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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作者:宁航一
  • 类型:穿越
  • 更新:2021-07-10 11:32:46
  • 字数:23630字

“要不然呢?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陈思达摇着头说:“千秋,你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这句话是有科学依据的。我们在睡觉之前谈论了这件事,睡着之后,大脑皮层中的潜意识还处于活动状态,所以会导致你做这样的梦。”

“啊——”我骤然醒来,浑身战栗。往脸上一摸,全是还未风干的泪。我坐起来,情不自禁地掩面而泣。

“啪”的一声,床头灯亮了。陈思达看见我半夜起来坐在床上哭泣,不知出了什么事。他赶紧跳下床来,坐到我身边,挽着我的肩膀问道:“千秋,怎么了?”

(22)

“你觉得这个梦境中的人和事是真实存在过的?”

“不,不是个普通的噩梦。这个梦太真实了,一切就像是发生在我跟前一样!”我又想起了那令人胆寒的画面,“那三个女孩儿,就在我面前上吊自杀了!”

陈思达诧异地望着我:“什么?”

我愿意相信陈思达的解释,但我还是怀疑刚才那个梦境绝非寻常。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太清晰了。我现在都能清楚地记得那三个女孩儿的长相,还有她们吊颈自杀时的恐怖模样,她们的声音此刻还回荡在我耳边。一切就像是发生在几分钟之前。

陈思达听完后,思索了一阵。“你说她们在吊颈自杀前说了一句‘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对!这个梦就像是在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陈思达见我缄口不语,猜我是惊吓过度。他说:“我去给你倒杯水吧,喝点温开水就好了。”说着从我床上站起来。

他从我身边移开的一瞬间,我猛然看到白色的床单上的一样东西。当我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脑子一下炸开了,浑身像筛糠一样猛抖起来。

“思达……你,快过来……”我吓得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身体紧缩起来。

“在梦中,我看到了三个旧时的女孩儿,十三四岁模样。她们因为各种原因,相约在同一天上吊自杀。但是其中一个叫双凤的女孩儿临时反悔了……”我将梦境的内容告诉陈思达。

陈思达凝视着我。

“那三个女孩儿在吊颈自杀之前,曾立下一个誓约——如果有人没死的话,先死的人就投胎转世,等着她下辈子继续执行!结果那个叫双凤的女孩临时变卦违了约。于是,燕子和巧妮儿转世之后,一直等待着双凤。”我睁大眼睛对陈思达说,“你懂了吗?费云涵和另外两个提供故事素材给渔歌和安玟的人,就是这三个女孩儿的转世!他(她)们在前世有着同样一个梦魇——反光物中出现的上吊女人的脸,正是他(她)们前世的模样!”

陈思达张口结舌,似乎感到难以接受。他顿了许久,说:“可是,如果她们已经投胎转世了,那就已经有了实实在在的躯体,又怎么能像鬼魂一样向你托梦呢?”

“是执念。”这是我在梦中深切感受到的,“她们在临死前所订的那个誓约,就像上吊的绳子一样将她们紧紧拴在一起,这种执念形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畴——但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费云涵(以及另外两个人)能在反光物中看到异象,而我又为什么会梦到她们当年的情景了。”

“这种怪事发生在费云涵和另外两个人身上,我能理解。但为什么会发生在你身上呢?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陈思达说。

我思索着说:“我想,那是因为费云涵他们没能悟透这件事,所以冥冥之中那股力量要求我将当初这件事写出来,以此来唤醒费云涵他们的记忆!”

突然我又想到了与之关联的事情:“啊……这正好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渔歌和安玟都遭到了不测,而我没有——因为他们的书写错了了方向,而我的书写对了——整件事情真的是跟‘前世’有关!”

