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材笑道：“葡萄酒味甜，与你来讲自然不是好酒。”

小斡却不介意：“烈酒喝多了，尝些甜的也无妨。何况是你的酒，我不嫌弃。”

“三月三射兔，书院里选队员，把我选成赤队队长了。”楚材扭捏很久才说出来：“别的倒也罢了，谁知青队队长居然是唐括淇！”

射兔旧俗，输队要向胜队下跪敬酒，小斡从前听人说过这些，便道：“这个不难。你若怕输，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了？”在傍晚回府的马车里，小斡向心事重重的楚材问道。

小斡疑道：“葡萄酒可是西域贡品，怎么就不好了？”

楚材眼里冒着星，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愿意愿意！”

小斡正色：“那好，事不宜迟，咱们明日就开始练。”转而又凑到楚材耳畔，低低道：“不过，我得先讨两壶酒来当束脩！”

楚材喜道：“好吧，晚上我让叁月给你送过去。”

小斡捏捏楚材的脸，笑道：“小东西，我教你射箭，讨你点儿好处怎么了？又不会把你吃了！”

楚材听过也笑了，把小斡捏他的那只手拿开，抓着不放：“我那儿可没有什么好酒，只有别家送的一点儿葡萄酒，你要是不嫌弃，我就差人给你送去。”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次日清晨，楚材穿着黛青色的窄袖圆领衫，腰系革带，足蹬乌靴，早早就去给杨氏请安。彼时杨氏正梳妆，在镜里看到楚材从背后过来行礼，便问道：“今儿怎地来这样早？”

楚材起身：“今天要和斡哥哥上闾山射箭去，就起早了些。”他走到杨氏身边，娇声道：“阿娘，你瞧我这身衣裳好不好看？”

“好看，楚儿穿什么都好看。”杨氏笑道：“这衣服是去年年底新做的那件吧？我记得小斡也有一件，你俩可穿了一样的？”

楚材轻哼一声，撇嘴道：“难怪斡哥哥这样爽快，原是指望着从我这儿捞酒吃呢！”

吃了饭，两人一并往闾山去。这会儿靶场的草才刚冒出新芽，幼嫩嫩的绿铺了一地，被四季常青的群山乌压压地环绕着，出奇显眼。

“你先射上一箭，我瞧瞧。”小斡摆出一副先生的姿态，双手抱胸站在楚材后面。

楚材一箭射去，虽未中靶心，但也算不错。不料小斡眉头紧蹙，摇头道：“不行。再来。”

楚材又射几箭，还是同刚才差不多些。

小斡叹道：“楚儿，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楚材迷茫不解：“何处？”

小斡指出：“放箭的时候，手万万不可向外撒开。你且细想想，刚才有没有朝外撒手？”

楚材想了想，又按刚才的姿势空把弓一拉：“似乎是往外了。”

“再取一支箭出来。”小斡俯身靠到楚材背上，压低声音，手把手地教他：“拉开。对，就是这样。三、二、一，放！！！”

楚材的手被小斡握着，终于没再撒出去。射出的箭则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射中了！”楚材惊喜。

小斡欣慰一笑，靠楚材更近了些，手亦握得更紧：“好，再来。”

楚材被小斡温热的身体紧紧贴着，奇妙的触感直让他臊得满脸通红，浑身无力，拉着弓的手也跟着抖动起来：“斡哥哥，你——”

“啪——”地一声，箭飞出了弓弦，打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小斡全然不知情，疑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没力气了？”

楚材咬唇，支支吾吾道：“你……你靠得太近了。”

“噢……哦。”小斡这才发现自己快要嵌进楚材身子里去了，也红了脸，连忙站起来。

殊不知，他心里分外喜悦。

“继续吧。”他道。

楚材不回话，也不回头，只是取出箭来射。但他心不在焉，这几箭不是脱靶就是擦边，竟没一个是好的。

小斡心想断断不能让自己影响了他：“注意力集中！不要想别的事情！”

楚材使劲儿握了握拳，让力气都涌到手上，然后全力拉开弓。究底他是个自制力强的，听过小斡一句话，立刻集中精神紧盯着箭靶，心中默念三个数后，放出箭去。

小斡道：“中规中矩，但比先前好得多。再来。”

如此反复循环，一直练到日侧时分，小斡终于喊了停。楚材累得腰酸背痛，连弓都拿不动了，瘫坐在草地上大口喘着气儿。小斡找了杯水给他，笑问：“多久就累成这样了？”

楚材仰头灌两口水，啐道：“呸！一练两个多时辰，铁人都要累死了！”

小斡笑得更欢了：“我小时候练箭，没有五个时辰定不休息。偏你娇气，才一会儿就受不住了。”

