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戏文罢了。

“王子，您对于养父奈德史塔克的死亡，还是不能放下执念吗？”梅丽珊卓稍加思忖，斟酌了词句小心翼翼道——

这不一句疑问句。

红袍女祭司耸了耸肩，沉思片刻后道，“您刚刚在格兰森耳边说了什么？”

梅丽珊卓欲言又止，片刻后，琼恩似乎是后面长了眼睛，语气低沉道，“你有话要说。”

硬币有两面，作为统治者、上位者，如果不能冷静理智地分析利弊，硬币翻到另一面，就变成了优柔寡断感情用事，寻常人也就罢了，而在一国之君乃至大陆主宰的世界里，每一个决策，都事关重大，绝不可以有任何错误。

“我倒是想不到，你这么理解我。”琼恩微微顿了顿，忍不住自嘲笑笑，“我告诉他的第三句话，是成王败寇。他输得莫名其妙，确实很不甘心，但现实如此，无可转圜。我之所以留着他的命，不过是为了方便得到泰洛西。否则，我不会这样留着一个巨大的隐患。”

言及此处，梅丽山卓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开始对琼恩雪诺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晚辈有了敬畏之心。

显然，琼恩有一定的谋略，可是，他在提及子不教父之过的时候，似乎意有所指，显然是对奈德的死仍旧耿耿于怀。太重感情，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王者该有的品质。

重情重义诚然是美德，但是有一说一，立场不同，条件也就发生变化。

尽管她会许多高深的魔法，尽管她活了很久，尽管她已在漫长的人生岁月里参透了人间世情。

但这个青年还是她看不透的一道谜题。

琼恩站住，回头看了看梅丽珊卓。

作为她所辅佐的光之王选定之人，她当然是希望琼恩未来将要主宰世界，能够具有上位者的宏观格局。

说完，他渐渐拉开了和梅丽珊卓的距离。

留在原地的红袍女祭司望着琼恩的背影，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她在琼恩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不同于其他的君王，琼恩虽然年轻，但却沉稳，知道自己要什么，更知道怎样去达到目的。

“的确，我在这里已经没有可以做的事情了，应该回到龙石岛去，完成后续的任务了。”

梅丽珊卓的声音在空气中不急不缓地响起，别有一种安静落寞的味道。

恰如琼恩那孤独而决然的背影。

琼恩走到一处，打开了房间的门，这才换上了稍显亲切的笑容。

这个房间用于安置利亚特修道院中的老弱病残们，早已在日前承担了一夜的惴惴不安，在塔布里斯束手就擒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听闻琼恩甚至书信一封寄给了泰洛西的大君，他们都认为这无异于螳臂当车。

此时众人看见琼恩到来，皆是格外吃惊。

“你居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先前那名情绪激动的高个子女人看着琼恩，格外吃惊，这几日梅丽珊卓的药水将她治愈好了许多，倒是恢复了几分原本就娇艳的容颜。

其实，方才，她开着窗户，将楼下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此刻她对琼恩产生了一种超乎欣赏感激的情绪。

琼恩越过她的情绪，随意点点头，“我早说过了，格兰森是个瞻前顾后的人，他考虑到里斯和密尔的停战协议，不会轻易带兵前来。他低估了……”

不等他说完，一个小小的身影冲到了琼恩的怀里。

“我很担心你！雪诺哥哥！”那个先前来自泰洛西的孤儿小朋友健步飞奔到琼恩身前，抱住了他的大腿，抬起一脸认真感慨道，“你太厉害了！”

所有人都认为琼恩必死无疑，但是他还是成功了。

琼恩笑笑，摸了摸他的头，“那当然了，你不是说，你是孤儿，没有名字吗？我答应过，给你起一个名字的……”

“您刚才的演讲非常之动人，可是……王子，你真的打算前往泰洛西？”高个子女人再次打断了琼恩吗，她的表情甚至带着一丝妩媚。

琼恩明白她的心思，只是轻轻笑笑，道，“当然，潘托斯虽然是我的发源地，但好歹要给伊利里欧留点面子，我帮铁金库解决了利亚特修女的事情，可是我又不是他们的佣兵，当然不会回去复命。若他们要结果，就该自己来见我泰洛西是个不错的会客地点。”

高个子女人似乎意识到，琼恩的志向有些超出她想象的庞大，有些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琼恩心说自己这朵桃花掐得还算及时，转而低下头，向仍旧抱着自己的孤儿小朋友笑笑，把他抱起来抬得高高，开口道，“你，做了十年的孤儿，想不想做一次泰洛西的大君？”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琼恩看了看梅丽珊卓，淡淡道，“所以，你放心吧。”

他又继续向楼上走去，走了两步，回头又道，“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回到史坦尼斯的身边了，维斯特洛大陆上，还有一出好戏等着。”

“是，”低沉地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回廊之中，“我还是很在意这件事情，那一夜，对我来说并不仅仅只是失去了一个父亲一样的存在，它代表着我无能的过去。”

琼恩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似的顿了顿，这番话，他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甚至包括特蕾妮。

若是有神明此刻俯瞰人间，又恰巧看到了此处，定会感慨相比外面的人声鼎沸群情激动，室内确实安静沉默，形成的鲜明对比。

尽管理由不同，但执念就是执念，他不愿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弱点，哪怕特蕾妮会用那张灵动的瞳孔，深情地看着自己。

但是，他发现，梅丽珊卓意外得非常懂得他的心思，包括他很多微小的心思，也被这个不知活了多久的女人揣测出来，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啻将自己的内心向她袒露。

“就此一生，直到双目闭上，尘归尘、土归土的那一日，我都不会忘记这件事情，不会忘记当时他保护我离开红堡的牢笼，也不会忘记曾经的自己有多么的自以为聪明。只有记住这一点，我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合格的拉赫洛甄选之人。”

“你很好奇吗？”琼恩头也不回。

“是的，您说的前两句，我认为是您笼络人心的手段，这倒是无可厚非，不过我好奇，那句没有宣之于众的第三句话，应该才是您的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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