陈思达露出骇异的表情:“这么说,渔歌和安玟真的是被那转世后仍在作祟的鬼魂害死的?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的确令人难以置信,但这是目前唯一能解释所有状况的可能性了。”我说。

陈思达双眉紧锁,思忖了好几分钟,说道:“没错,这样一切都联系起来了。但是有一点,我觉得有些不对。”

“哪点不对?”我问道。

“时间有些对不上呀。”陈思达说。

“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陈思达略微清理了一下思路。“你说那个梦境中的内容——比如说童养媳、娶二房等等,都是旧社会才会发生的事情。尤其是‘纳妾’这件事。据我所知。自1919年‘五四’运动之后,‘一夫一妻制’就实行起来,并被写进了民国的‘婚姻法’。像孙中山、蒋介石当年都是这样,只有一个老婆。也就是说,你梦中发生的事至少是1919年之前的事了,而现在是2011年,距离当时最少都有九十多年。千秋,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我仍然迷茫地摇着头。

陈思达说:“你梦中看到的是三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她们吊颈自杀后,如果投胎转世,那这个人活到现在最少该有九十多岁了。另外两个人我们不认识,暂且不谈,但费云涵的年龄就完全对不上呀。”

我说:“但是她们三个人并没有一起死呀,双凤就活到了将近四十岁。”

“费云涵现在也才四十岁多一点儿,就算加上双凤后来多活的那二十年,还是凑不到九十岁呀。”

我皱起眉头。

“还有一点。”陈思达继续说道,“如果费云涵看到的是双凤,那另外两个人看到的又是谁呢?燕子和巧妮儿当时都只有十多岁,但渔歌写的是一张四十岁女人的脸,安玟写的是一张二十岁女人的脸——这是怎么回事呢?全都对不上。”

我想了想。“其实这也没有什么解释不通的。渔歌和安玟写的毕竟是,也许他们各自按照情节的需要,将年龄改了吧。”

“那费云涵的年龄对不上又作何解释?”

我深思许久,只有说:“投胎转世这种事情,现代科学尚无法解释,谁知道它遵循着怎样的规律呢?人死之后,是立即投胎转世,还是要等待一段时间,谁也无法得知——这件事情,早就超出我们的认知范畴了。”

陈思达不予置评,若有所思。过了片刻,他问道:“如果所有事情真如我们推断的这样,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仰面叹息。“我还能怎么办?那鬼魂把红头绳都送到我面前了,分明就是暗示我将梦境中的事情写出来。如果我不照做,恐怕下场就跟渔歌和安玟一样吧。”

陈思达迟疑着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本书上市后,费云涵和另外那两个人看到了,真的唤醒了前世的记忆,会发生怎样的事?”

我黯然道:“我没想过,我也不愿意去想。如果这真的是他们前世的孽缘,那总该做一个了结的。他们会不会看到我的书,或者看到后会怎样,那已经不是我所能预想和操控的了……”

我抬起头来,悲哀地望着身边的男人,“思达,我只想活命。”

陈思达一言不发地将我抱住。

(23)

接下来,我们又在S市待了几天。公安局的王警官大概在进行了一系列调查之后,发现我们确实没有什么问题,电话通知我们可以离开S市了。我和陈思达立刻乘坐当天的飞机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市。

陈思达要回去工作了。我知道,他不可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其实共同经历这件事后,我们俨然已成为一对恋人。但可惜的是,我们互相都没有点穿。也许是我们已经习惯独身的生活了吧,又或者是这件事情没有得到最终的解决,我们谁都没有心思做那些谈情说爱的事。陈思达离开后,我开始实施原定的计划了。

我联系罗敏,请她帮我问一下她现在这家公司对我那本《反光》的下部有没有兴趣。出乎意料的是,她五分钟后就回复了我,说老总非常愿意出版,还说能跟我合作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我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出于真心——也许是安玟和渔歌都死了,现在不用担心出现抄袭事件了?管他呢,只要有机会把书写出来出版,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耽搁了这么长的事件,现在已经是十月初了。由于生命时刻都受到威胁,或者说只要想到那些鬼魂可能就在我身边,我就一刻都不敢怠慢,每天废寝忘食地写作,结果创下了迄今为止完稿的记录——在短短二十天内就写完了这本十多万字的《反光》下部。这本书中,我详细地描述了发生了在封建社会那起引人深思的事件,并把这段情节和上一部的剧情紧密联系,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得一清二楚——实际上就是把我知道的一切原封不动地写了出来。甚至书中的那三个女孩儿的名字,我都是用的原名——燕子、巧妮儿和双凤。

