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有让艾琳开车送他，是他自己走过来的，大约花了十五分钟时间。穿过一条梧桐道，再穿过一道斑马线，等了大约两分钟的红灯，就到了学校门口。

那条通往校园的鹅卵石路两边，整齐的天竺葵和往常一样，迎着朝霞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艾琳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从床上爬起来。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是莱丽的丈夫打过来的。

一直等到七点，莱丽都没有出现。

七点五十分，杰西准时穿着他的蓝色小西装和短裤，以及他最喜欢的那双黑红相间的运动鞋，走进伊索小学。

“感谢您给她购买了意外保险，保险公司已经确定赔付。”

“那太好了！”

杰西熟视无睹地走着，身边偶尔经过几个老师和学生，其中有两个学生是和他一个班的。那是两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生，他们冲他吹起了带着嘲讽意味的口哨。

“昨天晚上回家途中被撞成粉碎性骨折，这下惨了，我要每天为你们煮饭。”

艾琳一边嘟囔着，一边起床自己做起了煎蛋和三明治。

杰西没有理会他们，他昂着头，微微抬起下巴，看起来高傲极了。

这两个白痴一定和其他人一样，在为昨天强尼打他的事嘲笑他呢，等一下一定要让他们后悔！

走到亚里士多德铜像后面，他停了下来，朝四周环顾一圈。

艾琳挂完电话，罗宾逊醒了，问：“莱丽她怎么啦？”

绿茵地边是一条棕色瓷砖铺就的小径，绿化工人给绿茵地洒水的时候把瓷砖浇湿了，走在上面有一点滑。

杰西小心翼翼地走着，走到教务处门口敲了敲门，走进去。

一个脸蛋圆乎乎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看上去莫约五十多岁，有一些秃顶了，头顶上只有稀疏的几根头发。

“请问你有什么事？”男人问。

“我找博尔特处长，我有一封信要交给他。”

“他去吃早餐了。”

男人话音刚落，博尔特处长就摆动着他肥大的身躯走进来，看到杰西，愣住了。

“看来你昨天说的是真的。”

“是的，处长先生，我已经让我妈妈写了信给你，还签了名。”

杰西说完，将那封信拿出来呈给博尔特处长。

“好的，我们会严肃处理你的意见。”

“就这样，再见。”

杰西从教务处走出来，心里感到十分窃喜，快速向教室走去。

可奇怪的是，强尼今天没有来上学，教室里的座位全都坐满了，唯独他的位置空着。

露西朝他走过来，小声说：“强尼今天没来上学。”

杰西摇了摇头，说：“我看到了，这可真是遗憾。我刚刚提交了请求信，希望教务处能看在我妈妈的份上，取消对他的处罚。”

“可本杰明来了。”露西说，“想想他昨天怎么对你吧！”

“我知道，看我的。”

本杰明正坐在他的位置上，拿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

杰西放下几个箭步走过去，走到本杰明身边，死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杰明惊了一下，抬起头见是他，转过身装作继续看书。

“不要再装了，出来，我们好好聊聊。”杰西说。

其他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口哨声，哄笑声，到处乱成一片。

本杰明瞟了他一眼，说：“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没有什么好聊的。”

杰西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朋友的？”

本杰明说：“从你那天说谎骗我的时候起，我们就已经不是朋友了。”

“你是说那条蚕？我本来想把它送给你，可那是我唯一的宠物，送给你以后我就没有了。”

“哼，骗子！”本杰明愤愤地骂了一句。

杰西气得脸都红了，一把卡住本杰明脖子：“你不应该每次帮了我，就要求我送东西给你。我当时是逼不得已才答应你的，可我后来后悔了。因为我的宠物小兔子被我爸爸摔死了，那条蚕成了我唯一的宠物，我不想把它送给你。”

本杰明说：“言而无信，不讲信用，就是骗子，我不想再跟骗子做朋友。”

露西走过来，说：“你们的对话我已经听到了，本杰明，你不应该每次帮了别人，就要别人送东西给你，你这是强人所难。还有杰西，你不想答应别人的事，就要说NO，不要勉强自己同意。同意了又做不到，就会让人看不起。”

杰西说：“我并不想这样，因为强尼欺负我，我很需要得到本杰明的帮助。可是本杰明每次帮了我，就找我要东西，还要我心爱的宠物。”

露西对本杰明说：“你这是勒索，和强尼本质上没有区别。”

“勒索，知道吗？”杰西对本杰明大吼着说，“从今天起，我不再需要你这种朋友。”

