在和平管理局。

赤真竹一早就出去了，这次也没有带上赤炎炎。

自从白小九复活的那天起，赤真竹就经常一个人出门办事，身边没有带任何人。

赤炎炎听从赤真竹的命令呆在和平管理局里。

上午时分。

白云天与白衣嬛来了。

和平管理局的所有人，都给白云天白尊行叩拜大礼。

因为白云天不但是和平管理局的老大——白尊，同时也是整个妖界的帝君。

白云天似乎有事儿要忙，让大家免礼后，就进了资料室。

白衣嬛留在了大厅里。

她看向赤炎炎，对赤炎炎招手：“过来。”

赤炎炎那张稚嫩的娃娃脸上，虽然充满诧异，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到白衣嬛身边，微微鞠躬：“请问帝姬有什么吩咐？”

白衣嬛很喜欢听到别人叫她帝姬。

之前别人总是在她面前叫白小九，小帝姬小帝姬的。

而到她这里，就会说一句——小帝姬的姐。

现在好了，她也成帝姬了。

只是可惜……

白衣嬛想到复活的白小九，心里就十二万分地不舒服。

她感觉她的快乐日子又要到头了。

不行。

她不能认输。

不管是帝姬身份，还是梓哥，都应该是她的。

白衣嬛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怨毒，之后看向赤炎炎：“你可知罪。”

帝姬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吓得赤炎炎猛地跪了下去：“请帝姬明示。”

白衣嬛带着傲慢的语气：“算了，先带我去见房三妹吧？”

赤炎炎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小声道：“请帝姬见谅，您不能见房三妹。”

这是和平管理局的规矩。

杀人罪妖，会接受生不如死的折磨，没有人能探视，就算是至亲也不行。

白衣嬛缓缓走到赤炎炎身边，弯腰捏住了赤炎炎瘦俏的手臂，往上一提拉起了赤炎炎，让赤炎炎看着她的眼眸，声音气愤又恶毒：“听着，不要以为没有人知道你的秘密。”

“我知道一切，原本那个应该接受生不如死折磨的人应该是你。”

“今天赤董有事外出。”

“和平管理局归你把手管理，你还是快点给房三妹办理保释手续吧。”

“今天我不但要探视房三妹，还要带她走。”

赤炎炎懵了。

她那双如墨黑眸，疑惑地看着白衣嬛的丹凤眼：“我，我不明白……”

怎么就成了她应该承受生不如死的折磨了？

她杀人了吗？

白衣嬛“哼”地冷笑一声，手一松，赤炎炎就狠狠地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形。

白衣嬛吐了一口气：“好，看来你是需要我跟你说个明白了。”

赤炎炎依然懵懂地看着白衣嬛。

她真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杀人了。

白衣嬛看了看大厅里就她与赤炎炎两个人，慢步到赤炎炎身边，轻轻地拨动着赤炎炎赤色学生头发型：“装清纯？”

“但也要能逃过我的眼睛才行啊。”

说着话的白衣嬛还抬了抬眉头，一双丹凤眼里全是威胁。

赤炎炎犹如邻家小妹妹一样，傻傻地看着白衣嬛，依然是一头雾水。

白衣嬛继续：“房三妹是杀人犯，而且还证据确凿对吧？”

赤炎炎对于和平管理局许多罪妖的案情，都比较清楚。

她的记忆力也是数一数二，几乎没有哪个罪妖的案情她记不清楚。

对于房三妹的案件，她就更加清楚了。

因为当时抓到房三妹的时候，她也正好在房三妹附近抓另外一只兔妖。

那只兔妖的罪过，是因为他打伤了一名男子。

打伤的是一名人类男子。

当时那只兔妖用人类的格斗方式，根本就打不赢那个男子，不得已他就使用了法术，打伤了人。

房三妹带着六个和平管理局的工作人员，迅速赶到那里，用魂尘镜抓了那个男子后，就听到了草丛中，有一个女孩垂死的声音。

当时房三妹就在那个女孩的身边。

那个人类女孩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话：“房三妹，想，想杀我。”

之后赤炎炎检查那个人类女子的灵魂，发现她的灵魂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一丝无存。