“是，我娇气，我不及你身强力壮！”楚材哼一声，侧头不理他。

小斡戳戳楚材的身子，故作无辜道：“生气了？”

楚材还是不理他。

“别生气呀！我错了，对不起～”小斡笑呵呵地把手搭到楚材肩上，像哄小孩子似的温言软语着：“我给你按按肩，再给你捶捶腿，好不好？”

楚材被他逗乐了，脸上却不笑：“你倒是愈发爱打趣人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坏毛病！”

小斡捏了捏楚材的鼻子，有些认真地说道：“你是我的安答，又天真活泼，我打趣你，是喜欢你；要换作旁人，我都不带正眼看一下！”

楚材又惊又喜，忙扒着小斡问道：“斡哥哥喜欢我？”

小斡笑道：“可不是吗，我把你当亲弟弟疼呢！”

楚材垂眸，扬起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声若蚊蝇：“噢……原来只是当弟弟。”

小斡清晰地听到他的嘟囔，但装作不知：“你说什么？”

“没什么。”楚材摇摇头，恢复先前的笑容：“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小斡扶起仍旧蔫蔫儿的楚材：“想吃什么？”

楚材两眼放光：“羊肉馅饼！”

“不行！”小斡剑眉一横：“旁的就算了，偷偷吃一顿也没人知道，但这东西味道大，若是染到身上，仔细夫人揍你！”

楚材笑道：“哥哥别担心，只要把香袋里的香粉倒些出来扑在衣领袖口就行了，从前我和阿肪试过好多次呢。”

小斡是漠北人，从小吃羊肉长大的，可谓爱不释手。听完这话，他毫不磨叽地拽起楚材的手，爽快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下了山，他们在街上随便找了一家卖羊肉馅饼的小摊，付了钱后就在小摊后面的小桌子上坐下了。小摊的摊主是个二十余岁的干练女孩，她手下动作飞快，很快就把热气腾腾的羊肉馅饼端上来了。

“你们是兄弟吗？”女孩看着他俩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问道。

两人异口同声：“是的。”

女孩莞尔一笑，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红晕：“噢～我还以为你俩是小情侣呢！”

“没有没有，姐姐想多了。”楚材尴尬地否认了此事，悄悄地撇了小斡一眼。

小斡正默默地盯着楚材，那眼神就像一团静静燃烧的火焰，看似平淡，实则充满热情。楚材看到小斡这样的眼神，脸一下子就红了，慌忙地拿起馅饼咬了两口。

女孩从他俩的举动中看出了一些东西，她只是笑了笑，就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吃完馅饼，楚材卸下身上的香袋，倒了一些香粉出来扑在自己身上，然后再拿去给小斡。小斡本想自己动手，却被楚材拒绝了：“你不会，我来。”

小斡只好乖乖地坐着，屏气敛息地看着楚材把香粉小心翼翼地扑到他的衣领里。楚材离得很近，比刚才的手把手射箭还要近，香粉里馥郁的玫瑰香气温柔地萦绕在他们的周围，就跟坐在一望无际的花海里似的。

楚材的心怦怦地跳，扑完之后，连香袋都没合好，就急着要离开。这时小斡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用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抚了抚他的脸颊：“等会儿，你脸上沾香粉了。”

两人的距离只有咫尺之遥，楚材甚至可以感觉到小斡的心跳，好像跳得比自己还快。他抬头看向小斡，后者漂亮的双眼仿佛就是为了魅惑他而生，让他不由自主地向他靠拢，然后越靠越近。

“楚儿，咱们该回去了。”小斡见状，忙不迭地向后一闪，拉着楚材的手站了起来。楚材倏地回过了神，下意识地疑道：“啊？”

小斡捏了捏楚材的手：“该回去啦！”

楚材笑道：“用了早膳再走。最好有蟹黄馅儿的包子，不然身上没力气。”

杨氏失笑：“那包子合你的口味，只怕将来你要常来我这儿蹭吃蹭喝了。”

不等楚材回答，就有下人传话道：“斡少爷来请安了。”

梳好发髻，杨氏又唤雪青拿来一对珊瑚耳坠儿戴上，起身拉过楚材：“走，出去看看。”

且说结拜后有一日，小斡来书院接楚材。

母子俩来到正厅。小斡向杨氏行过礼后，楚材便主动依着他身侧站。杨氏看到小斡也穿着同样的黛青窄袖圆领衫，不禁问道：“你们俩昨晚是不是约好了要穿一样的衣服？”

小斡和楚材相视一笑，摇了摇头。

“那真是太巧了！”杨氏赞不绝口：“你俩干净齐整地站在这儿，真是越看越好看。”又问道：“你们何时走？”

楚材倏地睁大双眼：“怎么帮？”

“帮你练习箭术。”小斡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我可是专业的，包教包会。你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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