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君可是有些乏了？”付燕归几番整理自己的脸色，好看上去平和一点。

子持莲华微微一笑，“只是怀念故人。”

缥缈宗掌门付燕归于座首抚掌大笑，“诸位同道，谬赞谬赞。不过是些机巧之物，入不得眼。”身为掌门事物繁忙，筵席这块便分给了几个长老管着，如此效果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这个褚师弟终于认真办了一回事儿。

“莲华君以为如何？”

“别出心裁，阵法造诣我等自愧不如啊！”

子持莲华抬起酒杯，也未与付燕归碰杯，独自仰头饮下，“好酒。”付燕归的脸色登时不太好看，抬着的酒杯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子持莲华似是才听见，温声道：“付掌门。”

“莲华君此番前来我宗大典，实我缥缈之幸。我敬莲华君一杯。”

首座附近的筵席似乎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距离缥缈宗掌门最近的除了子持莲华，便是其他几个大宗的掌门。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那么一两句。

竹叶清酒，青竹杯中饮才是上佳。

“莲华君？”付燕归不禁皱眉，这莲华君也太目中无人了些，不像是传闻中的那样温文尔雅。

子持莲华一届散修，独来独往，向来不依附于任何一方势力。仿若入世的散仙，悠游于世间，又似出世的闲散世家子，温和从容不骄不躁。

能被他称得上是故人的，只有一个。

千年前殒身的那一位归一宗掌门。

清酒注入玉杯中，淡淡的竹叶清香混合着薄薄的一分药香。子持莲华执起酒杯，出神地看着杯中一圈圈涟漪。

“你别不信，看见这筵席上的阵法没有，你见有几个酒楼用菜肴能做出这般逼真幻景来的？”

“诶，道友，下次去带我一个啊！”

“我倒是没想到莲华君会来这缥缈宗的大典。”明黄宫装的美人懒洋洋倚在树旁，裙边刺绣的金龙也安静地盘踞一角。

此处位于山顶，正好可以望见山腰腹地大典的热闹，只是这热闹传不进这密林之中，好似也与崖顶的这两人无关。

子持莲华立于崖边，闭眼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山风，“缅怀故人罢了。”

“噗嗤，”宫装美人忍不住笑出来，“来缥缈宗缅怀归一宗的故人？也对，不知道我这脚下踩的地方是缥缈宗，还是，归一宗呢？”

宫装美人莲步轻移到崖边，山上风凉，似是吹去不少酒意，“莲华君，岚掌门当真……”

子持莲华蓦地睁开双眼，难得打断了人说话，“人终归一死，你我皆是难逃。”

“但她不一样，她那么强，”宫装美人怅然若失，“我以为，我以为……”

同宫装美人道别之后，子持莲华漫无目的地在缥缈宗几座山头闲逛，这些地方，既是陌生，又是熟悉。

好似转过这个拐角，便会有个人喊他，“莲华，你来了。”

“岚……”子持莲华看着刚刚从眼前匆匆而过的一位白衣女修，那个名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几欲脱口而出。

那女修回望一眼，许是并不认识他，只顿顿脚步也不曾停留。

子持莲华兀自笑笑，他还记得她说，若真是俗世再相见，也不要叫出她的名字，那样就没什么意思了。

叶楠脚步匆匆是赶着去找褚若白结清账款的。筵席已经结束，只余下一些扫尾工作，叶楠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整个流程下来，虽是有些意外，但大体上还算圆满。她手里还欠着涂武三十万灵石，外加上筵席上的突发情况，让她不仅仅是更换新菜，还重新将观赏性的幻景嵌套上攻守阵法，这又是一大笔灵石花出去。要不是和系统磨破嘴皮子打了个欠条，这个场子她真的很难圆回来了。

见到叶楠前来，褚若白也迎上去，“叶老板，你来得正好，我正要与你说。之前那人我们已经关押起来了，据那人说，他是收了群英阁的灵石，想要嫁祸与好运来客栈。”

“褚长老当真觉得此事如此简单？”叶楠看了一眼褚若白拿出来殷红小瓶，里边还残留有不少“调料”，看起来同之前阿九手上的是同一种。

褚若白接过小瓶的手一紧，低声道：“若是群英阁，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即便是要嫁祸，也不会用这般烈性的东西。”

“以褚长老之见，此事是何人借群英阁之手所为？”

褚若白沉思半晌，一圈一圈地转着小瓶，吐出两个字，“魔修。”

“不过，魔修既是能借群英阁插进来，想来这群英阁手里也不干净。大典事毕，宗内会一一清理，定会给叶老板一个交代。”

叶楠知他是说的群英阁想要嫁祸给好运来的事情，“褚长老，既然贵宗决意要清理一番，不如就由好运来代劳？好运来一直囿于秘境附近，也该是时机在祁阳城里看看了。”不同于荒郊野外，要想在祁阳城这样的大城里做生意，一应税务便是免不了的。再加上祁阳城与缥缈宗之间的关系纽带，叶楠如此说，也是暗暗对缥缈宗示好。虽是之前回绝过缥缈宗的招揽，但不代表她不想靠着这棵大树乘凉。

褚若白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叶楠的话，脸色古怪地回了一句，“那便祝叶老板马到成功，生意兴隆。”祁阳城是缥缈宗的附属城，要动个个把酒楼饭馆还是易如反掌。

“师叔！师叔大事不好了！”远远的一个小弟子连飞剑也御得歪歪扭扭地，急忙飞到褚若白面前。

“你师叔我好着呢！别慌，说，什么事？”

小弟子瞄了一眼站一旁叶楠，叶楠便识趣地避得远些。只听得褚若白大吼一声，“你说什么？！”

再来便是褚若白黑着脸同她道，“我们关押的那个下药的人，死了。”

“对对，就开在照月崖秘境那边儿！他们家东西不光是好吃。我和你们说，我上次吃了他家的东西去秘境，那毒箭蛙的毒液溅了我一脸，你猜怎么着？我居然连点感觉都没有！”

“哪有你说的那样厉害，我去吃了，也不过如此啊。”

千年已过，归一宗这三个字已经愈来愈少被人提起，更甚少在缥缈宗的人面前提起。

“也是呢。好似千多年前，妾也有幸参与过这么一场大典。妾还记得当年盛况也是不输如今呀。”明黄衣裳的宫装美人，以扇掩唇娇笑着，“瞧我，这是说的什么胡话，自罚三杯！”宫装美人执壶爽快地满上三杯饮下，素手倾下酒杯示意，“付掌门，可别和我这心直口快的赖皮子见怪。”

“哈哈哈，这一边用饭，一边赏着这游龙飞舞，鱼跃龙门之景，小老儿还是第一次见。”

“仇掌门说笑。”付燕归态度冷淡下来，纵然都称缥缈宗几乎是如今修仙界第一宗，但这些老不死的，仍旧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千年之前，付燕归还未曾当上掌门，过于之事只是听说一二，并不知道全貌，如今听人说起来，却觉得句句刺耳。但碍于正道与魔修之间的博弈，几家掌门纵是不睦，也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友爱互助的样子。

座下离得远，年纪小的修士们都不太清楚前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勾肩搭背地交流论道，好不热闹。

“这是，叫好运来客栈吧？”

子持莲华支着脑袋，看向席上菜肴，眉眼缱绻，周身气质平和，仿佛置身另一个自然清幽之境。

“莲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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