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一句，那么生死与共的一句话，在莫深口中说出来怎么轻飘飘的，好像他的生命无足轻重一样。

“那也不准！”易然猛然落泪，她一边大声哭着，一边鼻涕眼泪直冒，“我才不要你殉情！”

细微的动静，引来了莫深的注意，他连忙来扶正在挣扎着起身的易然。

“醒了。”

她感觉全身的骨头被碾碎了般，尤其是两只手臂，感觉脱臼了一样，稍稍一动，就疼得直扎肉。

莫深缓缓开口，语气很认真，“那我就去见你。”

她扑进身旁的怀抱里，什么话也不说，就是小声小声地哭，哭得莫深心疼不已，他一直拍着易然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安抚着：“没事了...”

“我先去给你倒杯热水，润润嗓子，好不好？”莫深轻声细语地哄着。

“我还要跟你白头偕老，一起在夕阳下散步，坐着摇椅乘风纳凉呢！”

“我以为...差点儿要见不到你了...”

委委屈屈的哭腔音调，一点点砸在莫深的心头。

易然把满脸的泪珠全都擦在莫深的衣服上，哭得上气接不上下气，哭湿了一整片衣襟。

那些话都说到了莫深的心坎里，白头偕老一起看夕阳乘凉，多么美好的期愿。

莫深内心的慌乱与伤痛被这简单的几句抚平，他的嘴角一点点上扬，见易然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了，他才暗幽幽地开口：“你不后悔了？”

易然摇了摇头，双手无力回抱莫深，只得那毛茸茸的头发，往莫深怀里蹭了蹭，表示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一抬眸，她就看到莫深的脸色黑得不止一点半点，黑到已经可以拧出水来，他一定是生气了，而且非常气...

易然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莫深，忍不住开始撒娇，求安慰，求抱抱...

莫深冷若冰霜的俊颜，瞬间就解冻化冰了。他沉默了片刻，还是缓缓开口：“她没事，在顾心那边。你的双手拉伤很严重，别动。”

易然松了一口气，乖巧地点点头。

“疼吗？”莫深疼惜不已，轻轻地扶过易然半躺下，让她的双手在两侧放好。

易然继续点点头，小可怜的水汪汪大眼睛在努力传递信号：我以后一定老老实实，乖乖巧巧，不做这么危险的事。

莫深完全抵挡不住，松开了紧皱的眉头，“饿吗？”

易然扬着笑，张开嘴巴，喂我。

“医生说，你的双臂差点就要废了。”莫深狠狠地剜了易然一眼，手下的动作没停，端起温热的牛肉馄饨汤，一勺一勺喂送给易然。

易然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哔哔：“这不...没废嘛...”

又换来了莫深的一记眼神寒杀，易然露出讨好的谄媚笑容：“这不...就算废了，也还有你给我喂饭倒水嘛...”

莫深默不作声，舀起了一大口，往易然嘴里一塞，堵住她那越说越离谱的乌鸦嘴。

易然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朝莫深笑笑，缓解他冷凝的面色，和空气里沉重的气氛。

莫深不说话，那易然就只能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念叨念叨了，往常他们也是这样，莫深大部分时间是安安静静的，而易然会叽里呱啦讲过不听。

一个笑哈哈，一个看着她笑哈哈，画面十分和谐。

易然边吃边说话，“现在想想，我真的挺后悔，那时候在刨冰店没有站出来替她说几句，如果我那时说了，可能没办法改变最终结果，但至少她会觉得有人站在她那边，也就可能不会走上绝路……”

“你还记得刨冰店那事吗，就是我跟阿心去吃刨冰，还给你打包了的那家店，那姑娘在那边打工，然后跟后面的服务员撞了一下……”

“前几天我一直有些恍惚，一直在想这事，可能是因为当时违心了吧，所以后面感觉有点后悔，我当时怎么就没有站出来，哪怕跟那老板说一句，那姑娘不是全责……”

易然絮絮叨叨地说着，莫深心底一个咯噔，突然反应过来了，那事儿好像是他误会了？

这一刻，他真想扇自己一巴掌，究竟在想什么！

他不敢明着问，怕万一易然一生气，弄假成真，那就惨了...

于是，莫深清了清嗓，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手上的戒指怎么没戴呢。要是款式不喜欢，等你出院了，我们去重新选。”

“不用不用，我很喜欢。”易然大大方方地承认喜欢，并且严明申令道：“别浪费这钱，十多万买块透明石头，不划算，不划算！”

“嗯，你已经开始想着为我省钱了。”莫深颇为满意地自我解答，但还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不戴。

“那鸽子蛋太大了，我怕带出去太招摇。这么珍贵的宝石，当然要收藏在安全的地方啦，不然万一丢了怎么办！”易然随口说了其中一个理由。

……

易然一口气说了好多，正说着，她连忙环视病房里，抓着莫深的手追问：“那姑娘人呢？我还用要求她偿还答谢礼的方式，让她先留下来，免得她再寻短见的，她走了吗？该不会……”

由于情绪太激动，伸手的幅度太大，牵扯上手臂上拉伤的位置，易然疼得龇牙咧嘴。

受气小媳妇的语气，藏着小心翼翼的娇嗔，和不可名状的委屈。

只是还沉浸在后怕惊慌情绪里的易然，完全没理解莫深那忽如其来的一句，她顿了顿，仰头迷惑地望了莫深一眼，自动理解为了莫深在问“英勇扑身过去救人这事”她后不后悔。

易然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而且莫深的语气里，还带着责备的语气，似乎是在怪她太莽撞冲动了，万一自己也出事了怎么办，其实现在想来，她也本能地感到很害怕。

易然蹭了蹭眼角的泪，摇了摇头，表示不后悔，又怕莫深生气，连声开口解释：“当时情况危急，我也顾不上那么多，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她就这么跳下去，我当时也是本能反应，就冲过去抓住她了。”

“也幸好抓住她了，不然多美好的花季青春少女，可能要就此香消玉殒了……”

易然点了点头，想出声，发现嗓子干涩得厉害，不由咳了几下，这一咳嗽带动了全身，瞬间就疼得眼泪直流。

所有的后怕，所有的委屈，全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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