露西说：“你为了一盒蜡笔帮助强尼说谎，真是可耻。我们走，不要再跟他这种人说话了。”

露西拉着杰西的手，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本杰明看了看他俩的背影，悻悻地低下了头。

作业委员开始从每个学生手里收作业，收到杰西这里，对他挤了挤眼睛：“我知道你昨天的作业又没有写，对吗？”

“不。”杰西摇了摇手指，“我做了，还做的很工整。”

他说完把做好的作业拿出来，交到作业委员手中。

这时迪米老师拿着备课本走进来，把他叫了出去。

“杰西同学，请出来一下。”

杰西跟着迪米老师走出去，站在走廊上。

“你今天好些了吗？”迪米老师在一尊大理石墩前停下来，观察他脸上的伤势。

“我已经没事了，强尼他只是打破了我的鼻子，我以前也经常破鼻子。”杰西说。

“那就好，学校本来要开除强尼，教务处的老师刚给我打电话，说你为他求情了，对吗？”

“是的，老师，我并不希望强尼被开除。我妈妈已经写了申请撤销书，交给了教务处。”

迪米老师说：“你可真是个善良的孩子，你能拥有这么宽容的品质，真是太难得了。”

“噢，是吗？”杰西惊讶地问。

迪米老师继续说：“我认识强尼的家长，他的爸爸之前是我们学校的电工，前年因为工作失误，让一只手臂残废了。他的妈妈在一家餐厅当洗碗工，没有时间管他，导致他在班上为非作歹。如果我能早点知道他的恶行，就会阻止他欺负其他同学。”

“真的吗？”杰西听完，呆呆地思忖着迪米老师的话。

上午的阳光将他和迪米老师的影子拉的很长，就像一大一小两根树干。他的影子有时候和迪米老师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有时候又分开，看上去就像两个被吊起来不停晃荡的玩偶，滑稽极了。

“是的。”迪米老师叹了一口气，“如果他被开除的话，对他的家庭而言，是一件很难承受的事。因为他家没有买学区房，他能在这里念书，是因为他爸爸工伤的缘故。学校为了补偿他爸爸，破格录取了他，让他在我们班当插班生。一旦他被开除，他将很难再进入一所好的公立学校，只能去读非法移民子弟学校。”

“哦！”杰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道……难道要学区房才能念书吗？可到底什么是学区房呢？他还是有点不懂。只记得以前罗宾逊骂他的时候，说他低声下气找同学借了一百万，凑齐了两百万为他和爱蜜儿买了学区房。

迪米老师说：“你的善良和宽容不仅挽救了强尼，也挽救了一个濒临崩溃的家庭。今天我会向学校通报，为你召开一个表彰大会，在大会上表扬你高尚宽容的品德。不仅要让你的品德在我们学校发扬光大，同时也要为我们的社会树立起正能量。”

“哦哦！”杰西继续稀里糊涂地听着，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到底还要不要教训强尼了？他都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

首先，要让强尼跪在地上磕两个响头，叫两声杰西爷爷，然后再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忏悔他的恶行。等他忏悔完以后，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最后狂笑三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那就这样，你好好准备一下，我们大概会在中午吃饭之前，召开一个全校表彰大会。”迪米老师说完，向教室走去。

杰西注视着迪米老师的背影，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影子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并且也没有刚才那么长了，好像一个被拔光了叶子和须的玉米棒。

刚走了几步，突然想到昨天晚上让艾琳写的请求信。

于是他折过身，朝那片足球场绿茵地走过去。走到那附近，就是教务处的办公大楼。

此刻他多么希望强尼出现，他想就在这里，趁现在经过的老师不多，让强尼尝尝他的厉害。

可左等右等了好一会儿，强尼都没有出现。

次日早晨，钟点工莱丽没有像往常一样，六点半准时出现在门口，为这一家人煮美味的早餐。

经过的老师渐渐多起来了，他们有的夹着公文袋，有的还拿着早餐，一边走一边看着腕上的手表，没有人朝他看一眼。

杰西沮丧地朝教学楼走去，如果在教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强尼一点教训，效果也很不错。

想到这里，他感到释然了，于是加快了脚步。

“实在对不起，莱丽昨天晚上在回家途中遭遇到一些事故，现在正躺在医院。脖子和左边胳膊被撞成了粉碎性骨折，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再为您工作。”

“噢！”艾琳十分惊讶，“这真是太遗憾了，需要我为您和莱丽做点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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