稿子发给新的出版公司后,得到的赞扬比上一部还要多。老总答应我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出版。十一月中旬,这本《反光》下部就开始在各大书店发行了。

一个多星期后,罗敏兴高采烈地打电话问我,这部书还有没有第三部。我告诉她故事已经结束了。但罗敏说书的反响非常好,读者强烈期待还能有续集。如果是以往,我会非常高兴,并欣然同意,但这件事——我实在是不愿再扯上任何关系了,我只希望能彻底摆脱这个可怕的阴影,过上以前平静的日子。所以,我拒绝了罗敏的提议。她对此非常不解,说希望我能再好好考虑一下。

如果她知道关于这本书的真实内幕,恐怕都不敢当这本书的出版编辑了。我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其实,不光是这本书,我打算在近半年内都不再动笔写任何,我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陈思达每天都跟我打电话。我看得出来他很关心我,或者说在意我的安危。当他得知《反光》的下部顺利出版发行之后,和我一样松了口气。我们都希望这代表的是一个结束——起码对我来说。

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那天我的手机刚一响起,我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就知道这件事并没结束。

是费云涵打来的。

我犹豫了十几秒钟要不要接这个电话。我无法猜测费云涵打过来的目的——他看了《反光》的下部吗?他是不是已经猜到我或者是那鬼魂的意图了?我该怎样面对他?

终于,我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我不想逃避。该来的始终要来,躲也躲不掉。

“喂,费总吗?”我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

“是的,千秋作家,你好。”

“你好。”

我们沉默了一小段时间。

“我现在才知道,我是一个懦弱的人。”

他突然这样说,令我感到大为不解。我问道:“费总,您何出此言呢?”

他又缄默了一下,说道:“安玟和渔歌那两个作家离奇死亡的事情,我早就听说了。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也给你带来了麻烦和困扰。我本来早就想打电话问问你的情况,但一直鼓不起勇气。我害怕……”

他停了下来。我问道:“您害怕什么?”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没什么,现在我不怕了,我什么都清楚了。”

你看了我的新书吗——这句话几乎都到嘴边了,又被我硬生生吞了回去。我才是个懦弱的人,连这样简单一句话都问不出口。

“我现在打电话给你,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如果这件事把你也牵连了进去,我真的万分抱歉。请你相信我,我当初来找你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听他的意思,他好像对我经历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知道这些的。我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了,千秋作家,告诉你这些,我心里好过多了。我在你的那张银行卡上打了一千万。请不要拒绝,就当作是我的致歉吧。”他诚恳地说,“我只是希望最后能安心一些……不打扰了。”

我心里涌起了一种非常不详的感觉,我想我猜到费云涵要做什么了。但在这种时候,我竟然只憋出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出来:“费总,谢谢了,您……保重。”

“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情许久不能平静。

费云涵说的话刺激着我,他在最后时刻安抚着自己的良心,那我的良心呢?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举起手机,看了一下上面的日期——11月23号。

我赶紧查日历,当我看到11月23号对应的农历是哪一天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今天是农历小雪。

老天啊,若干年前,燕子、巧妮儿和双凤就是约好在这一天自杀的!

我慌乱起来,心脏怦怦乱跳。我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钟。费云涵该不会在跟我打完电话后,就……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突然之间,我什么都不顾了。我现在一心想的就是怎样救费云涵!我没办法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自杀,无动于衷。我不想一辈子受到良心的谴责!

