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毕竟只是一时，慧王终究下定了决心，“小强，你安心去吧！”

黑雾突然翻滚，小强的头颅也全都成了白骨。

曹去祸和曹去灾脸上有现出痛苦之色，很明显是心神被干扰了。曹酒尊猛然一惊，左右手分别扶住两人的肩膀，三人同时恢复清明。

曹去祸心脏噗噗乱跳，脸色一片煞白，“刚才怎么了？”

曹氏三人虽然离得极远，依旧神魂发痒，仿佛里面有无数小蚂蚁在爬动一样。曹酒尊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小遗憾，那小遗憾逐渐被剥去外皮，外皮里面竟然露出了不曾见到的伤痕……感觉奇特，但是在怪声之下，却觉得非常正常，仿佛自己就只剩下了这样一种情绪。

小强身上原本就没有多少皮肉，双臂、双腿和后背早已化作森森白骨。黑雾继续侵蚀，终于胸腹腰臀全都化作了白骨。或许是慧王怜悯，小强还保留着头部完好。

慧王逐渐恢复神采，内心激动起来，多少个纪元、多少个时代了……他准备入主小强这具躯体。

战斗中，小强法躯早就不能成型，此时被黑雾逼迫如冰雪遇见烈阳一般消融了。黑雾轻柔，像是羽毛抚摸在身上，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消解之力。又像是相斥的磁铁，黑雾刚靠近表皮，小强的肉身就被腐蚀了，如涟漪的波谷。

如此一来，小强整个肉身都变作了骷髅架。黑雾之中卷着一具森森白骨，曹氏三人终于明见了这黑雾的强大无匹。

绝望……黑色的绝望，仿佛世界上只有这一种情绪存在。绝望包裹着小强，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情。任何时候，哪怕是立即死亡，小强也从不会产生这种无力的绝望感。他总是积极昂扬，虽然有时候情绪会有所保留，但从来就不会失去斗志。即便是面对必定失败的结果，也总是从容面对，或者是说觉悟了生死。

慧王自己都说了，小强是天生的战神，这是最高的褒奖。

“嘿嘿……傀儡身战胜主身！”

“老夫闻所未闻！”

“惊世一战！惊世一战！”

黑雾继续侵蚀，终于进入了小强的肉体，此时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一般。然而肉身的痛苦毕竟是可以忍受，不能忍受的是一种内心悲凉和绝望的感觉……

“是，叔说的极是！”两人也不禁佩服起他们这位叔叔的处事老道。刚才还说要出手偷袭，现在就小强老弟、小强老弟叫个不停。

战斗即将结束，三人翘首以待！

白骨不见了，虚空之中只剩下黑雾在扭曲。

慧王仔细地凝望着黑雾之中，只有他知道小强还没死。

果然，黑雾之中有亮光传出，亮光分成两点，黑雾偶尔散开时可以看见两个光团在漂浮着。

曹酒尊吸了一口气，竟然显得有些兴奋起来，“那是元气海和神识海，主身还没死，战斗并未结束！”

曹去祸和曹去灾也眼睛一亮，顿时兴奋起来。

曹氏三人特别是曹酒尊，他们都知道小强是一个非常好打交道的修士，豁达、大方、善良，仙道途中这样的修士太少了，他们心底隐隐都希望和这样的修士打交道。

仙道风光虽好，可未免人心太坏。

光芒之中包裹的就是神识海和元气海了，小强虽然堕入了绝望的深渊，可是他依旧没有放弃。不放弃的理由非常简单，小强不是一个自哀的人，他总是哀怜别人。

哀人可以战胜绝望，最少可以暂时战胜。

光团现身，黑雾知道最后的胜利时刻要来了。它们怒吼、狂叫、咒怨、愤怒……但是与之前不同了，种种负面情绪之中竟然夹杂了一丝喜悦。

极为细小的正向情感波动，虽小但是却足够了。

在小强生命的最后关头，意识已经模糊的状态下。这一丝喜悦依旧被小强捕捉到了，这便是生的希望。

“啸~~~”一声清脆的龙吟传遍大地河山，像是春降人间、绿满天涯，无限生机萦绕。

黑雾之中的两团光芒迅速重组。不多时，万道金光从黑雾之中冲出，像是有至宝出世。隐约可见龙形光影，它驱散了黑雾。小强重塑肉身，以完美之态重现人间。

小强缓缓走出，他金龙加身、圣光护体，任谁都知道已经破入化龙境了。

清古。

祖灭寂。

初荷纪元。

第一时代。

三百四十六年。

二月初二。

小强破入化龙境。

“反败为胜！反败为胜！”曹酒尊罕见地喝了一口酒。

“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唉……我们身为通天境修士，竟然理解不了诀别境修士之间的战斗，实在是悲哀。”

“我们怎么办？”曹去祸问道，“还要出手吗？”

“愚钝，飞天境不至，无人能杀他。”

“走吧！我们还要调整对天宝坊的策略！要立即传令下去，晚一分钟都不行！”

