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叹一口气，捡起梦魇中刚刚被他扔到地上的蜡烛，将它放回到那盏灯座上点好后，静静的坐在这没有人声的屋子里。

不知怎得，白灵均总是一次次陷入这一样的幻梦里。但他清楚的知道，唯一的仆人阿生就要回来了，他不能让阿生发现自己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语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走到我们想要的情境，还有什么，是我不能丢弃的呢？”银色月光下，白灵均痛苦的叹道，仿佛每说一句话都要付出生命一样。

“可是阿哥，你当真要这样做？阿哥，你，当真能放下么？”

“哥哥，你忘了么？大祭司对我们说过，那可是拿命做的赌注啊！”一个窈窕少女正站在月光下，焦急的对白灵均喊道。

忽的梦醒，窗外树枝上正传来秋蝉叫寒的声响。灯影之下，白灵均看到上面有寒霜点点。

“阿哥，你说我死了，可你呢？你觉得我死了，那你也就真没救了。你觉得我还活着，那你也永远会好好的活下去。阿哥，大祭司说的话，你不能忘啊。”那个在墙上的影子在白灵均眼里是那样清晰，那样美丽。

他匍匐着，尽量想要靠近那影子。他知道，马上就连那影子，他也是触不到了。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这时阿生仍像往常一样，进来院后，插好门闩，再将那门使劲拱那么两下，等到万无一失后，才大声对白灵均喊道：“公子，我回来啦。”

可那影子渐行渐远，已是再也看不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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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等正堂的回答，阿生就径自走向东屋自己的屋子，做自己的春秋大梦去了。

“语心啊。”月光终于开始明亮起来，白灵均看阿生睡的死了，开始对那一抹洒在自己屋子里的月光叹道。

“语心啊，如你能和我换这角色，不知你会怎样啊。”白灵均不顾脸上的泪水，对那明亮影子说道。

“语心！”他开始嚎啕：“语心，别告诉母亲，我在做的是什么事情！”

直到逃到极北风寒之地，靠近灵峰时，他再也支撑不住。

“哥哥，不要流泪。”妹妹孱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这里流泪了，就会冻住的。”

妹妹说的是对的。当大祭司告诉他妹妹已经去了时，他用冰冷的袖子拭去的是残留在眼下的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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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这苦寒冰冷之地已久，大祭司区垂文从来都没有想到在他这一世，会真有人像拜月经书里描写的那样从舒暖之地而来。

他知道，一旦那人来了，必是经过生死离别。而那人来的那一瞬，也是下一个生死离别的开端。

可好死不死，那男孩，却在身上背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子。

那一刹那，当看到这情形时，大祭司只是赶着那个背着自己妹妹的孩子赶快离开，声调里也是用尽恐吓刁难之辞：“谁家的小王八蛋，跑到这来送死么？”

却见那男孩哆哆嗦嗦着跪在雪地里，气息已经是再也不能连成串了：“这，这。。。这位爷爷，救，救救我，。。我，妹妹啊。。。”

大祭司还是没有硬下那颗心。

大祭司区垂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当时做那样的决定，可是看到那少年眼里那股决绝的神色时，还是没有守住心底里那道终究是柔弱的防线。

此后二三年，饶是区垂文再怎样从拜月典籍里查找，还是没能找到救回白语心的法子。

白灵均夜夜踟躇在灵峰山巅，纵使月色再怎么明亮，也是无济于事了。

又有五六年，灵峰山上雪已厚了几寸，那少年已变成有了几丝胡须的青年时，才从峰上缓缓而下，坚持要出世入天中，。

大祭司区垂文只是放心不下。他问道：“灵均，心可安了？”

“大祭司，心安却不是归处。”那青年侃侃而谈，完全没有了那时少年的优柔寡断：“心不安，才会去那人心不安处。”

这时，区垂文才发现这时这青年的眼里，已经全然充满了沉静和安宁，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最不安宁的映像。

“阿均，此去我不拦你，也拦不住你。”大祭司还是叹了口气轻声道：“要怎样，就是你心要怎样了。”

“你母亲我实在没有办法，可语心还在这里。”说着，他就要将那白色瓷瓶递到白灵均手里，又一次叹道：“以后该怎样，你早已比我高出许多，我是不能明白了。”www.九九^九)xs(.co^m

就在白灵均要接那瓷瓶时，区垂文却忽然将那瓷瓶抚在怀中，轻声叹道：“语心，你知道爷爷最疼你们。以后，就只有你们自己了。”

说完，他才依依不舍将那瓷瓶放入白灵均掌中，又郑重嘱咐白灵均道：“灵均，如果真要那样做，乱世之魇十有八九就会降临。你要记住，那时你要找到那个血里有风的人。只有找到他，才能让这将要颠倒的乾坤重回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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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散去，又是月圆。

白灵均看向窗外地上又厚了一层的白霜。

又是月明啊。

轻声叹息中，他将手中的酒再一次一饮而尽。

回想起那时候，从西南蛮荒之地到那极北荒芜雪原，他背着妹妹跨过万千大山，趟过迢迢江河，出生入死不知辛劳，只是为那一夕苟延残喘。

天武大帝赶尽杀绝，母亲命丧那个雪后明媚的晴天，让他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这时，如同白灵均期盼的那样，月光下那抹亮色又出现在这白色月光下。他伸出手去，想要像梦境中触摸那影子，却见自己的手只是穿其而过，再也触不到什么了。

白灵均又一次将自己的头砸向地面，仿佛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悲苦的人。

武成二十年十一月一日，天中城内，永昌大街。

是的，要将这世上死去的人复活，是他最想要的。可天地轮回，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只能拿前不久已死的人做引子。而谁能复活，谁又接着去那万劫不复之地，就算倾大祭司之力，也是连他都不能掌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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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灵均通身颤抖，无所适从，只是抓住那盏青灯使劲砸向那虚无缥缈的映像。

“可你们已经死了，你们都都死了啊！”他抓着那盏灯，砸向那墙壁后，只是嚎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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