怎么办,该怎么办?我急得手足无措,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回拨费云涵的手机。但是,他竟然已经关机了。我的心揪紧了。

我按住额头,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还不能确定费云涵已经自杀了。我必须尽快采取措施,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人——费云涵的妻子!她在二月份的时候来拜访过我,小雅的来访登记本上,应该留有她的联系电话!

我翻出自己的记录本,查到费云涵的妻子是2月16日来找我的。我马上拨通小雅的电话。

“小雅,来访登记本现在在你那里吗?”

“没有,放在工作室呢。怎么了,千秋姐?”

“你赶快到工作室去,找到登记本,然后查一下2月16号的几个来访者的电话,一定要快!”

小雅非常聪明,听出了这件事是万分紧急的,所以根本没问我原因,立刻答应道:“好的,我这就去!”

我在客厅内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小雅的办事效率极高,二十分钟后,她打来了电话:“千秋姐,我查到了,2月16号一共有四个人来访,你要找的是谁?”

“一个衣着华丽的阔太太!你有印象吗?”

小雅立即说:“不管是不是阔太太,那一天登记的四个名字里,我看只有一个像女人的名字。”

“那太好了,就是她!”我激动地喊道,“告诉我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小雅照着本子念出了那个名字和一串数字,我用笔记录下来,然后立刻挂断电话,拨打了这个手机号。

响了几声后,对方接了电话。我仅听到她说了一声“喂”,就立刻判断出这就是费云涵的夫人。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现在都还对她的声音有印象。

“你好,上官太太吗?”

她愣着没有说话——我猜可能是因为她当初留的是一个假名字,现在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几秒后,她试探着问道:“你是……”

“我是千秋。今年二月份的时候,您到我的工作室来找过我,您还记得吗?”

沉默了几秒钟,好像她的思想在几千里以外遨游了一趟又回到了现实。“哦,是的,我想起来了。你找我有事吗,千秋作家?”

我没时间跟她慢慢叙旧了,直接问道:“上官太太,我想问一下,您丈夫——就是费云涵先生——他想在和您在一起吗?”

我听到她“啊”地低呼了一声,显得非常惊讶。“你……你怎么会知道……”

“抱歉,我没时间跟您慢慢解释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她短暂地犹豫了一下,说道:“他现在没跟我在一起,怎么了?”

我紧张起来:“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我不知道,他说想一个人出去走一会儿。到底怎么了?”

我焦急地说:“您最好是马上找到他!我猜他……有可能会自杀!”

“啊……”费云涵的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恐惧地叫道,“天哪,我就觉得不对劲!他真的……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急促地问道:“怎么,你也有这种感觉?”

她的声音焦虑不安:“这一段时间,他都有些心神不宁、精神恍惚。今天早上,我明显地感觉到他更加不对劲了。他从起床就一言不发,像丢了魂似的……”

听了她的话,我对自己的判断已经确信无疑了。我赶紧说道:“上官夫人,你马上找到费总!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自杀!”

“我……我该怎么做?”她好像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可惜我也无法提出具体的建议,只有说道:“反正……你找到他后,一直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吧。”

费云涵的夫人带着哭腔说:“这……这是办法吗?我总不可能永远守在他身边,一步都不离开吧?”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冒出一句没经过大脑思考的话来,好像这句话直接来源于我的潜意识。“只要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电话那头愣了一两秒,费云涵的夫人讷讷道:“好吧,我知道了。”随后挂了电话。

我一下倒在沙发上,心中想道——上天啊,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如果这还是无法改变他的宿命,那也怪不得我了。

我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不知道费云涵到底怎么样了,也没勇气打电话跟费云涵或者他夫人求证,只能打开电脑,小心翼翼地点开新闻网站,浏览着最新的新闻,生怕看到“金融巨子费云涵昨晚于家中上吊自杀”这样的新闻。所幸的是,把所有的新闻标题过目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这种报道,我稍稍松了口气。

上午九点五十分,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是费云涵的夫人打来的,我赶紧接听电话。

“喂,上官夫人吗?费总怎么样了,还好吧?”