当时蹲在人类女子身边的房三妹还拼命地解释：“不，不，不是我，我没有。”

但人证物证具在，哪儿容得了房三妹解释。

房三妹就这样被抓了起来。

赤炎炎想了想，就如实回答：“对。”

“当时房三妹还蹲在那个人类女子身边。”

“人类女子当时就指正了房三妹想要杀她。”

“断气之后，人类女子的灵魂都消失无踪了。”

白衣嬛耐着性子听赤炎炎说完后，靠近赤炎炎，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头发，愤怒道：“你个没有用的家伙。”

“什么证据确凿？”

“你知道吗？”

“房三妹是我的宠物，她的性格是怎么样的，我最清楚。”

“房三妹还有一个哥哥。”

“她的哥哥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子，那个人类女子也爱他。”

“明白吗？”

“但这个人类女子被人类世界的一个渣男缠上了。”

“房三妹的哥哥——房一哥为了保护人类女子，才与那个渣男打在一起。”

“但房一哥只是一只兔妖，他怎么可能徒手打过人类男子。更何况那个男子还有一身功夫。”

“所以只能用法术，才能保护好他爱着的女子。”

“可就是因为这样，你们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家伙，就无情地抓走房一哥。”

“知道吗？”

白衣嬛越说越生气，抓住赤炎炎的头发，狠狠地把赤炎炎摁在了墙壁上，狠狠道：“你知道吗？”

“当时你用你的魂尘镜，收走房一哥的时候，那个人类女子就躲在房一哥身后的草丛里。”

“是你，是你的魂尘镜收走了人类女子的灵魂。”

“拜托。”

“你的魂尘镜如果收走了人类的灵魂，就等于毁掉了人类的灵魂。”

“所以那个人类女子的灵魂才会消失不见的。”

“也不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房三妹是兔妖，她吃人类的灵魂干嘛？”

“人类女子看到你用魂尘镜对着房一哥，同时也是对着房一哥身后草丛里的她。”

“她当然要告诉房三妹，你想杀她了。”

“但因为她灵魂被毁，话没有说清楚就断气的原因，反而害了我的房三妹。”

“现在，你给我听明白了吗？”

白衣嬛越说越气愤。

听得赤炎炎一愣一愣的。

但仔细想想，当时的情况确实是那样。

当她用魂尘镜对着房一哥的时候，房一哥是说不出话来的。

不过房一哥当时的手放在身后，在拼命地挥动，好像是在叫什么人离开。

这么说？

真的是她的魂尘镜杀害了那个人类女子？

白衣嬛瞪大了眼眸：“赤炎炎，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也不想这件案子再从新提起。”

“我只要你保释房三妹就好。”

“这样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多好？”

“还有，你放心。我爹是和平管理局的白尊。”

“他今天也是来替我保释房三妹的。”

“你只需要办理一些需要办理的手续就好。”

赤炎炎还在呆愣之中。

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

如果她不帮着办理房三妹的保释的话，那案子重提，她有可能就要……

不行。

她不能去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更不能让赤董对她失望。

不能。

绝对不能。

房三妹吞咽了一下口水后，猛地点头：“好好，我知道了。”

见房三妹答应下来，白衣嬛转身背对着赤炎炎，微微勾唇，狡黠地笑了……

而当时年纪还小的赤炎炎，也因为心疼父母，从而在父母经历天雷劫的时候，跑去了父母身边。

所以赤炎炎也无可避免地被天雷劫劈中，当时也是奄奄一息。

赤色学生头短发也有些凌乱，几丝被泪水黏贴在脸上的发丝，让赤炎炎的神情更加死沉死沉。

赤真竹往沙发背上一靠，冷冽的眸光凝视在赤炎炎的脸上，等待着她的坦白从宽。

赤真竹身前的茶几上，放着一部手机。

***

其实赤炎炎很可怜。

赤炎炎的父母经历天雷劫的时候，都没有能挺过去，双双死亡。

赤真竹的手里转动着圆锋君，乌木般的眼眸里寒意尽显。

过了好一会儿，赤真竹才沉沉道：“你是不是忘记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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