三人知道再也没有机会了，迅速消失在虚空之中。

龙吟响彻，依旧不止。

慧王依旧没有消失，他不以失败为意，神采依旧绝世。目光之中似乎还有嘉许之意。

小强笑道：“慧王，你输了！”

慧王也笑道：“是的，怪我大意！”

“你以绝望杀我，不该生出喜悦之心！”

慧王点了点头，拍手道：“的确，是我情不自禁了！”

“你该走了！”

“小强，我们之间的战斗还远未结束。仙道之中你才蹒跚学步，我在掌天境等你！”

说罢，慧王随风而逝。

“这就是化龙境么？”小强一拳轰出，方圆数十里地裂山崩。

曹酒尊三人还未走远，此时吓得脸色发白。

“他一击竟然如此恐怖。”

“我有一种预感，夜啼大陆的变数已经到来。”

“是啊，神秘功法在108州点燃，此人又横空出世……夜啼大陆快要变天了。”

曹酒尊保持着冷静，“别那么悲观，圣地之强大远超你我的想象。他，最少要破入通天境才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机会可以撼动圣地。”

化龙境已成，小强血肉终于丰满了起来，此时他整个人就如慧王一样丰神俊朗。

“我似乎摸到了岔道，只差那么一口气就能进入了。”

小强找了一处完好的所在，仔细感悟了三天三夜。接着捏碎玉牌，不久虚空撕开了一道口子。口子中走出一个老妪，落到小强面前。

破境的气韵似乎还没有消失，老妪捕捉到了，问道：“小强，你终于破入化龙境了！”

“托福！”

老妪便是蹄腾一族的最高领导者，她不忘誓言听从小强的召唤而来。

“姥姥就等这一天呢，欠人人情可真难受！”

小强笑道：“好的，我们去圣地走一趟！”

老妪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铿锵道：“姥姥这条命是你的，上刀山下油锅姥姥也不退缩！”

“好！此事完成，蹄腾一族和我两清！”

“走吧！”老妪撕开虚空，拉着小强前往圣地。

……

圣地，青火宫。

“七组，有人拜山！”

“是谁？”虚空顿响。

“一个飞天境的老妪和牛小强！”

虚空静默，疑惑道：“不是说了不能动他么？”

“但是牛小强私解烙印，这事归六祖管。依规是要处死牛小强的……”

虚空愠怒道：“不是说了不能动牛小强么？”

“七祖息怒，这不是还没动他么？你老人家发了话谁敢不听，要不然他还能活到现在么。”

“行了！带他们进来。”

“恐怕不行，那老妪非同小可，需要七祖亲自去接。”

“好了，知道了，待我梳洗一番便去。”

“是！”

圣地有九坐圣山，每一祖居一座。七祖名叫慈乌护，他居住在圣火山。

老妪携小强在青火宫外守候。

远远地，七祖就看见了两人。一开始被老妪背影所吸引，最后才盯住小强的背影。小强心有所感，顿时转过头来，“晚生见过七祖！”

慈乌护不理小强，径自走向老妪道：“道友贵姓！”

“蹄腾娇！”

“你们前来有什么事么？”

小强拦在两人中间，“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仙道之中没有人能只手遮天！”

七祖皱眉，这人却是不好办，随便一个护从都是飞天境，这使他更加坚信牛小强的师傅景尚是确有其人。景尚能一指杀死九祖，那么其实力最低限度都能与三祖持平，要远超自己了。

蹄腾娇吃惊地望着小强，小强的话语总是让她耳目一新，真是仙道中的另类。七祖也看向小强，尴尬道：“你想怎么样？”

“和长公主一战！”

“叔你高抬他了，据我所知圣地的子弟之中有天神护道者、踏入雏道者、超级自我者、踏入岔道者、炼体者、天星出世者、超脱者、进化者、拓痕者、神眼飞星者、血脉化祖者、与宝景合二为一者……这一些人物，我看也不会比他差！”

“你说的也对！不过战力不是死的，终究要在战斗之中分出高下。小强老弟从役修起步，以双拳搏杀至今，一定在生死的边缘徘徊了许多次，他的战力是活的。总而言之……在小强老弟覆灭之前，我们要和天宝坊搞好关系！”

虽然化作白骨，但是小强还没有死亡，他仍然在体验着绝望，黑暗的绝望。他想要从绝望之中找到一丝希望，这一丝生的希望恐怕就是打败慧王的关键。但是，随着意识逐渐模糊，他神识之中也没有涌出任何生的希望。

黑雾里面鬼哭狼嚎哀怨不休，随即把小强的白骨也吞噬殆尽。

黑雾中传来各种各样的怪叫声音，像是遥远而古老的呼号。

“一具白骨还能承受这么长时间，此人成长起来，是不是可以挑战圣地了？”

“天骄多矣，不差他这一个。”

曹酒尊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这样的天骄，圣地也只有长公主能与之匹敌了。”

曹酒尊也心生畏惧，“小强老弟若入化龙境，我想即便是圣地通天境修士也不能制服他。此人极度危险！”他又庆幸自从曹绮死后，自己毕竟忍住了，没有下令报复天宝坊。

黑雾行走虚空，又像是梦魇，它无所不在，小强早就全身没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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