她的一句话令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嗯,他没事了。谢谢你昨天的提醒,千秋作家。”

我不知道她说的“没事了”是什么意思,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电话里静默了一阵才又传出声音,这声音中带着惊悸和恐惧。“是的……昨晚,我吓坏了……”

“怎么了?”

她从头向我述说:“昨天接了你的电话后,我立刻打电话给云涵,然后出门去找到了他。他的精神状态糟透了,这令我非常担心。但我问他,他又不肯跟我说。回到家后,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像你说的那样,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但是到了晚上,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我睡着之后,他做出什么傻事怎么办?无奈之下,我找到了一颗安眠药,悄悄放在他的牛奶里……”

聪明的女人。我在心中暗忖——也许这是这个举动救了自己的丈夫。我问道:“然后呢?费总是不是一觉睡到天亮了?”

“不……”她惶恐地说:“喝了那杯放了安眠药的牛奶后,他睡着了,我本来以为没事了。可我没想到,半夜的时候……”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就像被巨大的恐惧掐住了喉咙。

“半夜的时候出什么事了?”我不禁也紧张起来。

她的声带在颤抖:“大概凌晨四点的时候,他猛然醒了过来,就像是被谁叫醒了似的。他从床上做起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突然嚎啕大哭,嘴里喊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他……他喊什么?”我的喉头也有些发紧了。

“他嘴里喊着两个人的名字,我没听清是谁,只听到他大哭着说对不起她们,自己失约了什么的……我当时吓蒙了,无法判断他是在说梦话还是怎么回事……”

我在心中想象着这个画面以及它所代表的意义,感到毛骨悚然。费云涵的夫人还在继续说着:“他哭喊了大概一两分钟后,又沉沉地睡去了。今早起来的时候,我问他昨晚怎么了,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费总现在怎么样?”我问道。

“好多了,他的精神状况虽然还不是非常好,但整个人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

“那就最好不过了。”

“千秋小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丈夫昨天想要自杀?他半夜里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甚至不知该从何说起。我只能告诉她:“上官太太,这件事太过复杂诡异了,恐怕我难以解释清楚……”

没等我说完,她就说道:“我可以马上到你那里来(个人觉得应该是“去”)。”

“不必了。”我实在不愿再去回顾这起恐怖的事件。我对她说出了真心话,“上官太太,如果您相信我的话,就听我一句劝——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去寻根究底,否则只会是徒增烦恼,经历过这件事的人——包括您——大概都已经是身心俱疲了。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为什么不抛开烦恼,和身边的爱人一起享受生命的乐趣呢?”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我无法判断她在想些什么。也许她听不进去我的话,还是固执己见地想去追寻答案。我叹了口气,说道:“上官太太,如果您实在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的话,就去看我新出版的那本书吧,看完之后,您大概就能明白了。”

我给了她一个提示,便挂了电话。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而费云涵是否能摆脱前世的困扰,他以后会不会再出什么事——这些我都不想去管了。这件事,希望起码对我而言,能彻底地画上一个句号。

我现在要做的,正是我刚才说过的那句话——现在,我只想丢掉一切烦恼和束缚,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去尽情享受人生。

一年后。

由于费云涵慷慨地赠送了我一千万,所以整整一年内,我都没有写作。我和陈思达一起旅游了不下十个国家——当然都是在他有空闲的时候。虽然我们走得这么近,但关系还是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始终停留在朋友阶段——不过这也没什么,我和他都习惯了。只要快乐就好。

罗敏打了好几次电话来催稿,她还没放弃让我写《反光》续集的想法。但我都拒绝了。不过我也没让她失望,因为我把小雅培养成了一个极具潜力的新人作者。这一年的时间里,由于我没开工作室,小雅向我提出了辞呈。但我舍不得她走,她帮过我的忙,也是一个难得的好助手。所以,我教她写作,并利用我在出版界的关系,帮她除了第一本书。结果令人惊喜——小雅写的校园悬疑有种清新的味道,非常受学生读者的欢迎。这当然是件令几方受益的好事——罗敏为找到了新的畅销书作者而高兴,小雅也发现了自己的潜质。当然,作为她老师的我,也感到欣慰和喜悦。

