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少年不明其意，但还好他学识丰富，数个呼吸后，才结合众多声音分析出，它们正在诵读上古圣贤所著的经史子集。

“妖……妖！”

神魂之力只要靠近便会越发无力，若是进入了十丈之内，更是有去无回，直接被无形力场吞噬一空。

一件无法被常规手段研究的兵器，即使再怎么神异，元妃也提不起兴趣。不过两个日夜，她的耐心首先被消磨干净，独自离开了谷中，说是出去透透气。

此中最大的难关，便是枯竹无法靠近，也无法被神念探查，更不能被感知。

但眼前的山谷中，一堆硕大的篝火灼烧着周遭空气，篝火旁围绕着几十只不大不小的狐狸。它们摇头晃脑，东倒西歪地吐出晦涩难明的声音。

“行了，你睁开眼睛吧，已经到地方了！”

待到元妃落入山谷中，才发现她宽大的氅袍下，还隐藏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

少年像是着魔了一般，心中顿起千般彷徨，浑身崩得笔直，一时根本不知该作何言语。

无怪他不知所措，实在是此地的一幕，刷新了他十多年来，苦读圣贤书所铸造的三观。

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种只存在于乡野杂谈记载，或是传说中才有的生物，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转瞬之间，他又想起了平时涉猎的志怪古籍，动荡不安的心绪，才缓缓镇定下来。

“不怕，我不怕，就当是亲临了一回，先贤所著的志怪杂谈笔记而已。说是请我来当教书先生，不会教的就是这群小狐狸吧。”

那少年落地后，闻声而视，却被眼前的景象顿时惊住，吞吞吐吐地道:“这…这…这是什么？”

“这是我给你们找来的先生，今后你们要好好跟着先生读书，要听先生的话，不准调皮，听到了吗？”

“唧！”听了元妃之言，一群狐狸齐齐高鸣。

少年瞠目结舌地看着双方的言谈举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虽然没听懂狐狸们的语言，但却能看出对方是在表示赞同和肯定。

元妃训斥完狐狸，又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怎么样，这就是你今后要教授的学生，你觉得怎么样？”

“你不会也不是人类吧？”突然之间，少年怔怔地看着元妃问道。

元妃仰首，目光深邃地遥望苍穹，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道:“月俸十两足金，你只管教书就行，多余地你现在也不需要知道。以后你若能踏足非凡领域，自会知晓。”

少年回想起对方提着他，踏雪无痕，纵横山野，转瞬间挪移六七十里。也知道对方并非普通凡人，当是有武艺在身，这才没有再多言。

等他再次将目光移向一众小狐狸之时，才又见得一旁洞中，缓缓走出一位站立行走的老狐狸。

老狐狸面露慈祥之色，行至身前，如人一般朝他拱手，道:“先生今日驾临，着令幽谷蓬荜生辉，先生此来，应该当已明了我狐族所求了吧？”

那少年首次见得如此通人言，明事理的狐狸，登时将瞳孔放得老大，木然地点了点头。

倒也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这只老狐狸，谈吐文雅出众，条理分明，与普通读书人简直别无二致。

见到少年点头，涂老也放下心来，随意地道:“先生也不要觉得害怕，元妃今日请先生过来，别无恶意。我等虽是兽类，却也有好道明理之心。只是族中后辈年幼，又苦于无人教授圣贤之理，以至今日求教于先生。”

“堵圣贤书，明圣人理，传播圣人之学，是我等读书人义不容辞之举。只要谈得通道理，我自是有教无类。倒是老丈着一口大乾语，着实令我惊讶不已。”

少年镇定了心神，侃侃而谈。只要能听懂人言，明是非之道，他才不管对方是鬼是妖。

况且妖鬼之谈，自古有之，还曾有人编撰成书，他也了解了不少。此刻得见，倒也没有多少害怕之心。

“人有人言，兽又兽语，天生万灵，各有所言！只是平日了大家各不相通，难以得知而已。先生若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狐语。”

涂老挺身抚须，笑意像是要从满脸的褶皱中溢出一般。与少年的交流，让他很有成就感，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今日终于可以与人述说。

“那倒也不必！只是元妃姑娘这般道法高明，在下可否将十两足金的月俸，换作武道修行之法？也不用太过高深，普通平常便可。”

少年眼神灼灼，望向元妃的目光中，满是希冀！

“这有何不可！”

元妃眉头上挑，满面微笑，转瞬间她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虽然一切既定，但我还是要最后考一考你才行！”

“抛开弓马武艺，姑娘随便考！无论诗词歌赋，策论文章。若是能被姑娘难住，今年的科举我便不去也罢！”

说到读书行文，少年满脸自信。人类圣贤之学，他不信自己会被一位异类难住。

“快回去坐好，今天谁都不准闹腾！小殊、小桑、小菲，说的就是你们三个，不要失了礼数，赶紧坐回去。”

元妃肃然呵斥道完，又伸手朝着三只小狐狸的脑袋轻轻拍了一下，才将其镇住。

少年暗自思虑，有些不敢相信。教一群狐狸如人一般，读圣贤书，明人类之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如此桥段，就算世间最另类的说书人，恐怕也不敢这么编吧？

两人对着石桌彻夜研究，然而三天转瞬而过，却是无人能得出些许头绪。

“唧唧……”

狐群见了来人，个个都兴奋得想要冲上来，却被元妃一眼瞪住，停在原地不敢造次。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狐狸都怕她。

这其中就有三只相对年幼的小狐狸，它们欢呼着丢掉了手中的书本，撒丫子朝着红衣女子奔去，围着她上蹿下跳，表示好感。

第四日一大早，谷外一道火红身影纵身踏雪而行，山石草木被她一跃而过，却没有生出半点波澜。

三尺厚的积雪，任凭她足尖轻点，不留下一丝痕迹。玲珑有致的身段，在这片纯白的世界中如履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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