玩乐和休息一年后,我又开始工作了。工作室像以往一样,开始接待提供故事素材的来访者。我渐渐恢复到工作状态。

一天下午,在接待了两个来访者后,小雅推门进来,对我说:“千秋姐,来了个特殊的客人,他没有预约,却坚持要立刻见你。他说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

我的心头震动了一下,想起上次她对我说类似的话的时候,是费云涵来找我。这次,我不知道又出什么状况了,惴惴不安地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

“他找我什么事?”

“没说,但看样子不像是来提供故事素材的。”

我考虑了一下。“请他进来吧。”

小雅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带进来一个瘦高个子的年轻男人。他看到我后,向我点了下头:“你好,千秋作家。”

“你好,请问你是?”

“我叫方莫,是从郴州来的。”

小雅出去了,将办公室的门带拢。我请方莫坐下,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方莫说:“我看了您写的那本《反光》,有些问题实在是忍不住想来问一下您。”

听到是关于《反光》这本书的,我心中不禁一颤,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压抑着这种情绪,尽量平静地问道:“什么事?”

“是这样,您这本书出版了一年多了吧,但我是平常不怎么看书的人,所以一直不知道。最近听一个朋友说这本书的内容,我才找来看了,结果……发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视听。”

我看着他。

方莫从随身带的一个公文包里摸出一个牛皮纸面的旧本子,是那种几十年前才有的手稿本。他把本子递给我,说:“您看看吧。”

我疑惑地接过这个手稿本,小心地翻开。这个本子不只是哪个年代的东西,纸张全都泛黄并有些发脆了,但字迹还是清晰可辨,是用蓝黑墨的钢笔书写的。我看到第一页的上方写着标题——“镜中迷影”。

我问道:“这是什么,谁写的?”

“是的。”方莫说,“您大致看一下吧。”

我快速地浏览着这个大概是几十年前写成的故事,仅仅看了十几页,就震惊得目瞪口呆、全身僵硬。

这个本子上讲的是一个发生在1968年的故事,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告诉自己的丈夫,说这么多年来,她经常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变成一个十多岁小姑娘的脸,而且是一张上吊自杀的脸!她非常恐惧,并认为近期内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丈夫认为她的精神出了问题,没想到之后,妻子竟然真的吊颈自杀了……

我看到这里,已经浑身发抖,无法再看下去了。我把本子还给方莫,指关节抵在嘴唇上,面色铁青。

方莫看出我惊骇无比,他暂时没有说话。几分钟后,我问道:“这篇是谁写的?”

“是我爷爷在六十年代写的。您刚才也看了,这个故事和您写的《反光》,可以说是相似到了极点。”

我想起了一年多前的抄袭事件,敏感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啊,不……”方莫赶紧摆手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而且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手稿本只有唯一的一份,一直珍藏在我爷爷的箱子里,除了我和我父亲,还有几十年前的几个编辑之外,没有任何人看过。所以,绝对谈不上什么抄不抄袭的。

我的口气缓和了些:“你爷爷现在还在吗?”

“几年前去世了。”

“你知不知道关于他这篇手稿的事?”

方莫点头道:“知道。我爷爷是一个业余作家,本来只是闲来无事时,写几篇投投稿,作为兴趣爱好。但听我父亲说,某天,不知道他从哪里获得了一个故事题材,情绪极为亢奋,连夜写了若干天后,完成了这部。

“我爷爷亲自带着这部到出版社去找编辑洽谈,但鉴于当时国内的情况,这种带有恐怖灵异色彩的几乎不准出版。我爷爷四处碰壁,最后只能放弃。

“这件事,成为我爷爷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他的一块心病。去世前,他在病榻上跟我和我父亲交代,说这部手稿中记载的,是一个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故事,当时有人托他写成,希望能出版,但是他最终还是没能完成那人的嘱托。我爷爷说,现在这本书出不出版已经意义不大了,只希望我们能把这部手稿好好保存下来。”

听完了方莫的叙述,我缄口不语,眉头紧锁。方莫忍不住问道:“千秋作家,我来找你,就是因为实在是太好奇了。我爷爷在六十年代写的一个故事,怎么会和你最近写的新书如此相似呢?天底下怎么会有怎(这)么巧的事?”

我沉默许久后,对他说:“抱歉,无可奉告。”

方莫好像认定了我是知道内情的,他纠缠道:“千秋作家,我老远到你这儿来,就是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你就告诉我吧。”

我冷冷地说:“我说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方莫张着嘴,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站了起来,对他说:“对不起,我还要和几个客人会面。你没别的事了吧?”

方莫满怀失望地站起来,悻悻然地离开了。

我打电话给接待室的小雅,叫她暂时不要请客人进来。

我坐在皮椅上,双手合拢撑住额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

我需要安静一会儿。

很显然,我没有对方莫说实话。他的直觉是对的,我确实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直到现在,我才终于将这件事情彻底弄懂了。

之前,我一直以为燕子、巧妮儿和双凤就是费云涵等三人的前世,但是现在看来,她们之前就转世过一次了!但出于某种原因,那三个人又没能一起自杀!所以,六十年代的三个人(可能有一个人像当初双凤一样多活了许多年)再次转世,为了在今世继续执行那个可怕的吊颈之约!

我现在明白了,费云涵在反光物中看到的,就是方莫的爷爷笔下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那才是他的前世。而那个中年女人的前世,就是燕子!

这不是我的推测,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因为我刚才清楚地从方莫爷爷的手稿中看到,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在镜中看到的,是一个扎着红头绳的浓眉大眼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我遍体生寒。而进一步的联想,更令我寒意砭骨——这次,我救了费云涵,使得他和另外两个人又没能同时自杀——导致他(她)们再一次失败了!那么,未来的几十年后,将会再次上演这种事情——燕子、巧妮儿和双凤会第三次转世,她们还要继续在三个人身上执行那恐怖的吊颈之约!我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了这样的画面——未来,会有一个人在反光物中,看到自己的脸变成了一个陌生男人(费云涵)的模样……

天哪,这件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我再次在尖叫中惊醒,浑身是汗。

我想,她们还没放过我。之所以留着我的命,是因为她们还有一件事情要我来做。

我没有选择。

罗敏接起了我的电话:“千秋,有事吗?”

我拖着疲惫的声音说:“是的。我想告诉你,我改变主意了,《反光》还有第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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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达依我所言,走到阳台去打开窗户,将红头绳抛到空中。

他走过来,挽着我的肩。我紧紧掖着被子,靠在他身上。突然间,我什么都想通了。之前经历了这么多惊悚的事件,此刻我反倒不那么害怕了。我抓着陈思达的手说:“我全都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思达回过头,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了被单上多出来的那样东西。他把它拾起来,纳闷地问道:“这条红色的绳子是哪儿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什么。我刚才才在梦中见过这东西的——这是燕子头上那根新买的红头绳!现在,它竟然就在我的面前,甚至还是那么新,就像这么多年,它一直待在另一个世界,此时才重现人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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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达拿着这根红头绳走过来,问道:“这是谁的呀,千秋?你知道吗?”

“别拿过来!”我大叫一声,吓得惊恐万状。陈思达杵在原地,微微张开嘴,似乎有点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把这东西丢掉!”我大声喊道,“它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我扑到陈思达怀中,哭得更厉害了:“思达,我……我做了个梦。”

“做噩梦了吗?没事了,没事了……”陈思达拍着我的背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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